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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叁 (十七) ...

  •   “下次再剥吧。”这是李勉臣的声音,“你一直像是有话要说,现在可以说了?”只听他慢慢说道:“我猜,你是觉得我刚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不对,是么?”
      “没有,很对。”陈衣旧并没有注意到我,返身掩带上了门,“再说,我也没有权利评判对与不对,”道:“但你总要照顾一下律陟遐的心情。”
      这是我的名字,我一愣,他们居然在谈论我。谁听到别人在背后谈论自己能不偷听的?反正我不行。
      这下倒好了,哦吼,走也走不掉,进也不好意思进去。我一下子紧张起来,想听完,又不想被发现。这心情就像……就像是做菜的时候才发现没盐了,去隔壁发小家借盐,推了半掩的门进去却发现他老婆在洗澡,打算撤,却又发现发小已经打好了酱油回家刚好在玄关换鞋进门,于是慌忙之下脑子一发抽就躲到了卧室衣柜,结果……不对不对,我反手轻轻拍了自己一巴掌,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肯定是跟老烟枪一个寝室住久了,被他熏黄了,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就是躲衣柜,也该是陈衣旧躲,我才是听见动静谨慎回家的那位发小,啊呸——我跟陈衣旧又不是发小,就是淡死我也不会借给他盐。

      我继续听他们道:
      “我还以为你很讨厌他。”
      “今天之前,是很不喜欢。”陈衣旧像是在笑,道:“但这个愣头青对你大约是真心的,我得帮你珍惜啊。”
      李勉臣没有回答,窗面上的影子垂了下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陈衣旧道:“你今天做的就非常好。”
      “谢谢。”李勉臣的声音听起来很疲倦。
      “你喜欢男人,我喜欢女人,但是这在璞先生眼里都没有差别。只要是人,璞先生就没有喜欢的。”陈衣旧道:“豁达一点,没必要当作耻辱。话说你当年第一次问诊的心理医生到底是怎么让你出的院?”
      李勉臣和陈衣旧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同抬头,像是在望着墙上的东西。可能是在看某幅悬壁的古画儿?我想,这里最多的就是二手的笔墨纸砚和积灰的书画清玩,总不可能是在看股市图。
      久久,才听李勉臣道:“因为我开始始终不肯配合医生,后来……又表现的过于正常。他们大约不耐烦我再浪费医疗资源了吧,再加上我休学一年的时限也要到了。”
      “坦诚是件好事,说出来了心里多舒服。”陈衣旧道:“你看,我当时跟你的建议没有错吧。地下城几时去都不迟,大门永远为你开放着。何必急不可耐,如此早就舍弃一切,去了可就难回来一次了。”又补充道:“这当然也是璞先生的意思。”

      “这把刀,我会好好收着的。”陈衣旧似乎抱起了一个匣子,正将其放于架上。回头对身后人道:“你笑什么?”
      “这是觉得神奇,你说这是把三千年前的铜刀,”李勉臣的影子摆了摆头。“匪夷所思。”
      “我开始也这么觉得。但它可是我们的镇斋之宝,没有它,也就没有角书斋存在的意义了。”
      “庖丁解牛刀,庖丁真是用这把刀解的牛么?”
      “没人知道。”陈衣旧道:“它改过无数名字,现在,它叫裹锈刀。它能找到你,我就不敢再对它有任何怀疑。”
      “它认得我的血。”
      陈衣旧低声道:“毕竟,你的血与她的血有七分像。”
      李勉臣没有接话。
      陈衣旧继续说道:“这本就是把鸾刀,刀首环铃不知在哪朝哪代被打碎了,不过不要紧,它的刀刃才是眼睛。血对它来说是比地图还清楚的东西。亲历过无数次祭祀,无论是怨灵、献灵,它对于死而不肯僵的东西们有无比致命的吸引力。你捅伤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伤你的不是它,而是它上面的东西,那些东西……你知道的,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很难完全祛除。”
      李勉臣叹道:“当时,我哪儿知道这些呢?”
      “你确定?”陈衣旧的语气像是十分的不信,“当时的你,你确定若是知道了这把刀的厉害,不会多捅自己两刀?”
      李勉臣像是怕了他了,口中语无伦次地含裹了两声,服软道:“罢——你说的对。”
      “还有这个东西,拿好,是你回去了用,还是在这里就给他用好?”
      “不了罢。”
      “你不想对他用隔石香么?”虽是问,语气却肯定。听得出来陈衣旧很为难,“角书斋的本貌是不能过度现世、暴露于众的,你当知道。他知道了你的寄痕,也见到了裹锈刀。你也还不确定他是否要伴你一生的人。律陟遐如今晓得了这么多,对谁都不好。”
      “唉——他又知道了个什么呢?来了这么久跟他讲的不都是我的往事。你说的这几件儿东西,他压根儿不会上心,更遑论一直卡在心里膈应你,他不是这样小心思的人。何况我决定坦诚,这你是知道并同意的。隔石香这个东西,压根用不着。他是个守口如瓶的人,看在我的份上,你们可以做朋友的。”
      “你很信他。”
      “无论以后我与他如何,我始终会信他这个人。他跟贺君臣是不一样的。对了,说到这里,衣旧,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见过贺君臣了?”
      “怎么这样问?”陈衣旧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
      “感觉。”
      “……是,他前不久来过角书斋。”
      “来干嘛?”
      “找你。”
      “……”
      “他说,他找不到你了。你换了号,搬了家,他联系过你们的同学,也没人知道你在哪儿。去了你以前呆过的公司,和一切他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不到你。”
      李勉臣揉着睛明穴,话都没力气开口说。
      陈衣旧继续说道:“最终他想起我这里,来到了角书斋,问我,你有没有再来光顾过。”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谁叫李勉臣’。”
      “说得好。”
      “他在书斋里转悠了许久,既然开了门做生意,我也不好赶他走,他同我闲聊,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他两句话。”
      “斋里的东西没被他碰到吧?”
      “你是想问他还记不记得裹锈刀?”陈衣旧道:“放心吧,隔石香的效力你放一万个心。再说我们敢开门做生意,就不怕人进门,许多东西像这样锁在后院,不捧到台前就是了。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又道:“只可惜,那天你捅伤自己的雨夜,当时我根本没认出你来,所以只用隔石香抹去了贺君臣与他看见裹锈刀现世有关的记忆,并没有让他完全忘记了你。”
      “这个无所谓,隔石香本来也只能抹去有关经历的记忆而已,经历留下的情绪和积累下来的爱怨,藏在心里的情绪并不能抹掉。用多了使人生疑,也不好同璞先生交代。”
      “你……”陈衣旧有点犹豫,道:“就真的不想知道,那天,他还都具体跟我说过些什么么?”
      “不想。”李勉臣斩钉截铁地拒绝,摇摇头,道:“并且,我有些后悔问你是否见过他了。”
      “罢了。”陈衣旧也摆摆手,又掂着手里的东西,再三向李勉臣确认。问道:“你最开始,明明也是同意对律陟遐用隔石香的,怎么又突然这么坚决地改变主意了?”
      “我以为,他听完我和贺君臣的事,会觉得我很恶心。”李勉臣低声说道:“那隔石香就有用了,抹去他的记忆,我们继续做回陌生人,他伤害不了我,我也没有遗憾。我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地对谁讲起过我和贺君臣的事,他的却反应很出乎我的意料。”
      陈衣旧拍拍他的肩,不再劝。“罢了,你看着办吧,这个你还是拿着。带上,至于用不用随你。但你是知道该怎么用的。”
      李勉臣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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