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崽子的管教指南》祖米山

17、第 17 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习方南觉得被刺眼炙热的光线晃了一下眼睛，他忍不住眨眨眼，定神再向四周打量，一如平常。

　　先打招呼的是白桥，他依然维持着慵懒的姿势，冲白乐和习方南招招手：“过来坐！”

　　面对坐着那两人纷纷扭头，看见习方南和白乐都不由自主地变了脸色，相互交换了个不虞的眼神。尤其是年纪较小的四伯，小眼睛向上一挑，手指开始不耐烦地转动手腕上的蜜蜡制的藏珠。

　　在习方南看来，这二人的怒气是指向他的，毕竟刚才在蒙古包里的一幕还未过去多久。

　　若只是单纯的公事，习方南一定会大步流星走过去直接面对，无论是据理力争还是□□干脆脆地责骂一顿，他都不怕。可他心里清楚，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和白桥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甲方和客户了。

　　习方南刻意放缓的步子，跟在了白乐的身后，心想着虽然自己没做什么亏心事，但还是能躲则躲吧！

　　“大伯好，四伯好！”白乐恭恭敬敬地冲二人打招呼，甚至还格外谦卑地弯了弯腰。

　　明明是正房长子，两位伯父对白乐的态度却格外生硬。四伯相对沉不住气，胳膊一抱，转过身子不去瞧他，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胖一点的是大伯，脾气看着好一点，他眼睛往下一垂，身子带着圆脑袋晃了晃，紧闭的厚嘴唇像粗犷的古城墙。

　　习方南对白家的情况有些了解，白鹤春的老婆王英檀是大家之女，骨子里瞧不起泥腿子出手的白鹤春，以及他家那群随便沾点血缘关系就企图攀附在白鹤春身上的泥渣子亲戚。即使后来白鹤春闯出了名堂，轮到王家反过头来依附于白鹤春，王英檀还是看不起白家的那群亲戚，觉得他们是没文化的土大款。

　　“可不敢当。”四伯的白眼都快翻上头顶了，连连摆手，躲开白乐的问候，“我可是走到哪儿，哪里就起沙尘暴。跳进澡堂里泡三天，身上依然一层黑泥灰的脏鬼！乌鸦是我爸爸，茅坑里的臭石头是我祖宗，一辈子漂不干净！”

　　“乌鸦？石头？那可比我高贵。”大伯开口道，“我可是在屎尿里泡发的蛆，走到哪儿臭到哪儿。”说着，大伯还撩起衣服扇了扇风，生怕熏着一旁尊贵的白家大少爷。

　　这些话尖酸刻薄，全都出自王英檀之口。两位伯父好歹是草原上的粗汉子，不屑和女人计较，便将火气转向了白乐。

　　只见白乐脸上格外精彩，一阵红一阵白的，尴尬的目光瞟向一旁看热闹的白桥。

　　白桥轻飘飘地跟白乐对视了一眼，慢条斯理地说：“王姨是城里人，城里人好讲究，连吃个鸡蛋三明治都要用足八条白手巾。哪像两位伯伯都是乡村土老帽儿，一个成天跑工地，和建筑工同吃同住。一个在草原养牛羊，抱着刚出生的小羊崽比抱着老婆亲。”

　　大伯被白桥调侃得脸色黑红，清清嗓子：“瞎说，畜生怎么能跟老婆比，只不过我亲老婆的时候你没瞧见罢了！”

　　四伯笑道：“我们兄弟三个，数你最怕老婆！”

　　“这话不能这么讲。”说起自己的老婆，大伯很是来劲儿，“我这不是怕，是爱！哪像你们，老婆有一堆，都不知道爱哪个。”

　　欢快甜蜜的房中乐趣被大伯用粗重的嗓音说出来别有一番滋味，三人相互对视，纷纷哈哈笑起来。
　　在笑声的感染下，连习方南也忍不住弯了嘴角。他瞥了眼依然面色僵硬的白乐，觉得他仿佛才是那个局外人，显得格外孤冷可怜。

　　习方南不自觉地止住笑意，用胳膊轻轻碰了碰白乐，小声问：“要是你的话，是想抱你的野蛮女友还是抱你养大的哈日？”

　　白乐摸了摸脖子上弯弯曲曲的伤痕，无奈地摇摇头：“我选哈日，它的指甲短。”

　　“可哈日跑得快，它要是生气了，跑起来追都追不上。”

　　“你以为女人生气起来，跑得就不快了吗？”

　　“哦？看来您有经验？”

　　白乐双手一摊：“血泪史。”

　　和习方南说了几句玩笑话之后，白乐的面色明显缓和不少。

　　不过世界万物讲究俩字——均衡。

　　白乐脸上的难看表情就“均衡”到了白桥脸上，他的黑眼珠不快地左右移动着，在白乐和习方南身上来回打量，最后定在习方南的笑颜上不动弹了，那张笑容灿烂的俊脸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白桥拍拍身边的空位：“过来坐。”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桥死盯着习方南，很明显是想让他坐过来。习方南仿佛心电感应地看了白桥一眼，然后眼神一偏，生生地把“感应”切断了。他体贴地把白桥身边的位子先让给了白乐，自己站在一旁，犹豫着要不要回去。

　　“后面那个小伙子过来坐。”大伯往旁边挪了挪笨重的身子，把他和四伯之间的位子让了出来，重重捶了下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这可是最好的位子！”

　　习方南的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好几下，心里重复着：最好的位子？你大爷地确认这是最好的位子？

　　习方南的心里有千万遍的“卧槽”想说，可他的脚步却走得利落、不加犹豫。他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要么走人，让对方对你没有印象，要么就乖乖地留下来，把左右两位腰缠万贯的金主爸爸哄得心花怒放，至于他们口袋里的钱能不能流到自己口袋里，就看这马屁能不能拍到点上了。

　　习方南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冲左右两边的伯伯点头示意。

　　虽说白桥的四伯瘦点儿，但这是个相对概念，跟他对比的是长得像座大山的大伯。在中间的习方南像饼干的夹心儿，只有被挤的份儿，往前坐也不是，往后坐也不是。

　　四伯问：“叫什么？”

　　“习方南。”

　　“小伙子长得挺好看的。”大伯的小眼睛终于睁大了，挑牛马羊一般看着习方南，好似下一秒就要把他扔到称上，看看有没有缺斤短两。“你几岁了？”

　　“二十九。”

　　“快三十了啊！”四伯转头看了白桥一眼，“可比你大不少。”

　　白桥嘴角往上一翘，对四伯说：“我就喜欢年龄大的，成熟，不惹事儿。”说着，抬眼不经意地往习方南那边瞧过去，墨眉似剑，星目含情，上扬的眼尾像小巧锋利的银勾子，轻轻松松地把习方南的神志都拉扯了过去。

　　美人当前深情告白，不管答应与否，都是一件格外令人惬意的事情。只是两位吨位和辈分十足的伯父在两边像石敦象一样杵着，这份惬意还是大打折扣了。

　　习方南瞥了白桥一眼，抬起又快速放下的嘴角彰显着他的纠结，而目光却又不听使唤，生根般停留在白桥的身上，在他俊眉朗目上打转。

　　白桥无声地冲他挑眉示意，那份自信恣意的样子让习方南觉得自己是待捕的羔羊，就等着拆皮卸骨，送到白桥面前。想到这儿，习方南不服气又烦闷起来，这才移开目光。

　　若不是有人在，白桥真的想吻一吻如此徘徊犹疑的习方南。

　　他已经为习方南建了间房，里面放着他珍藏多年的心意。

　　他不怕习方南在门前巡游不进，只怕习方南连一点犹疑的想法都没有，刚听到“白桥”二字，就赶紧走远了。

　　四伯伸手在白桥面前晃了晃：“昨晚上还没看够呢？当着长辈的面儿就腻腻歪歪的成何体统？要是二哥在眼前，非一马鞭抽死你这不孝子不可！”

　　习方南闻言，面色一僵，转头警告式地瞪了白桥一眼。

　　白桥道：“四伯，好端端的你吓他做什么？”

　　大伯慢悠悠地开腔道：“你四伯平时讲话好夸张不假，但这句话可没说错哩！拿干大事的男人当暖被窝的女人使，就像拿犁地的牛当赶路的马使，是狗屁股装在了猪腚上！鹤春每年不管多忙都要去九宗寺清修斋戒一段时间，他要是知道自己的亲儿子生邪念、近淫*欲，哼，就算醒过来也得再气死过去！”

　　这话说得粗俗，道理倒理得极清。看似是在敲打白桥，实际上是两手左右开弓，连带着习方南也狠狠地抽了一嘴巴。

　　习方南虽是个无神论者，可他多少了解些宗*教的戒律清规，教徒的虔诚克己。即使不论教徒，一般人对同性恋的了解和接受也少得可怜。连生养自己的习家父母都对此嗤之以鼻，更何况是旁人呢！

　　所以大伯的这番话一下子就把习方南给唬住了，头依然强撑着上扬，挺直的腰杆却轻微趴伏下去。
　　白桥的心思都在习方南身上，一丝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相处的这几天他也看出来了，习方南在工作上是一把好手，进退有度，收放自如。可论及生活和感情，他又是个格外纯粹的人，总靠着直觉、本能下判断。真不知道他是因为太不在乎所以无所谓，还是本性如此。

　　不过，大伯的这番话是唬得了习方南，唬不住白桥。

　　他坐起些身子，黑冷的眸子在对面三人脸上逐一扫过，敛直的唇角向上一扬，呵笑出声：“大伯此言差矣。正所谓缘起性空，佛*家认为身体是空无实相，所以才有五戒中的不邪*淫一说。这无关于同性异性，只要平生痴恋情*欲皆为邪*淫。”侧头，用手一撑，“照这么说，那老头子娶了一个女人暖被窝儿还嫌不够，在外面又找了个小情人…”

　　大伯“嘭”一声拍响木桌：“你一做儿子的没资格评价做老子的！”

　　白桥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

　　四伯拉了拉大伯：“小桥，我们推你做白董事长可不是让你得了方便搞男人的，是想让你接二哥的班，把企业搞好的！”

　　白桥一下下压着手指关节，在安静的蒙古包里，骨骼摩擦的嘎吱声显得又邪气又慑人：“企业，要搞！”眼神向习方南身上一横，“男人，也得搞！”

　　一句话，把两位伯父噎得说不出话，脸皮气得涨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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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家的二号和三号人物登场了，大家觉得是平民还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