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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其中一个业务经理已经紧张得说不出话了,另一人反应快些,回道:“我们会收取一定的管理费用。”

      “多少?”

      那人的眼睛眨得飞快:“零…零…”

      习方南笑了一声:“建议您想好了再说。”

      所有人中对金融理财最感兴趣的无疑是张总,他着急地跟习方南请教道:“小伙子,你快说说,他们是靠什么盈利的?”

      “您是老江湖了,我只要提个头儿,您就明白了。”习方南说得谦恭,“沪深300指数的编制方法中有一条——若是股票分红派息,指数不做修正,任其自然回落。”

      张总经常炒股,经习方南这么一点拨,立刻恍然大悟,耿直地说:“这俩兔崽子是把分红赚走了呀!”

      习方南继续补刀:“您再想想这个理财产品推出的时间。”

      旁边的人都是似懂非懂的样子,白桥也是似懂非懂,瞪大双眼认真盯着习方南,像极了冲刺班里的三好学生一样。

      说到自己的专业,习方南声音中的昂扬就再也收不住了,就好像触发了他身上的某个开关,“啪嗒”一声,整个人顿时神采奕奕、眉飞色舞的,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暗夜中的星星。

      “我举个简单例子,大家就懂了。”习方南笑着说,“比方说今天沪深300指数是5000点,三天以后指数不发生变化,还是5000点,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大家是不亏不赚?”

      众人:“是啊!”

      习方南摆摆手:“但其实并不是这样,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家企业在这三天进行分红派息,按照指数的编制规则,指数不做调整,也就是各位买理财产品的老总不赢不亏,但是企业却是实实在在付出了红利,而这红利可是进了两位经理的口袋啊!”

      这时,两位业务经理的脸已经憋成了绛红色。

      张总摸摸下巴说:“可要是沪深300不幸跌了,亏损全部转嫁给了客户,而你们可以照样高枕无忧地收着红利,这买卖对你们可是稳赚不赔啊!”

      说完,所有人再看向两位业务经理时,眼中只剩愤怒了。

      这下可把白乐急坏了。他从王英松那里知道企业有资金周转问题,这次把银行系统的人叫过来,一方面是借机向白桥示好,另一方面解决企业问题的。没料到两人屁股还没捂热,贷款的事情提都未提,白桥就让两人在各位老总面前丢了个大脸。

      白乐冲白桥连连使眼色,想让他缓和一下气氛。

      “好了!金融工具说到底就是个玩具,是个玩意儿,立场不同,玩儿法也不同。”白桥看似安抚,实则一脸骄傲地拍了拍习方南后背,“人家是做金融中介的,好吃好喝地把各位当老爷一样供着,从各位身上搓点儿皮屑下来也属正常,总得让人家吃饭不是?”

      得,白桥这段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两个业务经理已然有些坐不住了。

      白家的两位伯伯从始至终都没开腔,一直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眼见情势跟海潮随风一边倒,大伯终于开了口:“现在真的是年轻人的天下啦!你们稀里糊涂说了一堆,我这个糟老头子是一点儿都没听懂。这金融投资和做生意一样,得端端正正坐下来,脸对脸,白纸黑字写下来才说得明白。你说是不是!”

      业务经理连忙借杆往下爬:“是是,您说的是!”

      大伯深深吸了口气,将在座的各位扫了一眼,最后目光锁定在习方南的脸上:“你这小伙子挺有意思,之前太过匆忙,都没有问清楚。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习方南正视着大伯:“我是搞审计的。”

      “哦。”大伯冲习方南微微点头,“还是小桥会挑人,这个小习挺很能讲啊,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我家媳妇儿冬天给我准备的褂子一样,一件儿接着一件儿的!”

      “大伯,人家都说不要跟女人讲道理,您可倒好,把大娘对你的一片爱意说成了道理。”白桥轻轻一笑,“合着您大冬天的穿着‘道理’满街跑?”

      大伯把手里攥着的果子往白桥胸口一抛,笑骂道:“就你小子屁话多,成天没大没小。你大伯嘴笨,说不过你。回头我们去马场,到时候你小子就知道我们这些老东西的厉害了!”

      白桥乐呵呵地接住果子,咬了一口,称赞道:“嘿,真甜!”

      不过轻描淡写的几下,气氛瞬时缓和下来。

      白乐松了口气,招呼各位老总入席吃饭。

      这一回合的较量来得突然,白桥既没料到白乐没打声招呼就叫来了银行的人,也未料到习方南会一眼看穿他们的把戏。于是乎,白桥跟着随机应变,使了招杀鸡儆猴,借力打力。若不是大伯出言兜底,白乐和银行的人必定下不来台。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分散到了别处,白桥的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双颊带着眼部肌肉飞快地收紧了一下。

      习方南就在他的旁边,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但白桥下垂的眼尾又让他不得不相信刚才轻蔑和厌恶的真实性。不过这份厌恶是冲着谁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在席上,又也许是和席上相关的人。

      特意的观察是相互的,白桥立刻捕捉到习方南表露出的关注,下一秒,他抓住了习方南藏在马蹄袖里的手。

      习方南反应强烈,想用力甩开白桥的桎梏。

      白桥向习方南倾了倾身子,轻声说:“让我握一下嘛。”

      尾音微微扬起,带着点撒娇的味道,像极了耀武扬威、奶凶奶凶的小狼狗。

      明明屋里的气氛热烈,餐桌中央的火锅以及旁边的炖汤都突突冒着白气儿,可白桥的手却凉得怪异。

      习方南问:“你生病了?”

      “是啊,相思病。”白桥耍赖似的,看向习方南的目光痴迷中交织着隐而不发的疯狂,“不然咱俩打个商量,你要是不乐意被上,你上我呗,我乐意啊,我可乐意了!”

      眼看着白桥把话题越扯越远,习方南凌然横了他一眼:“你还想再挨一下?”

      “啧,挺野啊!”白桥眼睛一眯,抓着习方南的手陡然收紧,“可小爷我就喜欢骑野马!”

      习方南对他彻底无语了。

      -

      开席前,白桥冲白乐使了个眼色。白乐心领神会,把大伯和四伯叫了出去。出了门,四伯身子往旁边一侧身,显得极为不耐烦。

      白乐说:“姑姑从上海回来了。”

      四伯的小眼睛刷得瞪了起来:“二姐回来了!见到李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三哥还能醒吗?”

      “具体我也没来得及问,姑姑只是说有急事想跟两位伯伯商量,让你们去她那儿。”

      大伯说:“不急,妹子赶了一天路了,先吃口热乎饭歇一歇。”

      四伯拉住大伯:“她一大活人有什么好歇的,倒是三哥的病可不能再等了!”

      大伯眉头一皱:“小桥一人不能行,你看他到这种场合还带着个男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特殊爱好!”

      四伯说:“他这种不听劝的性格倒有点像三哥。”

      “放屁!鹤春才不会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大伯气呼呼地说,“他不要以为我们几个叔叔伯伯支持他,他这白总的位子就稳了,他要是敢做出格的事,我们一样能把他撸下来!”

      四伯看了眼白乐,拉住大伯:“哥你乱说什么呢!董事长又不是路边保安,说上就上,说下就下。”

      大伯清清嗓子,平息怒气,对白乐说:“告诉小桥,撑不住就不要硬撑,我们白家还不至于差这几个金店。”狭长的眼睛将白乐瞧了又瞧,“还有,你,和你们家,好自为之吧!”

      白乐低头称是。

      白乐回到席上时所有人都已经落了座,本应该由他坐的副陪位置却被张总占了去。白桥左边坐着业内说话分量最重的李总,右边坐着习方南。

      张总先把在座的老总和他自己介绍了一遍,习方南查过金店的账,很快将这些老总和账目对到了一起。

      接着,白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了习方南身上,着重介绍:“在座各位老总请的都是内资所进行审计,我们以前也是,但这次我们请的华勤是中外合资的事务所。”

      白桥顿了顿:“我国的四大行、最重要的几个大型国企都是请外资所审计,赴港上市的企业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只认外资所。不瞒大家说,这外资所好啊,做事专业、到位。”

      闻言,在座的各位老总纷纷点头,冲习方南赞许地笑了笑。

      白桥继续说:“我们白家这次算是新潮了一回,花重金才请到习经理和他的审计团队。至于有多重嘛…”斜眼看着在一旁坐得直挺挺的习方南,“在谈判桌上,习经理可没手下留情哟!”

      习方南道:“是白总大方。”

      白桥忽的脸一板,故作严肃的样子:“做生意讲究的是一分钱一分货,习经理要了个高价,莫不是…”眼睛在席上快速一扫,“金店的账有什么问题,不好审吧?”

      白桥哥俩好地长臂一搭,揽住习方南的肩膀,手掌暧昧地揉了揉,又像威胁,又像安抚。

      本来习方南还觉得奇怪,在这种场合下为什么白桥非要粘着他不放。如今想来,刚才那番高谈阔论,表面上看是抬高了自己,把所有人都当成学生教育了一番,实则是自己主动钻进了白桥设的圈套里,提前帮他加重了谈判的砝码。

      白桥这个问题提得别有用意,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除了两个银行业务经理还心大如牛地该吃吃该喝喝,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筷子,看着习方南等待下文。

      可餐前白桥没有和习方南通过气儿,习方南一时间拿不准白桥的意图,不知道白桥是要他替白家金店做诚信担保,澄清白家金店账务混乱的传闻,还是另有所图。

      不过作为一名合格的审计师,习方南太了解如何把审计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这话您说对了一半儿。”习方南淡淡一笑,“金店的账的确不好审,不过这个‘不好’是‘不容易’的意思。比如店里的负债类科目格外繁琐复杂,光在应付账款一项上,我们就花了不少精力。”

      对习方南的解释,白桥显得有些兴趣缺缺:“这有何难,把所有往来单据都看过一遍不就成了。”

      “这还真得跟白总好好解释一下,不然我们真的成坐地起价的无良企业了。”习方南说,“我们审计中有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审核项目的完整性。这就好比篮球比赛之前对方的技术分析数据全都是零,连上场选手都不知道有谁,而我们要在这个状况下给出应对对手的最佳策略。这个难度无异于在苹果树上摘桃子。”

      “哈哈,习经理这个比喻真是妙啊。”一旁的李总动动筷子,夹了块小羊排搁在盘子里,边撒辣椒粉边说,“难归难,但鹤春的太太小王我还是了解的,她和鹤春都是仔细人。所以啊这账查也是白查。”说完,李总抬头冲习方南呵呵一笑:“我这么说习经理别介意啊。”

      白桥也跟着笑了一声,侧头看向白乐的眼神骤然冰冷:“仔细?”声音一扬,“仔细还能把审计人员反锁在店里?不怕在座的各位老总笑话,为了这件事,习经理可是跟我发了脾气的。不过话说回来,断电是个意外事件,习经理至于发这么大的脾气?”

      白桥的话这么一说,言外之意就很明显了。

      他需要的不是隐瞒,而是把那个难看恼人的脓疮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不仅如此,他还要当众动手术,用锋利的手术刀狠狠地扎到底。

      习方南脑筋转得飞快,为了不显得生硬突兀,他接着应付账款的话由说道:“断电事小,可要是审计过程中丢了东西,我们的责任可就大了!不瞒各位老总说,那天晚上我们恰好在审核金店进货、销货的款项来往。”

      习方南边说边观察白桥的表情,见他不仅听得认真,还鼓励地点点头,习方南知道自己把准了白桥的脉。

      论扯皮画大饼,这可是习方南在无数男男女女身上练就的绝活,只见他还特别卖了个关子——

      “别说,在断电的时候还真出了意外。我们有个实习生毛手毛脚的,把桌子推翻了。后来在整理文件的时候,发现少了几张进货凭证。说起来,能这么快发现少了哪张凭证,还要感谢这位供货商的姓氏比较罕见,让人印象深刻。”习方南悬空比划着,“她的姓是‘也是’的‘也’少掉一竖,这个字念…”

      “乜(nie,四声)。”白桥突然把话接了过去。

      习方南很是惊讶,因为白桥的反应太快了。

      对上习方南诧异的目光,白桥笑着拍拍他的肩:“我认识这个字有什么稀奇,这是个番姓,明朝有个蒙古族首领就叫乜先,他的后代大多去了山东。”

      按照白桥的解释似乎也说得通。

      白桥的脸上没有卖弄炫耀的得意,语气中也有没说教式的循循善诱。相反,他仿佛是一直在等习方南提这茬儿一样,自然又恰到好处地把话题接了过去。

      白桥又问:“后来凭证找到了?”

      “对,掉到桌子夹缝里了。”习方南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白桥点点头,松开习方南,往李总的身边靠了靠,脸上带着调笑八卦的表情:“李总有个私人女秘书是山东人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姓好像就是乜。”

      李总镇静自若地咬了一大口羊排,细细地嚼了许久,抬头对白桥一笑:“这羊肉真是鲜嫩!”

      “李总要是喜欢,临走给您宰一头整羊带着。”白桥说,“这羊肉和账目不一样,羊肉得挑新的吃,而这账目得往旧的扒。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白总话中有话啊!”李总说,“您总不会以为小王和我的女秘书有什么不正当往来吧?”

      白桥咧嘴一笑,把“不正当”换了个理解方法:“王姨不是还有个弟弟嘛!”

      李总的温和面容立刻绷紧:“白总,小乜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姑娘。这没凭没据的事儿,可不能乱说!”

      眼看李总要发急了,白桥连忙往回收了收:“李总说的是,凡事儿都得做得有根有据,不然可立不住脚!”

      话是漂亮话,可白桥的表现却是另一番光景。

      他仿佛是闻到新鲜肉腥味儿、一路寻过去的野狼,可走近一看,草原上白茫茫一片都是羊。一时间,白桥被眼前的选择迷惑得眼花缭乱,无从下嘴,只能在原地摩拳擦掌,等待机会。

      白桥的一双狭长的眸子透着嗜血的热切和无餍,斜盯着习方南的侧脸,等着他指点下一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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