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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肆 (十一) ...

  •   天渐渐更冷了。
      公司里开了空调吹热风,加班久了就满脸发烧。
      我给李勉臣发消息:公司下周搞团建,地点居然定在随州,那么远,要两天一夜,好多人都不想去,但我还是新人一个不好找借口,周五周六两天我都不能在家啦,我们周五晚的电影票只能退咯。
      李勉臣很快回道:没事,去吧,我们晚上去买点小零食?可以带路上分给同事们。

      有许多闲话是说公司里的某个大佬与某家旅游拓展公司不错,因此才定下的行程。据说那里有一个新开不久的温泉。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去参与一些可有可无的活动,也无非是让自己看上去合群又热情。
      又不是回家,去哪儿都一样。
      我只记得李勉臣让我带几片银杏叶子回去给他做书签就好了。

      一车人都在园区的省委大院平房区下榻,参加完早就设定好的例行活动,已经到了晚上,被领队的大兄弟告知接下来可以选择去泡温泉或者自由活动。

      我没有兴趣泡温泉,就独自一人在外头瞎逛,信步一边走,一边同李勉臣通电话。

      正是周五晚,游客不算多,游行的表演队伍倒是不间断地很热闹。我嫌太吵听不见李勉臣的声音,就转往僻静处拐,一通电话粥煲完,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往何处了,只看到眼前绿丛掩映里,是座座小木屋。
      在来的路上导游发过宣传手册,我大略看过,心想,这一片大概就是带独立小泳池的木屋别墅了。

      循着路标打算往回走,转身,瞧见一对男女正滑着行李箱,两相拥搂着往里走。
      那个男人将女伴紧紧圈在自己胸前,路灯下他的脸一闪而过。

      我有点愣住了——是他。

      他那张脸,用熟悉又陌生来形容并不为过。
      我从没有想象过自己竟然会在这里见到他,一个似乎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我简直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

      捡起脚边的一张废票纸,我朝他们叫道:“嗨,美女”
      那女生果然停下了脚步,在那男人的怀里扭过身。
      我一双眼都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不偏不挪,这下绝不会看错了,毕竟我曾经盯着照片上他的脸,坐在地板上一个通宵。
      算算也有十年了,他的这张脸跟照片上相比居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竟然是你,我心道:
      贺、君、臣。

      “怎么?”贺君臣怀里的那女生扒拉开刘海追问我。
      “哦,”我反应过来,抖抖手里的套票,低头对那女生道:“这是不是你们……”
      “……你?!”

      这才看清了那个女生的脸,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几乎要梗死在胸口。

      “怎么了?”那女生再次问我,大约是我的眼神过于强烈。她一边很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脸,一边往贺君臣怀里缩,不住地皱眉道:“有事么你?”
      “我……呃,”我迅速醒神,立正站直,道:“你们的门票掉了。”
      “没有啊,”那女生搜搜自己兜儿,“而且你这是用过了的啊。”
      我无法挪开自己的眼睛,目光在贺君臣与那女生之间不断徘徊,对于我来说,这实在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尤其是那个女生的一张脸。

      狗日的,我在心里骂道。这女的,长得太像李勉臣了。
      贺君臣。
      你个被野狗刨了脑袋当屎啃过的玩意儿。
      他妈的出轨还非得找长得像李勉臣的女人。

      我咬着牙抬眼看他时,贺君臣并未看我,他低眉顺着女孩儿的长发,手在她的后背侧腰与头顶流连摩挲,情意绵绵的样子看上去好似个满分的男友或丈夫。
      正像偷情的人面对真爱的责任与自由这一辩题时总是热情充沛言情动人一样。

      我想起之前在角书斋,李勉臣讲起他时总是无意识地拧着眉,再三重复一种叫恶心的感觉。我想我大约能感受到了。

      他的妻子朱琪大约在家为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宝宝换尿布吧,我猜,或是为自己略略走形的身材烦闷苦恼而不敢解开束腰,优雅又难受地坐守着一桌子菜慢慢变凉,又或是接了一通自己丈夫告诉自己要去外地出差考察这几天都不能回家的电话。不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又去骚扰李勉臣?
      我心烦得很。

      这留着长发与长刘海的漂亮脸蛋儿朝贺君臣努努嘴,像是在撒娇,像是在骂我。
      女孩儿仰头冲他一笑,在说我。“你看这人,不是傻了吧?”
      “哥们儿,不带这样的啊。”贺君臣伸手在我面前扫了扫,打断我了的视线道。亲昵地在女孩儿的耳旁问道:“你们难道是认识么?不会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吧?”
      “你说什么呢?”女孩跺跺脚,撒着娇佯装发怒。
      “抱歉,呃……是我看错了,”我将手里的套票随意扔掉了,道:“打扰你们度蜜月了?抱歉。”
      “哼。”那女生闻言,瞬间脸就垮了,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看来门儿清自己的身份,并不是被骗了感情蒙在鼓里的无知少女。

      “美女贵姓?”
      “你有病吧?!”那女孩儿就怒了。
      “走吧若楠。”贺君臣捏捏她的腰,既不生气,也不同我计较,一把搂着他的新欢往黑暗处走去。
      若楠……

      这就是那个把朱琪逼得主动找李勉臣求援的小三儿了。

      她是‘音乐学院的女学生’,是‘步行街的街头艺人’,后头每一个身份是否是对前面定语的玷污我不清楚,但她居然敢长得像李勉臣,这于我来说确实是赤裸裸地侮辱。
      无名火冒了上来,我再次被贺君臣做的事情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又忍不住想要仰天大笑一声,哈——真是,只要人够贱,人生何处不狗血。

      独自闷头在园区里漫无目的地乱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微信响起一串提示声——是李勉臣的消息。
      “洗好澡啦~睡觉啦~”
      “我要早睡补眠,你也不要熬夜哦~~”

      看这小波浪就知道他是在撒娇,我盯着屏幕,脑中浮现他的一颦一笑,不自觉地就笑了。
      再看他又附加了两张同家里熊本熊玩偶的合照,一张坐着的,一张抱着它躺在床上的,都没有露脸。他再没有在照片中露脸的习惯,就是大合照也非常讨厌拍。
      ——又有点笑不出来了。

      我看手机时间显示正是21:51,已经出来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该回房了。
      一边给李勉臣回复消息,一边鬼使神差地,脚步又绕到了木屋别墅旁的那条小道上。
      我看了一眼那些盒立于沉沉夜色的小木屋,低头给李勉臣发最后一条消息;“嗯哼,我要去洗了,洗完就睡啦~”
      按下发送,脚边被滚来一个网球绊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偷拿出来扔着玩儿的,我捡了起来。
      路灯昏暗,四下看去,并没见人,听得不远处有孩子们的玩闹声,我朝里走近,还不及开口,他们一瞧见我,就都跑开了。
      ——现在的小孩儿警惕性很高啊。

      我无趣地抛着球玩儿。

      一个人走向我,挥挥手,“抱歉。”
      我愣了一下,这趟团建真是奇遇之旅。
      “个体行为需要控制,要用观念的力量去约束”,来的路上领队拿大喇叭向我们大段宣扬团建的意义里面的这样一句话用在此种情形默念给自己静静心居然也合适。

      我比起刚才倒是淡定了许多,若无其事地将球朝地面一砸,扔给了那个男人,“你的?”
      “不是。”贺君臣接住了,另一手扬扬夹在指尖的一根烟,走得更近了些,“哥们儿,借个火?”
      他还是刚才那身衣服没有换,整个人却像是容光焕发了不少,身上有不浅的酒味和……是个男人都闻得出来的味道。
      “不抽烟。”我挺直了腰背。
      “哦?还是学生啊?”
      “毕业了。”我指指身后并不存在的同事,“公司团建。”
      “怎么不学着抽呢?单位上能混得开?”
      “呵呵……爱人不喜欢。”
      “哦?已经结婚了啊。”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他也笑笑,上下打量我,问到:“新婚?我看应该是还没结婚吧?”
      “嗯?”我反问道:“因为我看起来太年轻了?”
      “你手上没有戒指,”他一指我的手腕,“那串珠子嘛,看起来也不怎么值钱,戴着求个好兆头的吧?”
      “寺庙拜来的。”我拨着手串,确实不值钱。
      这是李勉臣他妈妈给他求的,我用我妈妈替我求的那串,与他换来戴的。
      “现在的小姑娘,没有钻戒是不会肯结婚的。甚至,就是未婚,只要你们恋爱的时间长了一点,女方都会提出要你买个情侣对戒以表忠心的。而你,就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买了,但我不爱戴呢?”
      贺君臣摇摇头,笑了。
      “怎么?”
      “你这句话就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未婚男孩儿才会说的。等真结婚了,可由不得你爱不爱戴,会有人逼你戴的。不过如果你是出门就摘,回家再戴的话,那……”
      “怎样?”
      “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他这话在我听来极为讽刺,道:“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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