《倾恶》乱鸯

5、5章

　　那时的罗晴不明白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却因为江翎，被简幽澜一起带出了D区，来到了曾经连做梦都想象不到是何模样的A区。
　　那是整个安全区的中心。
　　而江家，更是A区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江翎回江家的那天，是江翎的父亲亲自出门迎接的，甚至还专门为江翎的回归大办了一场宴会。
　　那场宴会，是穷尽罗晴所有想象，都无法形容的奢侈。
　　然而回归江家后，江翎却变得喜怒无常，行事乖张暴戾，还疑神疑鬼，罗晴不懂，在那时的她看来，这里已经是天堂了，有宽敞又温暖的房子住，食物充足到可以肆意浪费，周围的人永远在恭维她讨好她，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
　　后来罗晴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的前提，是简幽澜站在江翎的身后。
　　随着罗晴逐渐参与江翎的复仇，她也才明白江家看似和谐，实际内部暗流涌动，风头正盛的江翎更是许多人想要除掉的对象，这其中更是包括江翎那个慈爱的父亲。
　　他们因为忌惮简幽澜，选择暂且按下蠢蠢欲动的心思，但简幽澜很强，她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利刃，只要江翎想，她可以随时对任何人举起屠刀。
　　这也是江翎待在D区的那五年里，简幽澜专门为这场复仇布好的局。
　　如今的江宅是重建的，曾经的那座早就在江翎十八岁的生日那天焚尽于火海中了。
　　那一晚，江翎站在大火前，纯白的礼服映着火光，像是要被烈焰一同吞噬。
　　不断翻腾的热浪吹乱她的长发，江翎抬手将额前的纷飞的发丝拢到脑后，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无端的笑了起来，然而随着爆炸一声声响起，那笑声愈发凄厉癫狂。
　　从那时罗晴就知道，江翎疯了。
　　而始作俑者站在不远处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望向江翎的眼神依旧温柔。
　　罗晴站在简幽澜身边，沉默的注视着，对方初见时乌黑的长发在这些年间一点点褪色，直至如今已成了纯白，原因她却从未提起。
　　江翎从不在乎简幽澜的变化，但罗晴却不免在心中猜测，这会是简幽澜那毋庸置疑的强大实力所付出的代价吗？可似乎除了发色以外，女人并无其他改变。
　　简幽澜身上永远藏着令人无可窥视的秘密。亦如她这些年任劳任怨的为江翎的付出，却从未表明原因。
　　“你在看什么？”简幽澜忽然转过头，幽深的眸子盛着温和的笑意，语气却令人捉摸不透：“好像从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就一直在观察我。”
　　“所谓弱者本能的戒备么？”简幽澜眯起眼，微笑着说：“真是个很好的习惯。”
　　罗晴微微低下头，借由兜帽的阴影藏起自己的眼神，一字一句冷冷道：“你把她变成了疯子。”
　　说到底，江翎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不正是简幽澜一手纵容和引导的么？
　　“江翎跟她的母亲很像。”简幽澜忽然笑了起来：“尤其是发疯的时候，都是这么美。”
　　罗晴对此不禁感到诡异，毕竟对方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这个女人看似温柔，实际却像是一潭幽深的死水，旁人永远无法得知这潭死水下藏着什么。
　　“你认识她母亲？”罗晴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江翎的母亲。
　　“世界想将人类这种卑劣的生物灭绝，可即便迎来末世，人类却依然还在苟延残喘。”
　　简幽澜右手微微转动左手小指上的那枚尾戒，望向江翎，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终于褪下了一贯的伪装，黑色的眸子映着熊熊火海中的那抹白色身影，冰冷的眼神流露出畅快与疯狂。
　　“她们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罗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简幽澜收敛情绪，仿佛刚才的流露只是错觉，她说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什么意思？”罗晴皱眉：“你要走？”
　　“我答应过她母亲，会满足她女儿所有的要求。”
　　就在这个火光冲天的夜晚，简幽澜就像当年与罗晴第一次分别那样，离去前依旧留给了她那句话。
　　——记住我说的话。
　　从那以后，罗晴再也没见过这个女人，甚至查不到这个女人之后的任何消息。
　　简幽澜消失了，江翎的屠刀没了，罗晴接替了那个女人的位置，成为了江翎新的屠刀。
　　后来某个不经意间，罗晴忽然想了起来，似乎在江翎提到过的所有要求里，简幽澜唯一还没完成的，也只有那一个了。
　　“罗姐，仓库到了。”徐辉平稳的将车子停下，回头说道。
　　罗晴收回飘远的思绪，抬手戴上帽子，开门下了车。
　　守在仓库外面的人老远就看见了江家的车，一早就跑去通知了刀疤男，罗晴还没走到仓库门口，就见刀疤男步伐匆匆的出来了。
　　他眼底黑眼圈浓重，脸色也有些难看，褐色的汗衫上沾着点点血迹，颜色还很鲜艳，应该是刚溅上去不久。
　　罗晴不咸不淡的与之寒暄了一下，随后问起了审问的进展。
　　刀疤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话声音透着嘶吼过头后的沙哑：“快了，我看那小子已经要松口了，今天肯定就能有结果。”
　　“所以还是没结果，是么？”本与刀疤男并肩的罗晴脚步微顿，落后了刀疤男半步，幽幽说道：“规矩你知道，不用我多说。”
　　“知道知道，我保证很快就会……”刀疤男扭头没有看见罗晴，纳闷的又往身后看了看，依旧没发现人影，他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什么，表情惊恐的抬腿要跑，长大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脖子却突然破开了一个口，片刻，血呼的一下喷了出来。
　　刀疤男噗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血流如注的伤口，双腿蹬着地面抽搐般向后挪蹭，布满血丝的眼珠在眼眶中快速转动，目光不断向四周。
　　什么都没有，绝望就像无形的手，一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他甚至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逃！
　　这时，他突然看见自己前面流出的一大滩血泊上出现了一个脚印，而后又出现了另一个，凭空出现的脚印就这样一前一后的交替着出现，不急不缓的向他迈近，最终两个脚印同时停在了他面前。
　　刀疤男顺着面前血泊上的两个脚印缓缓抬头，眼珠几乎要登出了眼眶，然而面前依旧空无一物。
　　但他又无比的清楚，那人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就在面前！！
　　刀疤男挣扎着扭过身体向后爬去，整张脸被惊惧的表情扭曲，他张开嘴喷着血沫放声嘶吼着，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
　　“gui……jiu……”
　　刀疤男的那群小弟早就被这边的动静给吸引了过来，可见到这恐怖的一幕都吓傻了，哪有人敢上前？看着刀疤男向他们伸出的手，引得所有人惊叫着四散躲避，好像他们这位老大比那看不见的东西更让人害怕。
　　终于，刀疤男不动了，就维持着那个伸着手的姿势，趴在地上没了呼吸。小弟们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一个血脚印突然出现在刀疤男的背上。
　　带着兜帽的身影如鬼魅般显现在众人面前，她一脚踩着刀疤男的尸体，垂在身侧的手提着一把黑色短刀，刀刃上的血随着倾斜的角度缓缓向刀尖淌下，最终聚成血珠，一颗接着一颗砸到地上的血泊里。
　　众人被这一幕吓得惊叫连连，四散奔逃。然而罗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布，慢条斯理的擦着短刀上的血。
　　做完这些后，她才抬眼扫视着那群抖的像鹌鹑的人，抬起刀指向了其中一个看起来聪明一些的，开口道：“你，过来。”
　　被选中的人神色畏惧，但又不敢反抗，只能僵硬的走过去，“罗、罗姐……”
　　他开口叫人的时候，连声音都在打颤。
　　罗晴将手里的短刀收起来，问：“你叫什么？”
　　男人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模样，被问话后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阿泽。”
　　“阿泽，以后这里你管事。”罗晴抬起踏在刀疤男尸体上的脚，不轻不重的踩了两下，“接替他。”
　　阿泽愣住，脸色顿时惨白如纸，丝毫没有被提拔的喜悦。
　　江家的规矩是不养废物，他接了刀疤男的位置，如果再不能从那个嘴硬的男人嘴里挖出点什么来，下场绝不会比刀疤男好到哪去。
　　可是刀疤男废了那么大劲都没能撬开那男人的嘴，他就能吗？
　　阿泽如丧考批，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果然是个聪明的，罗晴心里哼笑一声，临走前对他说道：“别让我等太久。”
　　送走了罗晴，阿泽脑子发懵的回到了仓库。
　　“阿泽……泽哥，现在怎么办？”
　　其他人见他回来，纷纷走了过来，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绕开了刀疤男的尸体。
　　阿泽抬起胳膊抹了一把脑门的汗，扫了眼躺在不远处的刀疤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道：“先把尸体处理了。”
　　他拨开众人望向那个被吊着的男人，对方的脸已经肿的快不成人样的，就算是这样也没开口说一个字，阿泽发狠地盯着他，暗道自己一定得想个法子撬开他的嘴才行。
　　三天后，罗晴再次来到仓库。
　　江翎虽然说在给她一次机会，但以罗晴对她的了解，三天已经是对方能够容忍的极限了，所以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
　　“罗姐。”阿泽见到她后有些慌张，却并不意外，估计是每天都在忐忑不安的等着面前这个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活阎王。
　　罗晴沉默不语，盯着那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意料之外的人。
　　“她叫于笙。”阿泽见状连忙解释道：“是精神系异能者，我想让她来试试能不能催眠那个犟种……”
　　“于笙。”罗晴颇为玩味的在口中重复这个名字。
　　于笙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她皱了下眉，主动开口道：“罗姐，久仰大名。”
　　罗晴收回打量于笙的目光，问阿泽：“你怎么找到她的？”
　　“呃，我让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兄弟打听到她那，就问了一下，没想到她同意了。”
　　于笙适时接话道：“我的异能前不久刚升到二级，想试试效果，就过来了。”
　　跑到江家的底盘上来试？罗晴挑了下眉，问道：“实验结果如何？”
　　阿泽忐忑不安的看着罗晴说道：“我们还没开始……罗姐你就来了。”
　　“哦，那感情好。”罗晴点头道：“现在开始吧。”
　　阿泽有些奇怪罗晴的态度，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还以为这次见面，她知道自己没问出结果，会像对刀疤男那样直接抹了自己脖子。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罗晴的宽容对他来说都是件好事。
　　阿泽连忙催促于笙：“那就开始吧。”
　　于笙点了点头。
　　几人一起向仓库内走去，阿泽快步走在最前面，冲着小弟招呼了一声，只听仓库里咔的一声响，那盏吊灯亮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道刺眼光束下被吊起的男人吸引了过去。
　　罗晴抱着胳膊，开口对身边的于笙问道：“知道你要催眠的这个人是谁吗？”
　　“不知道，没人跟我说。”于笙说道。
　　不出意外的回答，但罗晴愿意给她答案：“他是童家的人，江家家主费尽心思才抓到。”
　　“这人是块十足的硬骨头，这一个星期以来他受尽了折磨，却一个字都没说过，如果不是意志力超乎常人，早就挺不住了。”罗晴悠悠问道：“你觉得自己能让他开口吗？”
　　昏暗的阴影隐去了两人脸上各自的神情。
　　片刻，于笙开口：“我，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