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恶》乱鸯

11、11章

　　随着夜幕降临，C区便逐渐沉浸在黑暗中。
　　虽然这里已经属于安全区的内部，但水电依旧是十分紧张的资源，因此天黑之后几乎见不到灯光。唯有C区的倒影路十三街例外，这里整条街都挂满了闪着霓虹的牌子，既有餐馆也有娱乐场所，不过因为年头太久，牌子的光亮大多十分暗淡，映得这条布满裂纹的街道有种迷醉的破败感。
　　罗晴越过两个躺在墙根下的醉汉，走进一家名叫“不见黎明”的酒吧。
　　进入酒吧后，罗晴就察觉到了不少打量的视线，她没有理会，直接走到吧台前坐下，随手在吧台上敲了四下，酒保抬头瞥了一眼，转身走进了后门。
　　没过多久有个大汉走了过来，调笑道：“哪来的小妞？成年了吗？藏得这么神秘，让爷看看长什么模样，要是长得好看今晚就跟爷走，好处保证少不了你的……”
　　大汉说话间吐出带着浓烈酒气的恶臭，伸手便要去摘她头上的帽子，然而下一刻，他只看到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随后醉醺醺的大脑彻底被手上传来的剧痛刺醒，定睛看去，他伸出的那只手竟是被切断了所有的手指！！
　　“啊！他妈的！！”大汉惊叫一声退后两步，握住自己血流如注的手，想要止血却又不敢直接碰，抬头死死的瞪着慢悠悠擦刀的罗晴，拎起吧台上的一瓶酒就朝她的脑袋砸，然而还没等砸下去，就被人扭住手腕控制住了。
　　“哎呀~都说了我的底盘上不准惹事，熊哥，你也是常客了，怎么这点规矩还要人提醒你？”
　　说话的人语调带着惯有的媚意，却是彻底激怒了大汉，他破口大骂道：“滚你妈的！是这贱人先动的手！杨秀筠！你不管就算了，把老子压起来是什么意思？！”
　　被唤作杨秀筠的女人轻轻倚身靠在吧台边，一身旗袍将她窈窕秀丽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她抱着胳膊，右手把玩着一把秀气的黑色绸面折扇，举手投足看起来就像个旧时代中民国剧里的那些女演员，只可惜她盖住左眼的那只黑色眼罩有些破坏了她的气质。
　　“谁动手了？有人看见吗？”杨秀筠左顾右盼，随后刷的一下展开折扇挡在住自己下半张脸，黑色扇面上盘踞的银色蛇纹在酒吧的灯光下隐隐流光，只听她有些有些夸张的说道：“熊哥，你不守规矩就算了，怎么还污蔑人呀？”
　　“你他妈的！故意的是吧？！”大汉猛地挣脱背后钳制自己的打手，死死的瞪着杨秀筠，又恶狠狠刮了罗晴一眼，道：“死婆娘！给老子等着！”
　　大汉转过身准备离去，似乎又实在气不过，猛地一脚将店里的一张桌子踹翻，这才气势汹汹的离开了。酒吧里的其他客人并没有大惊小怪，似乎对这一场面早已习以为常。
　　“老板，要去处理吗？”打手问道。
　　杨秀筠叹了口气，合起折扇点了点额角，说道：“算了，把这里收拾收拾。”吩咐完打手，她才看向坐在吧台前看戏的某人，语气中带了些埋怨的意味：“贵客难得光临，还不忘送份大礼，真是让人感动啊。”
　　罗晴挑了下眉，当然听懂了对方的阴阳怪气：“要不我帮你杀了他？”
　　“这就不劳您插手了，他是虎啸帮老大的侄子，他们老大一把年纪一直没个儿子，待他就跟亲生的一样，最近道上好不容易消停一阵，要是把人弄没了，还不知道还要折腾成什么样。”杨秀筠在罗晴身边坐下，叠起腿，然后转头朝酒保使了个眼色，随后说道：“不提这个了，难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
　　杨秀筠是聪明人，罗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们黑龙帮的生意有没有特别好的时候？”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是喂不饱的，我们生意一向好得很。”杨秀筠手中的折扇抵住下巴，右眼微眯，意味深长的问道：“所以，你是指什么时候的生意？”
　　杨秀筠的问题很明显，是想问罗晴指的是她接手黑龙帮之前，还是接手黑龙帮之后。
　　黑龙帮是原本就盘踞在C区的帮派之一，只要是能赚的生意，什么脏事都干。而杨秀筠最开始只是原黑龙帮老大弄来的一批货里的商品，因为长相出众被留了下来，成了对方的第二十一任老婆。
　　旁人都羡慕她飞上枝头变凤凰，但只有杨秀筠知道，自己不过是从一个地狱里踏入另一个地狱里罢了。
　　跟那男人共居一室的那些日子里，她要时刻准备迎接对方突如其来的的殴打，承受其毫无理由的暴怒，直到她的右眼被一拳打爆，她躺在医院里，从那男人的手下口中听说，原来他的那些老婆除了第一任是病死的，在杨秀筠之前的那些人全都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他的手下甚至还私下里开了赌局，赌她什么时候会死。
　　杨秀筠也曾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可老天却偏要给她机会。
　　几年前，那男人被仇家伏击，最后没救回来，而他的好儿子为了给父亲报仇，怒气上头带着人去跟对方火拼，结果连自己也交代了进去，黑龙帮至此元气大伤。
　　那时的杨秀筠便知道，自己危险了。因为女人在黑龙帮向来都是消遣品，只是碍于归属权，那些人才会有所顾忌，如今那男人死了，杨秀筠自然也就成了无主的消遣品。
　　杨秀筠很清楚自己会面临什么，但她没有选择趁乱逃走，而是决定赌一把，于是她将那男人的女儿推了出来。那女孩与她哥哥不同，不是男人第一任妻子生的孩子，因此从不被关注，性格沉默寡言，而且年纪尚小还算好拿捏。
　　杨秀筠借着那女孩的名头，慷慨激昂的鼓舞士气，虽然很多人都觉得黑龙帮气数已尽，但总有一些对帮派感情深厚的人，愿意再拼一次。
　　然而事情却并非她所想的那般顺利，黑龙帮因为这次的冲击，在道上的影响力急剧减弱，生意也被其他帮派瓜分。长时间没有起色，成员们渐渐不再信任她，至此杨秀筠明白，自己再一次落入了危险境地。
　　后来某天晚上，有人鬼鬼祟祟的进入她房间里想要施暴，杨秀筠即将决定跟对方同归于尽的时候，那个被她推出来的女孩却突然出现，用超常的力量杀死了那个人，杨秀筠才知道，原来那女孩是个异能者。
　　幸运女神再一次站在了她这边。
　　在那之后，杨秀筠凭借那女孩的力量，费尽心思用尽手段，将帮派彻底清洗了一遍，终于彻底掌控了黑龙帮。
　　然后，她做起了男人的生意。
　　可无论是旧时代还是新时代，人们似乎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向来被凝视、被当做物品赏玩的只能是更弱的一方。而杨秀筠这一行为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甚至开始担心某天自己也会被当成一件商品卖给别人，种种原因之下，元气尚未恢复的黑龙帮再次遭到了来自各方的打击。
　　最难的时候，黑龙帮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被仇家追杀的东躲西藏，那时杨秀筠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然而命运却让她在逃亡的路上遇上了那位返回A区的车。
　　那位身边的强大异能者轻而易举的摆平了那些追杀她们的人，十几条人命，顷刻之间尽数被抹杀，是杨秀筠从未见过的绝对碾压。
　　而那位，未来安全区的霸主——江翎，在听了她的经历后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神色。
　　“男人？有意思。”
　　“所谓利益至上，就是只要给的足够多，任何人都能被端上餐桌，这才叫公平。”
　　江翎戏谑的笑着说：“我喜欢这门生意。”
　　那位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这样决定了杨秀筠未来的命运，不久之后，黑龙帮在江家的帮助下空前壮大。
　　各个年龄段，甚至是艺术品，零件，只要顾客想要的，给的价钱足够，她一律不会拒绝。
　　再也没人敢对她的生意指手画脚，而她的生意也意外的火爆，毕竟欺压强者带来的那种愉悦感可是从弱者身上得不到的。
　　所以，罗晴今天来是想知道什么呢？杨秀筠沉思着，江家那位是不是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这时，酒保从后台端来了一份餐食放到了吧台上。
　　“这么晚过来，想必还没吃饭吧？”杨秀筠将餐盘推到罗晴面前，笑盈盈说道：“放心吃，肉的来源绝对干净。”
　　罗晴没有拒绝，对于杨秀筠之前的问题，她也没有说的太明确，只是道：“我是指单次交易量很多的情况。”
　　杨秀筠沉吟一声，说道：“据我所知，最多的是一次十三个，毕竟嘛……你看，即便是公开的秘密也不好太张扬，不然容易惹麻烦。”
　　十三个么……罗晴无法确定他们的生意是否跟实验室有关系。
　　江翎从未跟她提起过关于实验室的事情。
　　罗晴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自己不能知道，还是说江翎自己也不知情，毕竟江翎回归前的江家到底做过什么，谁也说不准不是吗？
　　但实验室的问题实在太过敏感，眼下不能再多问了，罗晴这般想着便不再说话，低头吃起了饭。
　　杨秀筠是个人精，见状了然道：“看来这个答案没能让你满意呢。”
　　罗晴吃饭速度很快，这是她小时候在D区就养成的习惯，吃完她用餐盘里配备的纸巾擦了擦嘴角，说道：“今天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杨秀筠自然不敢过多探究对方今天问这些的目的，毕竟罗晴是江翎的人，是自己绝对惹不起的大人物，出来混得懂得适可而止，有些事知道的越多越要命。
　　“这就结束了？”杨秀筠偏头随手撩了一把肩头的波浪卷发，笑道：“那我可真是松了口气，本来我还担心你会问我客户信息。”
　　罗晴眼眸一暗，问道：“问了你就会说？”
　　“当然不会，这可是人家保命的资本呢。”杨秀筠展开手中秀气的黑面折扇，挡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只露出弯成月牙的左眼：“不过话是这么说，但如果是你问的话，那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我们关系在这，咱俩谁跟谁呢~”
　　罗晴又怎会不明白，这家伙表面上打着哈哈，却是在对自己亮出底线，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实际上是根本不可能告诉她的。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擅长见缝插针的套近乎。罗晴想起那个从小就被这个花言巧语的女人套路的小孩，说起来……她顿了顿，回头扫了一眼四周，开口问道：“你们黑龙帮少主呢？她不是整天跟在你身后转吗？今天怎么没在？”
　　杨秀筠的嘴角耷拉下来：“孩子大了，想法多了呗。”
　　“怎么？”罗晴挑眉，心里猜测那小孩可能是翅膀硬了，终于反应过味来，想踹掉杨秀筠自己上位。
　　杨秀筠倒也不藏着掖着，手中折扇慢悠悠扇了两下，叹道：“继母也是母，小妈也是妈，妈妈是不可能变成情人的，我虽然恶事做尽但也有自己的底线，可那孩子想不通，就自个儿闹别扭去了。”
　　罗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