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红月》铅笔头子

6、大胆凡人

　　久裳歌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见阎帝，麻烦久将军引见。”花玥同样瞪着眼睛回他。
　　玉樰轻笑，左手搭上久裳歌的肩头，道：“久将军，既然她执意要见阎帝，你就帮帮忙呗。”
　　听似轻松打趣的话语，却包含了更多看好戏的成分。花玥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没法大海捞针，那只能从鬼界身份最尊贵的鬼入手了，毕竟要找的可是阎帝的儿子。
　　心中生出一计。眼下最重要的一步，就是要见到阎帝。可是阎帝是什么人，鬼界之主，能是想见就见得到的吗？于是花玥想到了久裳歌，他不是将军嘛，这职位肯定是阎帝给他的啊，那他肯定能见到阎帝。
　　见玉樰那么说，久裳歌只心道火上浇油。但转念想既然都把她带来鬼界了，不管不顾的让她一个女娃娃怎么办，何况她还是个大活人，这要被她闯出什么大乱子那可不得了，倒不如帮她见阎帝，就算到时出了什么问题，也有阎帝担着，谁也不敢说句不是。
　　久裳歌照例捋了捋鬓前秀发，道：“帮你见阎帝不是难事，但你要听我的，不可闯祸。”
　　花玥连声答应，“绝对都听你的。”
　　话虽这么说，可是要以什么由头去见阎帝呢？总不能直接告诉他有个活人跑地府来找人了吧。
　　“这颗匿迹丸你吃了，那样就不会暴露你是活人的身份。”久裳歌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从中掏出一粒小药丸，对花月说道：“匿迹丸可以暂时消去你身上的活人味，可以防止那些修炼旁门左道的鬼来寻你。”
　　修炼旁门左道的鬼自然是指那些个吸食活人精魄的了，在鬼界这些都不足为奇，只要不大肆虐杀，阎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花玥接过药丸放入口中。久裳歌又说道：“这药丸只能保证消去你一夜活人味，所以我们速度要快，待天亮前赶回人间。”
　　花玥点头应好。
　　冥宫乃阎帝居所，气派不比天界宫阙小，他们要去的便是冥宫。
　　久裳歌叽里咕噜说了一串咒语，花玥自然是听不懂。面前随着咒语出现了一道光门。
　　“走吧。”久裳歌说着便先行踏入了光门。
　　光门的另一边便是冥宫外，他们的落脚处是一处不起眼的墙角。
　　“我将你化作随行鬼兵，你只需跟紧我，不要出声。”久裳歌语毕，手里捏诀，又嘟嘟囔囔念了一番。
　　花玥还没来及反应，便发现自己身体起了变化，竟然变成了身形一丈多的彪形大汉，往宫门口望去，和那些守门的士兵并无一二。
　　三人来到宫门口，鬼兵见到久裳歌便纷纷退让，让他们进去了。一切都很顺利。
　　行至阎帝所在大殿门口，久裳歌遣了小鬼进去通报说有急事相告必须亲见阎帝，不久便出来回话道是让他们进去。
　　阎帝比想象中的要和蔼，不像神话传说中写的那么吓人。他正襟危坐在大殿正中的黑玉麒麟上，总是一副笑相，胡须过膝垂下，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君上。”玉樰向着阎帝行礼，花玥也照着样子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单膝跪地。却不见久裳歌有任何动作。
　　“免礼。”阎帝语气不快，却充满了威严。“小久怎么想着要见本王了，不是发誓不再与本王相见吗？”
　　久裳歌冷哼一声，一点也不怕阎帝，道：“老头，不是我要见你，是她。”说完环顾了一下殿内，阎帝便示意众人退下。
　　花玥一头雾水，这久裳歌居然敢对阎帝这么说话，可却不见阎帝恼火。
　　“还行伪装之术，真当本王不知她是何来路？”阎帝笑道。“既然是小久的意思，那便罢了，说吧，为何要见本王？”
　　花玥本欲开口，久裳歌却抢先一步：“是风戚，他出现了。”
　　听到风戚的名字，阎帝本含笑意的双眼瞬间敛了情绪，表情甚是严肃，道：“他在哪？”
　　“她并不知晓风戚去了何处，只是......风戚把镇守鬼门关的城池给了她，还给她下了烛焰印。”久裳歌面无表情道。
　　玉樰负手站在一旁饶有兴趣地听着。
　　“烛焰印？好个风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当初只不过让他娶莲城主的千金为妻，他居然销声匿迹两百余年，如今又出来了......”阎帝语气中有着压制不住的怒火。
　　久裳歌把花玥是怎么遇见风戚，又怎么被赠了一座城统统说与阎帝听，阎帝饶有所思捋了捋胡子，道：“既然此事与风戚有关，本王便不追究你活人擅闯鬼界，只是现下你不可解了匿迹术，并要告知本王，你有何打算？”
　　花玥见阎帝问她当如何，她又行一礼，恭敬道：“回君上话，小女斗胆求君上赐婚。”
　　赐婚？
　　听了她这话，其余三人均瞠目结舌，这女子到底想做什么，跑鬼界求赐婚？赐谁的婚？
　　“君上想寻回儿子，我想回到人界，一举两得的事，所以小女斗胆求君上给风戚太子赐婚。”花玥也是不卑不亢，继续道：“您方才说太子当初因逃婚而销声匿迹，我看此事未必这么简单，如若是逃婚，又为何被困裂缝中......就算当时逃了后遭不幸，眼下已成功解脱必会去寻困他之人，君上认为，太子第一个会想到谁？”
　　阎帝眯起眼睛：“莲城主。”
　　“没错，当初悔婚，莲城主必定颜面大失，所以任谁都会认为是莲城主为了报复所以将太子困在裂缝中了，太子自然也会这么认为。”花玥不紧不慢地说着。“如若此时君上再放出赐婚的消息，您说他会不会回来呢？”
　　阎帝久久未表态，心道这女娃娃说的有理，两百年前赐婚他拒了之后消失踪迹，竟被人困在裂缝中，两百年后再赐婚，他必定会回来寻那困他之人。当然也不能再给其他城主千金赐婚，毕竟两百年前闹的那一场大家都对这位太子颇多失望。所以当下，既然同在一条船上了，都是为了寻风戚，那便顺了这女娃娃的意，只要风戚肯回来。
　　“本王允你，但是你凡胎□□阳寿未尽，不便在我鬼界久待。”阎帝思忖半晌，道：“你们且回鬼城，那里与人界相交一般鬼怪不会去，你将□□藏起，再服一剂脱魂丹即可。”
　　三人拜别阎帝便捏了诀化了光门离开了，花玥却总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也可能是幻觉吧。
　　回鬼城的路上花玥一直在想方才发生的事，老实说，她并未想到这么顺利，本想着求阎帝赐婚后，以自己凡胎□□怎么能担当鬼界八城主之一的重任为由，再戳戳阎帝急于寻找儿子的痛处，双管齐下也许阎帝会允她，毕竟赐婚是大事，不信这个太子不出现，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现在就是先脱去凡胎肉骨然后等着阎帝定好日子昭告鬼界了。
　　回到鬼城小屋中天已经亮了，花玥实在是乏了，便合衣睡去，久裳歌和玉樰在屋前守着。
　　“花玥吾儿......花玥吾儿......”
　　又是花玥，花玥到底是谁？梦中总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断呼唤着“花玥”这个名字。
　　花玥迷迷糊糊睁开眼已又是黄昏，天已近黑。她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旁边写着“脱魂丹”，不知道是谁的字这么丑，花玥笑笑，又心道原来鬼也会写人的文字。
　　花玥打开小盒子，服下丹药，便又躺在了床上。
　　久裳歌这个屋子，还真是应有尽有，虽然不大，但是有床有桌子有灶台甚至还单独辟出一个恭房，鬼难道也有三急？自然不是，久裳歌不都说了嘛，为了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所以这间屋子完全按人界的房屋布置的。
　　花玥环顾着屋子内置，突然感觉身体剧痛，像是被撕裂一般，她疼地翻滚了起来，却不慎掉下了床。
　　疼痛的感觉持续了一小阵便没有了，她从地上爬起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而此时她的肉身正安稳地躺在床上。
　　久裳歌和玉樰听见屋内的动静便赶了进来，发现花玥已经服下了脱魂丹并且成功灵魂出窍了。
　　“为保你肉身不腐，得罪了。”久裳歌语毕便掰开花玥肉身的嘴，又往里丢了一粒小药丸。
　　花玥心道，这两天吃的药丸未免有点多。
　　玉樰召来一阵冰雨，将花玥的肉身团团围住，继而口中念咒，雨水成冰，竟把她的肉身封冻了起来。
　　天黑了，三人出了屋子，久裳歌一挥衣袖，房屋便不见了踪迹。
　　“走吧。”久裳歌道。
　　有道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在鬼界恰恰相反，地上一天，鬼界一年。
　　阎帝早已下了诏令，定了日子，并且要求举鬼界同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无论老鬼还是小鬼都知道了失踪两百年的太子回来了，并且要娶亲了。
　　要的就是这种声势，不怕他不出来。
　　花玥当然也享受到了很好的待遇，阎帝专门给她建了一座殿，以她命名叫“嫄绸殿”，又遣了百余名鬼差侍奉她。
　　久裳歌和玉樰自是不能一直跟着她，人家毕竟是鬼官，也是有事要做的，他们帮了自己大忙，所以花玥大设宴席，邀请久裳歌和玉樰来，想向他们道谢。结果喊着不醉不归的花玥首当其冲，喝多了。
　　没想到冥宫的酒，这么烈。
　　鬼界不分白天黑夜，因为这里本就不存在白昼，所以花玥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也罢，本来在这里就不能按人界的计时法算时间。
　　久裳歌和玉樰已经离开了，花玥遣走了照顾她的鬼差，一个人在宫里溜达了起来。
　　她回忆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也不知道离棠他们安全了吗，月国见不到和亲的公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出神的她竟浑然不知有人站在了她身后。
　　花玥承认，自己的运气向来不是很好，在人界被当成替嫁新娘也就算了，怎么在鬼界也能被打晕掳走呢。
　　花玥只觉得脖颈受人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
　　不久鬼界便又散出消息——本要大婚的太子没有出现，现在却连准太子妃也失了踪迹，奇哉怪哉。
　　这里是人界。
　　要问花玥怎么知道，抬头看看太阳和白云，感受着微风习习，就不难分辨吧。
　　花玥醒来时自己在一张软软的床上，抬眼便能看到窗外的景色，窗户没关，温柔的风抚摸着她的脸颊。
　　抚摸？
　　她的脸颊？
　　“啊！！！”
　　头昏脑涨的花玥看清眼前事物后瞬间清醒，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坐在床边抚摸着她的脸。
　　这面具就是街边贩卖的那种小物件，一点也不精致。男子并不作声，听到花玥尖叫便收回了手一动不动望着她。
　　“你......你是谁？”花玥惊恐地问道。她自然知道自己被人掳了，而且这人现在就在眼前。
　　对方不说话，双眼却炯炯有神，仿佛包含了星辰大海，一眼望不到边。
　　花玥皱了皱眉，这才发现自己竟无法动弹，浑身像被施了定术。
　　现在的她还是魂魄，在人间不去鬼界投胎的魂魄被统称为孤魂野鬼。孤魂野鬼大都是有极深的怨念或有深切的愿望未完成的人死后徘徊在人间，花玥哭笑不能，自己也要变成孤魂野鬼了吗？
　　反正也动不了身，花玥便静静躺在床上，男子便静静望着她。
　　“你是......风戚吗？”花月试探地问道。
　　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吾妻，嫄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