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的管教指南》祖米山

3、第 3 章

　　“白桥！”季明站起来迎接，“你变化太大了，要是在路上我肯定不敢认！”

　　白桥微微一笑：“学长似乎胖了些，看来婚后很幸福啊！”白桥从口袋里掏出个小件儿搁在桌子上，“结婚的时候没去成，现在随礼不算晚吧？”

　　其实季明结婚的时候根本就没请白桥，不是不想请，而是找不到人。按理说，白桥是客户，他不该收礼。可白桥话说得精巧，推脱是结婚随礼，季明也只能收下了。

　　“我替你嫂子谢谢你！”季明拿着礼盒，忽的叹口气，“当年你退学的事太突然了，连声招呼也没打。X大好歹也是国内排名前几的大学，你怎么才念了半年不到啊？”

　　白桥脸上没什么波澜，淡淡道：“家里出了点事儿。”

　　季明忽觉自己有些失言：“不好意思，你家的事，我不该多嘴。”

　　白桥摆手：“无妨。”

　　“不过你也是不简单啊，年纪轻轻的就继承了家业，管理这么大的企业不容易吧。”

　　“不是继承，是代理。”白桥纠正道，“老头子还在ICU昏迷着，没咽气。”

　　“你父亲还好吗？”

　　白桥脸上既没担心，也没惋惜：“听天由命吧，说不定老头子有仇未报，气不过，哪天又醒了也说不定。”

　　这话说得带弯儿，季明不由得眉头微皱。

　　白桥将季明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道：“也就是在老学长面前，我还能发两句牢骚，平时在公司里是半点惊慌都不能露。”白桥借着搅咖啡的动作，往季明那边靠去，拉近两人的距离，“老学长这次得帮我啊！找个靠谱的手下。”

　　“当然。”季明边想边说，“做畜牧这一块的，Mike那组非常有经验，要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再抽调几人。”

　　“老学长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我相信你。”白桥喝了口咖啡，不经意地提了句，“刚才我在你们公司碰到的那个经理不错，他是管哪一块的？”

　　“你说方南啊！”

　　白桥偏过头，脸上露出玩味的表情：“说起别人都是Mike、John说英文，怎么提起这个经理，方南方南叫得这么亲热啊？”

　　说到手下的得力干将，季明笑得格外开心：“我很看好方南，你别看他刚升M1不久，但已经连着接了好几个case了，都是难啃的骨头。方南这人能拼、能吃苦。想当初考CPA的时候，他手里同时做着两个项目，就这样还能一次过六门专业课！”

　　“这么厉害！”

　　“对了，他也是X大的，金融系。”季明的手指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咱们三个还是校友呢，他应该比你大三届。”

　　这个白桥当然知道，他这次就是冲着习方南来的！本来他还打算不动声色地跟季明多聊聊习方南，再引出下面的话题，没想到季明自己到对习方南自卖自夸起来，这样反而剩事儿了。

　　白桥压住企图上翘的嘴角，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端着咖啡杯做沉思状，拇指来回摩挲着白瓷的手把儿。片刻，他把杯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干脆的“啪”声。

　　“就他了。”白桥说，“我们公司的审计就交给他了！”

　　季明没想到白桥竟是这个反应，当下犹豫起来：“这个…”

　　白桥假装看不懂季明的犹疑，突然扯开话题：“学长，你知道做好一杯拿铁的关键是什么吗？”

　　季明不解地看着白桥。

　　“是打奶泡，这牛奶得彻底搅起来，打成又细又密的奶泡，才能和咖啡融合在一起。”白桥微微一笑，“我现在就需要那个打奶泡的人，我看习方南正合适！”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桥下巴微扬，嘴角含笑。明明与季明是平视的关系，但那副胸有成竹的姿态，却似自上而下的睥睨一般，带着隐隐的压迫感。

　　季明权衡再三，应了下来：“行，那就定方南那组。不过他们没做过畜牧业审计，我还是有点担心。”

　　“谁说查畜牧业了？”白桥眉头一挑，“先查金店！”

　　白家的产业很杂，主营畜牧业，但也同时经营房地产、矿产、金店等等。

　　之前在电话里，白桥说得很圆滑，但话里话外透的意思就是想让季明派人审计白家的企业，白家主营的业务就是畜牧业，季明自然以为白桥是想让他们审核畜牧业务。照白家的企业规模，这也是一笔不菲的审计费，结果现在直接腰斩，成查金店了。

　　季明的脸色一下子凝住了，不过好在他经历多了，很快把负面情绪掩盖了过去。

　　白桥看破不说破，慢悠悠地搅着桌上的咖啡：“咖啡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得慢慢来。”

　　这句话让季明宽了宽心，点头道：“也是。”接着又说，“我把方南叫下来让你认识一下，做审计嘛，相互了解信任很重要！”

　　季明正好说到白桥心坎儿上，他早等不及了！

　　不过面儿上，白桥不仅不急，反而稳稳地向后一靠，眉头犹疑地轻皱：“习经理似乎有个会，不方便吧！”话锋一转，“虽然我也很想见见你的得力干将，但人家的工作也很重要啊！”

　　“没事，那个会我知道，他讲完就能走。”说着，季明拿出手机，准备发短信。

　　若白桥是真觉得习方南不用来，他就应该现在出手制止季明。可事实上，他坐得比先前还安稳，磨性子般用大拇指反复来回地在食指指侧打着转儿，仿佛这样时间就会过得快些，习方南就能到的早些。

　　该跟他说些什么呢？

　　白桥非常想把碍事的学长请走，管他三七二十一，把习方南拉到怀里，亲亲昵昵地诉说衷肠。

　　但白桥又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习方南直接把他划到随便可撩、走肾不走不心的那类去了，就跟之前一样。

　　而习方南心目中“随便可撩、走肾不走心”的范围可海了去了，多一个白桥亦或少一个白都不会有任何分别。

　　这决不是白桥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不仅是习方南秀色可餐的身子，更是他毫无保留、一心一意的喜欢。所以他不能草率行动，更不能一上来就愣头愣脑地说：“嗨，我们之前见过…没印象？就在酒吧里，呆了不到十分钟就直奔宾馆的那个？”

　　习方南很可能一脸懵逼地报出一串名字，可却连白桥的姓氏都猜不准！

　　想到这个场景，白桥就忍不住闷闷生气，拇指画圈儿的速度忽的加快。

　　不多时，习方南风尘仆仆地从楼上赶来。

　　白桥背对着咖啡店的门，可他从对面季明的脸上看到了突然显露的笑意，便知道是习方南来了。

　　仿佛断电了似的，他的手指也跟着停止动作，静静地听着脚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他身后。

　　季明立刻起身介绍道：“这位是白氏企业的董事长白桥。”转向习方南，“这是我们…”

　　“刚才见过了，伶牙俐齿的习方南经理！”白桥打断季明，不紧不慢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着习方南，嘴角一扬，“初次见面，习经理让人印象深刻啊！”

　　白桥较劲儿似的，把“初次“二字念得极重。

　　习方南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估计季明也跟他大致提了项目的事，他一改之前犀利的态度，主动伸手示好：“实在抱歉，刚才把白总当成实习生了，我在这儿向您郑重道歉。”

　　“不必介怀。”白桥干燥温热的大手像张铺天的大网，一下子包覆住习方南的手，每根指头都蕴着力量，握得极紧，“以后还要仰仗习经理了！”

　　“不敢不敢。”

　　白桥就着这个姿势，故意往习方南那儿探过身，平白无故地拉近两人距离，手里也依然死攥着不肯放：“或许，我是不是也该称你为Alkaid？”

　　白桥脸上笑容依然迷人，习方南却不知怎的心里一紧。他觉得那微笑有些过于从容不迫了，仿佛一切都已经被他明若观火般看破。

　　“一切随白总高兴！“

　　白桥轻笑：“那敢情好！“

　　不过，白桥想的”敢情好“可指的不是称呼那么简单！

　　“先坐吧！”季明招呼着。

　　白桥这才放开习方南的手。

　　季明在另一侧看不到，习方南白皙的手背上留着尚未褪去的红印，可见白桥方才抓得有多紧。

　　事实上，白桥不是抓得紧，而是不想松。

　　三人之中没有一人急着聊项目的事，而是悠闲品着店里的咖啡，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生活琐事，话题甚至一度偏到马里亚纳海沟有多深。

　　中间，季明手机响了，走到旁边接电话，卡座里只剩习、白二人。

　　白桥慢慢呷了口咖啡，抬头时忽然问：“你喜欢张国荣吗？”

　　习方南奇怪白桥怎么突然提到张国荣，一时没有作答。

　　“咖啡厅的背景音乐放的是他的歌。”白桥解释，“怪你过分美丽。”

　　这歌真是应景，过分美丽的习方南让白桥过分地入了迷，一迷就是十年。

　　“看过霸王别姬，他演得很好。”习方南嘴上这么说，心里想起的却是跟从前恋人一起看过的春光乍泄。

　　白桥点头：“他的歌我听得比较多。”他笑吟吟地迎着习方南的注视，哼唱了一句：“这一生，也在进取。”

　　下一句是“这分钟，却挂念谁”。

　　白桥的目光所至的位置清楚明晰，这个“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习方南没听过这首歌，更不懂粤语，他看向白桥的眸子里只有漠然，表情是礼节性的客套。

　　白桥像被凉风吹息的烛火，陡然哑了嗓，一个字儿也唱不出来，只能自嘲地微微摇头，用看手机的方式掩住自己的失落。

　　手机里有条白哲发给他的短信：“那边都知道了。”

　　白哲口中反反复复提到的那边，说的是正房那帮人，领头的是白鹤春的正妻王英檀。而白桥白哲则是多出来的私生子，白桥人生的前十八年连白家大门的锁把儿都没摸过，可谓是被冷落得彻彻底底。被推上白家董事长的位子，也算是造化弄人吧！

　　很快一个电话追了过来——是王英檀的亲弟弟王英松打的，王英松不仅是白桥的亲戚，更是白家企业的财务主管，是个要紧角色。

　　白桥向习方南匆匆道别：“习经理我还有事，今天先聊到这里吧，我的秘书已经把公司资料已经发给季明，有事再联系。”

　　白桥止住习方南要送他的动作，阔步向外走去，找了个僻静地方接通电话。

　　王英松阴阳怪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桥啊，你在哪儿呢？”

　　白桥反讽回去：“我的行踪何时瞒得过王主管？若不是顾念您老工作繁重，保卫主管的活儿也该交给您才是！”

　　王英松也不再装了：“你去会计事务所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查我哇！自家人查自家人，你这是当面扇我的脸啊！”

　　“王叔言重了。”白桥反过头来安抚道，“以前父亲信任你，把公司财务全交给你掌管，我要是反过头来查你，岂不是拆我父亲的台？扇我白家的脸？”

　　见王英松的态度似乎有缓和的倾向，白桥接着宽慰道：“王叔，给你说句掏心话，我找外部审计，可全是为了你考虑。你做财务主管这么多年，明明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公司里还是有闲话。我找旁人审计，就是要证明你的清白，我父亲的明智，我们白家的公正！把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嘴全他妈堵死！”

　　白桥越说越愤慨，倒真像是替王英松打抱不平的。

　　王英松沉默片刻，声音恢复平静：“你小子少给我戴高帽子！”

　　白桥呵呵笑起来：“王叔劳苦功高，不用戴帽子特地凸显！我这个做小辈的桩桩件件都记着，感激着呢！”

　　王英松笑哼了一声，挂了电话。

　　看着黑屏的手机，白桥身上的冷意渐浓。

　　公正清白？纯属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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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M1是一级经理，经理分三级，一级最低；
注2：CPA是注册会计师执业资格考试，六门专业课加一门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