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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大概是感受到白桥投来的目光,习方南又翘又挺的鼻头微微一皱,像被狗尾草搔了下一样,显得格外可爱。

      白桥又开始心痒了。他闷头喝了一大口白酒,身子晃晃悠悠地朝习方南靠了过去。

      白桥说:“看得这么认真,不是喜欢男人吗?”

      习方南回道:“跳舞的是女人,可拉琴的是男人。”

      “嗯?”白桥的眉头一皱,又扭头回去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一个穿着水蓝色蒙古袍的中年男子正在拉马头琴,只不过刚才被跳舞的蒙古姑娘挡住了而已。

      “你喜欢年龄大的?”白桥的眼尾不快地飞扬起来,让人想到猛兽在飞速奔跑中蓬松炸起的皮毛,迎着风发出呼呼的鸣声。

      习方南摸不透白桥的想法,扭头探究地看着他。

      白桥迎着习方南的目光,手撑在餐桌上,两根指头夹着喝白酒用的小酒杯,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停!”白桥突然高声打断了歌舞,抬起夹着酒杯的手,毫不客气地指着琴师,“把这个男的换了!找个漂亮姑娘进来弹!”

      跳舞的姑娘相互看看,有个胆子大的回道:“我们这里拉琴的都是男人。”

      “什么破服务,连个拉琴的漂亮姑娘都找不到。”白桥兀自骂着,忘了这个旅游区也是他们白家的产业。

      这可真真是脾气上来了,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白桥赶人地冲琴师摆摆手:“你出去拉。”目光转到习方南脸上,深深定定地瞧着他,“用点力气拉,这里,哼,有人眼神儿不好!”

      拉琴的时候用力…因为有人眼神儿不好?

      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必然的逻辑吗?

      “幼稚!”

      习方南如此评价,转过身,背对着白桥。

      白桥望着面前直冲自己的后脑勺儿,起了非要和习方南别扭到底的心思。

      白桥把习方南拉回来,嘴角刻意扯出些和善的笑容,平心静气地问:“怎么了?看不见琴师就不开心了?”

      习方南眼皮微微一抬,略略瞟了白桥一眼便转开了目光。

      他心里的确压了火。

      从白桥捉弄他换衣服,到酒桌上的分不清道不明的试探和辩解,习方南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早被做好的局,他只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也许是当局者迷,习方南仍看不出这局究竟是为谁而作,只能隐隐约约窥得些皮毛。但不管怎样,这顿酒宴,他吃得身心俱疲。

      见习方南不回答,白桥又问起其他事来:“我记得你本科学的是金融,今天看来你底子扎实,嘴又巴巴会讲,怎么去了会计事务所?”

      习方南脸色蓦的一黑,反问:“白总,您到底想说什么?”

      白桥语塞。

      他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什么。他只想知道习方南是不是真生气了,以及为什么生气,这火气是对着自己还是旁人。

      这和撒完谎会盯着对方看是一个道理。后者是为了判断对方是否真的被自己骗过,而前者则是为了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被自己惹急了。

      如此一想,习方南对白桥的判断并没有错,他的确幼稚得很。

      先是用堂而皇之的理由把人惹急了,还逼得习方南在众人面前有火发不出。事到如今,明明应该白桥自觉理亏才是,可他偏偏不!反而得了便宜还卖乖,腆着脸又巴巴地追过去,非得让习方南承认不是因他而生气不可。

      就在两人的谈话僵硬不前的时候,领舞的蒙古姑娘双手捧着宝蓝色的哈达,在众人的掌声中走到白桥面前。

      姑娘恭敬地将哈达举过头顶,接着,门外的琴师仿佛能看到蒙古包里的情形一般,曲子的节奏明显更加欢快了。

      白桥接过哈达搭在左臂,姑娘立刻拿过银碗,斟满酒,端到白桥面前,声音清脆地说:“阿日哈,扎撒胡!”(注:蒙语,敬酒之意)

      这银碗的碗口大概有两拳宽,比平常敬酒用的银杯银碗大了不少。

      白桥也不含糊,接过银碗对着众人示意,用比马头琴声还洪亮高亢的声音说:“愿世界和平!”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张总带头举起手里的小酒杯,跟着白桥喝了一杯。

      众人:“世界和平!”

      白桥喝得极快。辛辣的酒水哗啦啦地由口而入,还未觉察出什么便快速地冲进胃里。但很快,一股强烈的热流又从胃里往回顶了起来,一直烧到喉咙、口腔。

      还回的空碗立刻又被蒙古姑娘满上:“扎,他照格了住海日拉!”(注:蒙语,请您喝下。)

      白桥依然爽快地接过酒碗,可这次他刚起了个“愿”字便住了嘴。

      所有人都等着白桥的祝愿词,而白桥却神色不明地看着习方南——的后脑勺。

      白桥真希望习方南的面前能有面镜子,让他知道习方南究竟在看向何方、看向何物。究竟什么东西这么有魅力,比他还好看。

      不知不觉中,酒劲儿跟着上来了。猛烈刺激的壶中之物把白桥蒸腾得面红耳热,不管有情无情的繁琐往事通通涌上了心头,激得他眼眶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动情落泪一般。

      姑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端着酒杯不说话的,以为白桥没听懂,于是鞠躬施礼,用汉语说道:“这酒醇正,这酒醇厚,请来草原的朋友今天喝个够!”

      随着姑娘的祝酒词,琴师的按弦的手指转高侧顶,换了个更加悠扬高远的调子,起承转合的滑音让旋律更加跌宕起伏,就好似感情中或喜或悲、极易触动的心情一般。

      不过,马头琴的弦粗,音箱大,音色厚重,奏出的乐曲带着草原苍茫辽阔的气势以及草原人奔放豪爽的气魄,就算演绎的是两人凄凄切切情爱,也没有任何扭捏之态。

      白桥心中触动,举起酒碗,潇洒一笑:“我愿琴先行之,瑟必和之。长鸣未央,长乐未央!”

      说完,白桥几口就将白酒尽数灌了下去。

      这回众人的叫好声晚了一些,大家都花了点时间才领会到白桥的意思。

      张总率先端起酒杯:“我来帮白总翻译一下,白总这是希望在座各位能和自己的爱人琴瑟和谐,鸾凤和鸣,共奏鸳鸯弦!”

      白桥点点头:“张总的文采比我好。”

      张总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敬完白桥,蒙古姑娘又捧着哈达走向习方南。

      白桥抬手制止住,说道:“我来!”

      说着,白桥板着习方南的肩膀把人转过来,拿起搭在自己胳膊上的哈达,微微前倾着身子,将哈达戴着习方南的脖子上。

      白桥的个子高,待他低头整理哈达前面的下摆时,习方南才看见他脸上依然荡漾的笑意,像耳边还未飘远的琴音,带着袅袅的回声。

      既然越俎代庖献了哈达,白桥把敬酒的工作也抢了过去。

      习方南盯着白桥的眼睛,接过酒碗,干脆利落地连喝了两碗。

      白桥心中一动,在习方南用手背擦嘴角儿的时候,他慢慢弯下腰凑到跟前,对着习方南涨红的耳朵,低声说道:“方南,你接了我的哈达,喝了我的酒,这算不算成了我的人?”

      习方南立刻要回嘴争辩,却见白桥眉毛轻快地一扬,笑着摇摇头制止。

      “方南,你虚长我几岁,看似在旧人新人之间轮换交替,活得洒脱快活,实则却把自己困在了牢笼中,凡事都不敢再进一步。”白桥抬起手,暧昧地捏了捏他发热的耳垂,“在这一点上,我比你强,谁也别想压我一头、制我一分,李总就是个例子。玉石俱焚又怎样,大不了,从头来过。事业如此,感情更是如此。”

      白桥说话的声音虽轻,但一字一句却坚决有力,吐露的每个话音都在习方南的心上砸下了个小坑。

      就算日后习方南忘记了白桥那一字那一句说过些什么,只要摸着这些深深浅浅的小坑,他始终会记得两个字、一个人。

      若将这人、这字重合起来,那个让他为之震动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了——白桥,只有他而已。

      白桥的这段话很有煽动性,加上他那张不俗的脸,说服力更是翻了一百八十倍。

      习方南自嘲地笑笑,心道:这人要是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带着蛊惑性。

      -

      酒宴结束时,已经接近凌晨。可那帮老总仍没有回去休息的意思,在蒙古包门口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

      习方南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自己溜达着回了蒙古包。到了门口才发现,自己没带钥匙。

      虽然不情愿,习方南只能回头去找白桥。

      夜晚的草原黑得吓人,只要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定是黑洞洞的,仿佛一走近就会被吸走,带到另一个空间去。

      蒙古包外,那群老总依然没有散尽。习方南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却没发现白桥。

      难道他先回去了?

      往回走了一段,习方南听到了熟悉的交谈声——是白桥和白乐,他们俩正站在一个蒙古包的门口。
      借着蒙古包里漏出的微弱灯光,习方南看见白桥和白乐面对面站着,白桥侧着脸,手里夹着根烟,仰着脑袋吞云吐雾,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白乐显得有点急:“你说你在酒席上找那俩人的麻烦做什么?这下贷款的事情肯定泡汤了!”

      “那又怎样?找那俩混账贷款,就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白乐顿了顿:“可…可我…”

      白桥冷笑:“金店里摆的货都是借来的吧?全他妈是摆设!”

      白乐自知理亏,叹口气:“也得亏找了习经理做审计,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店里的货…大部分都是从李总和张总店里借来的,他们为了跑路,这么干已经有段日子了,没想到还是没能瞒过去。那款子的事…”

      “用不着你担心!”

      资金周转的问题,白桥早就暗中找周老总安排好了,不过他一直没有声张罢了。

      白桥毫无感情地瞥了白乐一眼,觉得他皱起的眉毛、下弯的嘴唇怎么看怎么可笑,忍不住出言讽刺:“大哥你找银行的人来,真的是为了帮我吗?怕是没这么简单吧!”

      “当然是帮!”

      “当着外人的面儿帮?”白桥呵呵冷笑,薄薄的眼皮快速一翻,瞥向了别处。

      “小桥…”

      白桥突然烦躁起来,冲白桥挥了挥手:“不早了,你回吧。”

      说着,白桥把烟头用力按在木栏杆上,两下就掐灭了。

      白乐有点犹豫,看了看白桥,又扭头往蒙古包里看一眼,转身走了。

      本来习方南就没有偷听的打算,只不过刚巧碰上而已。见白乐走了,也准备抬脚离开。

      这时,蒙古包里突然有个女人推门而出,看见白桥急急地说了一句蒙古话。

      白桥立刻拉住女人,按着她的双肩,回了几句蒙语。

      白桥的声音低沉而平缓,一下子稳住了女人。

      习方南觉得好奇,停住脚步看过去。

      从声音上判断,女人大约四十、五十的样子。习方南和他俩隔着些距离,加之灯光昏暗,看不清女人的具体长相,但从体态来看,应该是个体格健壮的女人。

      她穿着民族服装,留着一头披肩长发,散着垂下来一直到腰部。

      白桥和女人显得十分亲密,两人一直在用蒙语交流。

      虽然习方南一句都听不懂,但从女人激烈尖锐的语气,紧张僵硬的体态以及用力挥舞手势,不难看出她正处在极端的愤怒当中。

      白桥应该是在安慰她,时而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时而帮女人理理耳边的碎发。

      最后,女人似乎被白桥说动了,但紧紧抓着白桥衣袖的手却反映了她内心的不甘。

      就在习方南以为女人又要发怒的时候,她突然松开手,抱着白桥的双臂呜呜哭个不停。

      白桥回抱住女人,手掌从上而下抚慰着她,嘴里重复道:“祝格日,祝格日。”

      这个词习方南听懂了,是没事的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简述一下上一章的事情:
    1.白桥借习方南之口,两人打配合戳穿了张总等人的勾当,借机提出市场重新洗牌的要求。
    2.习方南发现了白桥手里有账本、根本不需要请外部审计的事实。
    3.白乐请银行系统的人来,其实有示威的因素在。之前也说过王家的一些关系(对于民营企业从银行手里拿贷款是很难的一件事),他是想以这层关系做砝码,增加和白桥合作时的话语权。但他没想到白桥已经解决了资金问题,甚至还用习方南的手,把他连带着银行的人全都抽了一遍。
    4.习方南经过开席张总的介绍,以及审计查账,已经把各个老总和白家金店的关系全部对上了,所以他一看白桥针对李总,就知道从哪里找话头。其实就算习方南不提乜秘书,说了其他的事情,白桥也会把话绕回来的。
    总而言之,白桥完胜,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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