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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白桥先是略显惊讶得眉毛轻挑,接着漆黑的眼珠不敢置信地向旁边缓慢地偏过几分,又迅速转到那人脸上。

      是他!

      白桥先是木然地冷僵在原地,接着脑子里突然轰隆响了一声,犹如惊雷炸开般的巨响和震动一下子激活了身上的血液,那种从冷硬忽的沸腾起来的酥麻针刺感在全身骤然弥漫开来。

      书里说,这就是一眼万年。

      可一眼万年究竟是个什么感觉,没人知道。但凡是有血有肉的人,谁能活那么久?大罗神仙倒是能几万年几十万年得活,可这么一来,仙人的万年和人世间的分秒又有何区别呢?

      相较之下,一眼十年的滋味还算能想上一想。

      而白桥是经历过,却不愿想、不敢想,但此时此刻又逼得他不得不想。看似是少年一步跨到青年的距离,中间串接着的,却是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自始至终,白桥都知道那人的名字,记得那人的样貌,甚至不止一次去过那人的城市,连吃饭加个盐,都会忍不住想起那人的手曾抓过一个和盐瓶差不多的玻璃瓶,五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可以轻松地把玻璃瓶儿包在手心儿里。

      可这样的白桥却是孤独的。

      在这偌大的世界里,那人有一群了解他的朋友家人,又有千千万他不认识、不关心的陌生人,而白桥是最独特的那个,一人占了两样——一个了解他、他却不认识不关心的陌生人。

      不过现在不同了,白桥终于可以开诚布公地走到他的面前,让他认识,让他关心,最后,让他爱上。

      想到这里,白桥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暗中清清嗓子,生怕一会儿说话的声音不悦耳。他微微移开些右脚,生怕站起来的动作不稳当帅气。

      一切就绪,他会昂首挺胸站起来,用磁性的声调说:“你好,我是白氏企业董事长。”

      对,就是这样!

      白桥挺直腰板,脚底蓄满力量,微微靠后的右脚用力一蹬——

      膝盖还未抬高多少,马上又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嘎嘣脆的一声。

      艹,这地真特么滑!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白桥预想好了一切,却没料想到华勤的保洁员竟然如此负责认真,把普普通通的地面拖得跟冰面一样光滑!

      那人不禁摇头叹气:“现在的实习生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那人本来就一肚子气,是因为他做会前检查时,发现临开会只剩十几分钟,材料还没放到桌上。顿时,他火气上涌,出来找人,正好碰见白桥在捡会议材料,以为他是做会前准备的实习生。

      其实也怪不得他认错人,事务所里实习生多、流动性极大,到了他这个级别能记得一个两个就已经不容易了。

      更凑巧的是,白桥这次来华勤找老学长,主要是为了大致摸个底,所以他没穿西装打领带,就简单的白衬衫加西装裤,加之面嫩,倒真像个搬砖打杂的实习生。

      和白桥四目相对时,那人也明显一愣,毕竟实习生虽多,像白桥这样样貌英挺、身形矫健的可就太少了!

      见白桥愣神,那人因惊讶微微舒展眉头再次皱起,把手机钥匙往旁边桌上一放,蹲下身捡材料,边捡还边压着声音数落:“会议马上开始了,你还磨磨蹭蹭的。快点捡!”捡起一本,那人习惯性地翻了两页,火气又卷土重来:“要的是单面打印,你怎么印成双面了?带你的人没跟你说吗?”

      白桥看他的神色,就跟滴在白色宣纸上的颜料似的的,红是红,白是白,不掺一点杂质,直截了当得有些可爱。

      也许是为了多看几眼那人的灵动鲜活的表情,白桥并不戳穿,反而跟着演了下去。跟着那人皱起眉,装出一副懊悔的样子:“对不起啊。”

      “算了!”

      那人不再追究,利落地将所有材料理好,捧着就往会议室奔。

      白桥在后面疾步跟上。

      刚踏进会议室的大门,那人又开始指挥了:“一个位子上放一本材料和白纸,注意材料在上,白纸在下,材料右边放一只黑笔,右前方放一瓶矿泉水。”

      那人说话速度非常快,说的过程中,手上还在噼啪作响地操作电脑,但两头都互不影响,就仿佛那人身体里有两套操作系统似的。

      被来回指使的白桥不急不恼,他将陌生的会议室扫视一圈,自己个儿找到了白纸和矿泉水,按照那人的指示干起活儿来,顺道还把乱摆的椅子整了整。

      做完,白桥走到那人面前:“还有什么吩咐吗?”

      趁靠近的机会,白桥将那人的细细打量。

      削瘦又不乏肉感的脸庞,指尖就能轻轻勾起的玲珑下巴,还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就算是密而长的黑睫也遮不住其流转光华,如银色弯月般勾人魂魄,心尖儿扑簌簌地颤动。

      果然,曾一见钟情的人,再见面,心中仍会悸动不平。

      那人好不容易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抬眼看向白桥。两人目光相接,白桥还歪了下头,笑得单纯美好,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像极了刚踏入社会的“小朋友”,才取得点成果就急着邀功。

      也许是太专注工作,没发现白桥突然靠得这般近,又或许被白桥这个青春逼人的笑容灼了眼,那人难得显露出几丝慌乱,接着又开始支人做事,拿起电脑的连接线:“那…你…你去开一下投影仪,把接头插上。”

      “好。”白桥伸手去接,几根指头抓住连接线的同时,食指在在那人手指侧面快速划了一下。

      这是不经意的一下,就像咬了口成熟到紫黑的李子,却没想到里面那么酸,浑身上下忽的一紧,起了鸡皮疙瘩。

      这又是极为短暂的一瞬,但就是这一瞬间的事儿,白桥竟牢牢记下了,那一小段指节的细微纹路,以及潮热的指尖触感。

      转过身去,白桥微不可查地呼了口气。

      之前白桥在公司打过下手,这些会前准备工作都大同小异。他走到操作台,熟练打开白屏和投影仪。不过会议室的接头有点接触不良,这个角度能照出影像,但手指一松,影像又没了。

      来来回回好几次,白桥只能求助于那人:“投影仪有点问题,接头插不牢。”

      那人一听,跟条件反射一样又开始连珠炮:“重要会议前要调试所有仪器,千叮咛万叮嘱,还是出纰…”

      还没说完,门突然推开,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经…经理…”

      听到这个称呼,那人跟看到异类一样扫了年轻人一眼,冷冷地说:“我叫Alkaid。”

      这个词的发音有点怪,年轻人诶诶了半天:“A…Alkaid,我是XX带的实习生,我刚才在找材料…”看到桌上摆放整齐的材料,“呀”地叫出来,“您都摆好了!”

      “什么摆好了?”那人被搞糊涂了,放下手里的事情走过去,手指着刚来的年轻人,“你是XX带的。”转向白桥,“那你是谁带的?”

      “没人带我。”白桥继续旁若无人地调试接头。

      那人立即警觉起来,担心来人莫不是别有用心的商业间谍。他死死盯着白桥背影,手摸向口袋找手机:“你是谁?哪个组的?来华勤做什么?”

      白桥没有立刻回答,室内一片寂静,只剩下白屏下降的吱呀声。

      突然,投影机毫无征兆地亮起来,那人站在白屏和投影仪之间,硕大、闪亮的华勤标志猛地印在那人脸上。

      那人被晃得眼睛疼,下意识抬手挡住脸。

      白桥脸上已然没有刻意流露的青涩和慌张,他站起身,气定神闲地向那人走去:“我是过来谈事的。”

      那人怎会相信这么简单的一句解释,继续不依不饶地问:“过来谈事应该去会客厅或者咖啡厅,跟到会议室算怎么回事儿?快说实话,不然我叫保安上…”

      白桥冷不丁地抬起手。

      那人以为白桥被当场戳穿,要动手打人,吓得闭上眼睛,侧头避开。长睫连成上扬的弧线,尾部眼睑处,有一颗小痣。

      只因那人是双眼皮,这颗小痣的位置又生得别致,抬目则隐,垂睫方现,此时才显露出来。

      白桥深深吸了口气,手挥向旁边,砸向墙面:“不是要打你,是这屏幕降下来,要砸到你脑袋上了。”

      闻言,那人才睁开眼睛,看向头顶,发现白桥把屏幕垂下的帘子撑到了旁边。那人松了口气,往旁边移了一步,下一秒,又立刻重新怀疑起白桥:“你到底是谁?哪儿来的?”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没找到手机。

      “在这儿呢!”白桥拿出手机和钥匙,摇摇头道,“你放在桌上忘拿了。”

      那人赶紧拿过自己的东西。

      “还有,我叫白桥,白色的白,桥梁的桥。”白桥说得很认真,仿佛在确认什么似的望着那人。

      结果那人一听,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直接调出保卫处的电话。

      丫的,还TM真打?

      白桥按住那人的手:“我是过来谈合作的,找季明。”

      那人仍是不相信地看着白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瞪得又大又圆,跟探照灯一样直对白桥脸上照。

      白桥没什么好心虚的,只不过事到如此,解释不清。

      他要是说自己是企业老总,那人肯定不信,哪有做甲方的企业老总跑到乙方公司当小工的?还干得心甘情愿、麻利勤快、如痴如醉,差点儿都舍不得走了!

      可要是说“像我这样长得帅气周正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白桥又觉得太过自恋。就算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这种话应该由别人来说。

      最后,白桥决定找帮手解决。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季明的电话:“学长…对对我到了,不过有点迷路…对对,公司太大了,不过有个人说能带我去。”

      看着眼前人,白桥冲他挑了下眉,故意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明明刚说过。

      那人见白桥似乎真认识季明,怼人的气势下去几分,但嘴角仍是不服气地一撇:“Alkaid。”

      白桥不快地“啧”了一声:“说人话。”他可受不了外资所张口闭口说英文的习惯。

      那人咬着牙,拖长声音:“习——方——南——”

      白桥对电话那头的季明说:“他叫习方南。”

      “哦,方南啊!”季明说,“你跟他说,来XX厅,我在这儿等你。”

      “好。”白桥挂了电话,眼神有些怪异地看向习方南,“季明说他在XX厅。”

      习方南带着白桥走到门口,指着走廊,礼貌又机械地道:“您往前走,到底右拐,直走,电梯坐到十楼。”

      “你不带我去?”

      习方南的脸上带着欠揍的职业笑容:“我这儿马上有个会,您要是不认路,可以问其他人。”

      说完,习方南快速闪进会议室,门砰得一关,把白桥关在外面。

      白桥高挺的鼻尖儿离门不过几公分距离,猝不及防地吃了一鼻子灰——是字面儿意义上的吃灰。

      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抬头瞄了眼门栏杆上的薄灰,忿忿地想:“该特么的擦门了!有钱雇保洁擦地,没钱雇保洁擦门啊!”

      不过更多的,白桥是在气自己在习方南这儿吃了闭门羹,他一点就着的性格看来是改不了了。

      可话又说回来,习方南应该算是烟花才对,外面是漂亮的封皮儿,里面是一点就着的炸yao。炸归炸,炸碎了仍是天空里最美的一朵花。单是那张俊脸就让人看不腻,生气也生气得有滋有味,鲜灵活现的,让人忍不住再逗上一逗。

      如此想来,白桥的心情好了大半,自己找季明去了。

      当年白桥考进大学的时候,季明已经毕业了。两人是在空手道社认识的,季明是前任社长,毕业之后也经常回学校打着玩儿。

      虽然两人多年未见,但白桥刚走进咖啡厅,便一眼认出了季明——他正板着脸翻看资料,人高马大的身子挤在不大的皮沙发里,但依然坐得板板正。

      白桥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老学长!”

      季明闻声抬头。他明知道来的人是谁,但看到眼前人时,还是微微怔住了。

      眼前人和他记忆中的白桥差距太大了。

      记忆中的白桥还是个学生,个子高挑,有着青少年特有的纤瘦。不过,他的性格却又不似同龄人那般活泼,脸上的表情不多,大多时候总是敛着张脸,两片薄唇紧抿着,一双眼眸黑耀耀的,蕴着股吃奶的狠劲儿。

      而此时的白桥已经完完全全是个成熟男人的样子,无论是厚实的肩背,还是举手投足间的稳重气度,都彰显着他的脱胎换骨。不变的,是那双依然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虽然目光温和不少,但偶尔流露出的冷冽精明的眼色,还是让人禁不住打个激灵。

      从当年突然退学到今天不过五年光景,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季明在心里暗暗思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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