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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肆 (五) ...

  •   接下来的两天里,看得出来,李勉臣还是不可避免地被那晚上偶遇的三个老同学影响了心情。

      周六,我们挺早就起床了,一起给家里大扫除,赶在降温前加了床垫褥。做完这些,已临近饭点了,李勉臣左手插兜靠着墙,一脸走神地拨弄着多肉与水插花。
      我问他累不累?不想做饭的话,“中午吃什么呢?”
      “酸菜鱼?辣子鸡?水煮肉片?还是直接去吃火锅?”他说着话,两边唇角随着言语动作一提一勾一抿一陷,像是在浅浅笑。但是话说完了,闭合的唇尖又不自主地微微撅起,下巴尖的那团小肌肉也显出微微皱印,我知道他其实满脑子都是烦闷心思,不过只是在强打精神而已。
      “那吃鸳鸯锅?还是朴素点,吃点沙县盖浇饭算啦?”
      “我都可以啊。”
      “泡面也行?”
      李勉臣点点头。
      “你也太好养活了吧,还是懒得出门?”
      李勉臣低头笑了,起身去把多肉们在飘窗上摆开。
      “懒得出门。”
      “那好吧,你去看看冰箱里还有没有鸡蛋和青菜,我来煮面。”
      “再拍条黄瓜?”
      “行啊,”我撸起袖子,从厨顶柜里拿出泡面朝他挥挥,“你还吃香菇鸡的?好,那我还吃香辣牛肉的。”

      饭毕。

      李勉臣将再次洗净的菜板碗筷锅胆等拿到了阳台上晒,说这是在消毒,我看他仰头,伸手挡面,脸在五指阴影之下,人又在发呆。日光之下并无新事,而尘嚣之内总有心事。午后的阳光直射进屋内,使人昏昏欲睡。我打了个哈欠,走上前拉着李勉臣一起将被子和褥子翻了个面晒,又把早上刷好的鞋拿进阴凉处一些,即使是裹着纸巾,这东西也不好暴晒。
      李勉臣寻来粘毛器,打开了手机放音乐,连着几首都是许嵩的歌,“高中回忆啊,好久远了。”我对高中倒没有李勉臣那么沉郁的心结,也没多深的回忆,只记得教学楼是舒展开来的很长很长的一条,每一个班级都正对着南方,黄昏低烈而漫长,如爬山虎,覆覆铺闪晕染通廊。
      我一面穿着鞋带,一面跟着哼歌,“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人,是在高中门背后,一个放浪不羁一头棕毛的校霸哥们儿,用红色粉笔在上头写下了一个大大的Vae,我还纳闷他怎么背起英文单词了。你们那儿呢?”
      “差不多,课间和放学的广播都是他的歌。”
      “啊,课间广播,我们那儿爱放《倾尽天下》,前奏一出来,我看我们班女生都跟疯了一样。”
      “你们班女生多吗?”
      “不多,理科班嘛。”我又打了个哈欠,将穿好鞋带的鞋子放在墙角阴处。
      “困了?”
      “嗯,可能是晕饭。”
      李勉臣笑了,扔了条毯子过来,“睡吧。”
      “不行啊,”我趴在床上,翻身打滚,半闭着眼,用残存的理智进行着自我批评,“我们太宅了。”上班之后,健身房我也去的少了。拍拍肚子,皮肉都没有以前紧实了,我叹道:“我算是知道什么是幸福肥了。”

      但是这样不好,啤酒肚和地中海很快就会盯上我的。

      一个激灵打挺坐起来,向李勉臣提议道:“我们一起夜跑吧?现在是白天,我们可以去公园练滑板,我教你,我大学时候玩过的。”
      “滑板……”李勉臣睫毛抖了抖,手下的动作停下了,想了想,道:“我不太擅长运动诶。”说着,滚轮又突然快速推动起来。
      我朝他趴近了点,“你还在想前几天的那几个女的?”
      李勉臣抿嘴,不说话。
      我找来床边卷好的一团袜子丢他,李勉臣捡起来又重新卷好放在了身边,我再丢,他瞪我一眼,我继续丢。
      “好啦。”他将三双袜子扔回来,跪坐在床上,抱了我一下,晃着我的肩膀。道:“我没什么事。”
      “真的?”
      “嗯。”

      我一直都觉得,这世界上的事,百分之八十都可以用钱解决,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则是用‘关你屁事’和‘关我屁事’解决。而我没有钱,所以绝不能自找麻烦。

      我一边用我这一不成熟的小想法开解李勉臣,一面将他卷好的袜子放回抽屉里去。
      李勉臣听完噗嗤就笑了,我又跟李勉臣讲我在心里给她们三个取的外号,同时劝他,“石矶终会找到她的申公豹,阿黄也有她的铁牛白头到老,至于刘贞贞……刘贞贞没有外号,但是刘贞贞还可以一直单身嘛。总的来说,她们与我们何干,我们又关旁人屁事。你希望我好,我也只要你好,这不久就行了么?”
      李勉臣笑的泪都出来了,在床上连连打滚,“这都是什么歪理?”

      “哪里是歪理了?”我把他从床角捞起来,李勉臣左膝跪在我的两腿之间,俯下身来,我还以为他是要抱我,结果只是伸长了手从我的腋下穿过去,将方才被他滚得皱翻过来的床褥拍拍平整。

      “我真是个邋遢的人。”
      “嗯?”
      “跟你比,我简直就是个邋遢的人。”
      李勉臣用下巴抵着我的肩头笑。
      “不跟我比你就不是邋遢的人咯?”
      “那可不是,我在我们宿舍里可就是最爱干净的那个。”我道:“我有段时间扫地扫得太勤快了,差点被封为宿舍长。”
      李勉臣双臂箍着我的腰,压在我身上,笑得更厉害了。

      绝大部分时候,李勉臣是个哭笑都无声的人。我反正至今都没听见过他的哭声,只在社交场合听见过他很短暂的笑声,绷着腰脊站得笔挺又得体,轻轻的几声笑,总感觉假假的。大约是如今的我已经太熟悉他了罢,我想。李勉臣有段时间很爱抱着我笑——当然是在家里——或者偶尔抱着我哭,我只能听见他在我耳边的喘气声,身体一抖一抖地,大部分时候都很放松。这总是真的,我想。

      “你该洗头了,”他贴着我的耳后,摸摸我的头顶,“小区物业贴了通告,今晚九点到明早九点可能会停水,等下我们最好储备点水。”
      “哪里有通告了?”
      “你从来不看这些。”
      “一定会停吗?”
      “谁知道呢,有备无患嘛。”
      还好我们将家里该洗的东西都洗了。傍晚,我们收了被子,一起套好被套,一人捏着两角抖抻铺平。李勉臣在身后打开衣柜叠衣服,我一头埋进被子里。

      刚洗晒好的被子,烘藏阳光的味道松软干燥,像白日梦一样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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