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与爱人的故事》余柿

5、女生

　　那个人是我排队买甜点的时候遇到的，他排在我前面。从后面看高高瘦瘦的，头发是纯正的黑色，穿着很潮。我装作去看前面队伍的样子，用余光打量他。
　　皮肤很白，下垂眼和薄唇，这是个长了张厌世脸的帅哥！
　　我偷偷拍了照片发给同学，这是我们高中女生常干的事，好东西就是要一起分享嘛。

　　第二次碰到他也是甜品店里，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嘴角沾了一点奶油，看起来还蛮可爱的。我低着头走到他旁边，盛果汁的杯子掉到了地上，溅脏了他的袖角。
　　大概是这段时间狗血言情剧看多了，我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他淡淡地暼了我一眼，拿起餐巾纸细细地擦拭，仿佛当我不存在一样。我开始默默捡陶瓷碎片，心里一边想着一会儿要赔店家多少钱，一边又有些挫败感。
　　碎片划伤了手，细细的口子冒出星星点点的血珠。我震惊的是，他蹲了下来，握住我的手问我“没事吧？”
　　声音苏得我耳朵一麻。
　　我抬头见他眼里满是狂热，是闪着星光的狂热，我甚至能看见那白晃晃的一片。
　　他喜欢我。
　　这个念头像是种子般扎在我心上，以至于在以后一点点抽出了根，开出妖艳惑人的花。

　　我觉得我们应该算是在一起了，虽然他没说出来。
　　我是个很情绪化的女孩子，他平常总是冷冷的不怎么理我，所以我就自残，把那些伤口拍给他看。每次他看到都会立刻跑到我家来哄我，甚至小心翼翼地舔舐我的伤口。
　　看吧，他就是这么爱我。
　　他看着我手腕上的划痕时，眼睛里的光是骗不了人的。尽管平时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还是怕我受伤呢。

　　然而，一个月后他跟我提了分手。
　　他说我们的事情被他父母发现了，又说什么我已经高三了，他怕影响我的前途，总之是扯些乱七八糟的借口。
　　我当然不同意。
　　我是真的爱他，而且……现在全班女生都知道我有一个帅气的男朋友了，这回可终于能挫挫那个班花的锐气。要是被她们知道我被甩了的话，那岂不是丢死人了？
　　当时我没听出来，他说的前途其实是在指我的命。
　　如果我能再冷静一点，就会发现那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那么凝重的表情。

　　没过几天，他邀请我去他家，那无奈的语气让我有一点胜利的骄傲感。
　　他家实在是太难找了，在一个很偏的巷子里，还要拐好几个弯才到。楼道里的灯坏了，怎么喊都不亮，走廊黑漆漆的只剩下我手机亮着微弱的光。
　　我觉得后背有些凉嗖嗖的，发黄脱皮的墙上贴满了黄色广告和开锁号码，还笼罩着一股发霉的怪味。
　　我边爬楼梯边想，等过几天我就跟他提分手吧，这家伙帅是帅，可惜太穷了。
　　终于到了，我刚敲一下门他就开了，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头顶传来尖锐的刺痛，然后眼前彻底黑了。
　　我最后看到的，就是他拿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朝我砸来的样子……

　　我是被冻醒的。
　　这个地方真的很冷，那种潮湿的冷是能钻进人的骨子里的，就像一条毒蛇缠上了你的身体，在你颈边吐着冰凉的信子。
　　我颤巍巍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的是水泥地面，上面还有大片大片的污渍，分不清本来的颜色。我闻到一股腐臭的味道，像是家里坏掉的牛肉。
　　他正站在门口旁边打电话，有一些破碎的音节传过来。
　　“……老师……是，抓住……崇明知道……”
　　事实上在看到他的瞬间我就又紧紧闭上了眼睛，这些都是我闭着眼听到的，伴随着我牙齿不停碰撞的“咯咯”声。

　　恐惧。恐惧。恐惧。
　　我满脑子只剩下这个词，我没感觉到其实我的身子都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我听到他走过来的声音了。
　　“嘎吱，嘎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停在我面前，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呼吸都停滞了。
　　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甚至觉得他看我的目光都充满了悲悯，虽然我不知道这个恶魔有什么可悲悯的，大概是我过于恐惧而产生的错觉吧。
　　他终于离开了。
　　门开启又闭合，我的身体彻底瘫软了下来。

　　这个可怕的屋子里明明已经没有人了，可是我还是感觉眼前站着一个凶神恶煞的怪物，手里拿着一把砍刀，滴着血，脸上还挂着小丑般的怪笑。
　　恐惧。恐惧。恐惧。
　　我在这种自我恐吓的氛围里煎熬了很久，久到我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我身子颤抖的幅度开始慢慢减弱，我掐着指尖逼迫自己要镇定下来。
　　手上和嘴巴都缠着胶带，很紧，我挣脱不开。我把手指努力往上勾，试图去找胶带的尽头，却划破了手臂。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吧，我摸到了那丝凸起。
　　又过了很久，我终于从椅子上解脱了，抖着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了。我大口喘着气，踮着脚，一步一步挪到门口。
　　“吱呀……”我立马停住手，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好似有一股股风从我的嘴里吹出来。
　　我扭着身子，从打开的那一条缝隙中艰难地挤了出来，生怕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胸腔里打鼓似的震耳欲聋。
　　“六楼。”
　　“五楼。”
　　……
　　“一楼！”
　　我考试第一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欣喜若狂过，我要逃出来了！
　　我觉得我现在的笑容应该会高兴到扭曲。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黑夜蚕食着所剩无几的光晕。
　　我喜极而泣地看着面前出现的人，他身上的驼色大衣此时在我眼里都散发着光芒。
　　“救……救救我！我被人绑架了，求你救救我！”
　　他簇起好看的眉毛，担心地看着我划破的手臂。“你受伤了。”他掏出创可贴，帮我细心地贴好，动作真是温柔极了。
　　我笑了起来。
　　我终于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