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深不可渡》殷愔

36、一剑倾心

　　景州城最大的客栈景福楼的掌柜正在柜前算账，忽然一个衣着素朴的书生走了进来。

　　“掌柜的，我见店门处立着牌子，说是可以凭考取秀才的文书免费住宿一晚，不知是真是假？”

　　掌柜抬起头将书生打量一番：“公子可有秀才文书？”

　　书生自袖中摸出一份文书交给掌柜。掌柜细看后露出笑容：“公子果然是秀才爷。实不相瞒，本店的店家是个极尊重读书人的老爷，所以立了这么个规矩。凡是出身寒门的士子，都可以来本店住宿一晚。秀才爷这边请！”他带着书生走到楼梯处，对着堂内叫了一声，“小六子，带这位秀才爷上天字房休息！”

　　一个机灵的少年跑了过来，恭敬道：“秀才爷请跟我来！”

　　书生道了句多谢，便随着小六子上楼去了。掌柜仍然立在那里，笑道：“小六子，记得帮秀才爷准备吃食，不可怠慢了去！”

　　小六子应了一声，转眼已进了客房。

　　掌柜见人走远，看了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也跟着上了楼，走到左侧尽头的一间房门前，轻敲了三下门。房门应声而开，掌柜躬着身子走了进去，见几个身穿锦衣的少年正坐成一桌喝酒，桌旁几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正手捧琵琶弹着小曲儿。

　　“几位公子，那穷秀才已住下了。小人已按大人们的吩咐，将他安排在天字房休息！”

　　“哦？”一身形肥硕的少年笑着站起来，对坐在上首处的少年道，“袁公子，我说什么来着，那叶湑穷得要死，怎会错过免费住店的好事？”

　　袁公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嘴角斜斜勾起，对站在身侧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一锭金子便已落在掌柜面前。他满意地看着掌柜捡起地上的金锭时脸上讨好的笑意，道：“掌柜的，一切按计划行事！”

　　掌柜的收起金锭，点头哈腰去了。

　　夜已三更，苏未匀坐在房顶上，透过掀开的瓦片，看着坐在案前苦读不辍的叶湑，心里一阵腹诽：这人从进房开始就一直读到现在，难道就一点儿也不困吗？不行，再这样下去，非把自己冻死在房顶上不可！不然给他一个瞌睡符，让他好好睡一觉？不对，现在还不知道暗中保护他的是人是鬼，贸然出手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是算了，忍一忍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湑终于吹灯睡下。苏未匀终于松了一口气，在身上贴上一张隐身符，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房中，找了一个角落藏好。

　　等了一会，忽听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转头一看，果然看见门上映着一条黑影。紧接着一根竹管从破碎的窗棂纸中伸了进来，一股白烟从竹管中袅袅升起，渐渐消散在空气中。

　　苏未匀摇头，露出失望的神色：这种蹩脚的招数也好意思出来杀人？不过对付这秀才应该是够了。

　　那黑影在门外等了约莫一盏茶功夫，推门走了进来。果然是个蒙面黑衣，手里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目光犀利、脚步坚定地朝叶湑走去。苏未匀虽然觉得剧情有些老套，但仍然强打起精神，死死盯住叶湑。

　　黑衣人的刀已经举了起来，就在刀尖儿离叶湑的脖颈只有一寸时，一股莫名的力量挡住了匕首。黑衣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于是撤回匕首，然后用尽全身的力量往下刺去。这一次，他却被那力量反弹回来，“砰”的一声跌在地上。苏未匀闭上眼睛，她似乎已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衣人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冷汗直下，哆哆嗦嗦爬起来，连匕首也顾不得捡就冲出了房门。

　　苏未匀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在叶湑的床前忽然出现一道红光，紧接着一个红衣女子自红光中缓缓显现出来。苏未匀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她的背面。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一身红衣艳如晚霞。身形窈窕、风姿绰约，当是个难得的美人。

　　她先是站在床前看了半晌，然后上前一步，伸出手拂过叶湑的身体，嫣红的广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扬起，又缓缓落下。似乎确定床上的人并未受伤，她松了一口气，又伸手抚向他的脸，但不知为何，她的手却忽然顿在空中。就这样僵了半晌，终于撤回了手。

　　“姑娘既然如此关心叶公子，又何必躲躲藏藏？”

　　红衣女子微怔，转身看向角落，却见一个甚是清丽的白衣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蹙眉道：“你是何人？何时来的？”

　　苏未匀笑道：“怎么，这里你来的，我就来不得？说吧，你是何人？为什么暗中保护叶公子？”

　　红衣女子冷冷地看着她：“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她右手在空中虚虚一翻，一把透着血色的长剑已经握在她的手上，“你若现在离开，我可以保证不杀你！”

　　这把剑通身血红，看来并非俗物，最为奇怪的是，剑刃上刻着一朵蔷薇，此刻正散发着殷红的血光。苏未匀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笑道：“姐姐，有话好商量嘛，何必舞刀弄剑的呢？”

　　“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走！”红衣女子扬起剑，指向她。

　　苏未匀又退了几步，道：“实不相瞒，我此来是受了叶公子的委托！！”

　　红衣女子皱眉，看向沉睡的叶湑：“是他？”

　　“不错！其实呢，叶公子这些年一直觉得有人在暗中保护他。所以请求我把这个人找出来。”苏未匀只好如实交代。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红衣女子喃喃道，握剑的手亦渐渐垂落下来。

　　“人非草木，怎会没有知觉？姐姐对他这么好，他又怎会不知道呢？”苏未匀趁机向前走了几步，道，“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从来不曾想过告诉他吗？”

　　红衣女子的目光凌厉地扫了过来，苏未匀立刻停住了脚步。

　　“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来管！”她忽然站起身来，面对着苏未匀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我进来的时候没发现你的气息？”

　　废话！她的隐身符可是经过特殊改造过的。这世上能察觉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人。苏未匀面上一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叶公子请来找你的人！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就是答应过别人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所以还请姑娘在这里等到叶公子醒来，我也好对他有个交待！”

　　红衣女子冷笑道：“就凭你，也打算困住我？”话未说完，剑已飞出，片刻之间，几张黄色的灵符已经从各个方位落了下来，顺便被撕成了无数碎片。

　　苏未匀目瞪口呆：这可是她之前辛苦布下的缚仙符啊！这女子什么来头，一招就给废了？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伸手又摸出几张符箓，念了几句咒语，符箓似箭一般飞出，瞬间化作一张巨大的网扑向红衣女。

　　红衣女的剑再次出手，这一次直接划破了巨网，刺向苏未匀的胸膛……

　　“铮”的一声，长剑没入梁柱，但眼前的清丽女子却不见了。

　　红衣女伸手收回了剑，警惕地看了一看四周，在确定无异之后，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