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烟》尛茉

7、死别

　　雪落霜无言。皑皑白雪渐渐吞噬了紫禁城的喜庆，人们也渐渐恢复正常的生活。零零散散的家宴，和各宫主子的邀约，都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推辞掉了。其实身子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但烦于应酬，便想了这么个缘由，康熙似明白我的心思，也就由着我了。绾玥和萱凌隔三差五回来探望我，柠雨姐姐也经常回来，但她们却从来都没遇见过。开始还觉得纳闷，后来想想也就通了。皇贵妃和贵妃驾临永和宫，作为正主的德嫔怎又可能不知，不过是有意避开罢了。
　　春临，万物复苏，赶走了死气沉沉的冬天，春天显得一片生机，专注的收拾着入春的衣裳，没有旁骛。可恶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一个修长的身影刚好”覆盖”了我。
　　“皇上现在可是越来越诡秘了，真所谓‘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手上还摆弄着衣服，他轻轻一笑，“怎知是朕？”
　　哎，难道说千古一帝的这部分IQ就真的低到这种程度！！！！
　　“我这纸延居平素除了皇上也就绾姐姐，萱姐姐和柠雨姐姐回来，在这四人中，就皇上您懂得创新啊。”本来想说就他无聊呢。
　　他笑摇摇头：“你现在可是越发的会说话了。”说着走到几桌旁坐下，端着茶杯朝我作个无奈状，我这才反应过来还没沏茶，忙唤了梓湉，这次，算怠慢他了。
　　他若无其事的喝着茶，半天才挤出一句：“朕准备去南京谒明孝陵。”
　　“恩。”本来还想问问能不能跟着同去呢，再想想这也不是我该问的，他若是想带着我去，自然就说了。也有可能是不让带家属吧。呵呵。要是遥在这就好了，这样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了。康熙宫廷记事她可是背得熟透透的。
　　“想什么呢？”康熙将我换神儿回去。
　　“要带去的东西绾姐姐都帮您收好了吧。只是去的时候外面不比宫里，凡事小心要注意身体，就算不为您自己也要为...”
　　“也要为大清想想。”
　　“恩？”我纳闷的看着他。
　　“朕还真就奇了怪了，怎么绾儿，萱凌和你，你们三个说得毫厘都不带差的呢？”
　　“我们心有灵犀呗。到头来，还不是为了您好。”我盈盈浅笑。
　　没多少日子，康熙就起程了。临走前来嘱咐了几句。整个后宫的重担又结结实实的压在了绾玥身上。
　　心里对岫月还是心有余悸，想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又怕提及往事伤了绾玥的心，好容易见她舒心了些，于是这事儿就一直憋在心里。
　　到了钟粹宫门口，对我就免了通报了。径直走到门口，看见绾玥在吩咐事情，我也便识趣的在外面等着，等她办完事才有空陪我这个超级大闲人聊天吧。一会儿，陆陆续续人都出来了我也便进去了。可能她看的是后宫的流水账吧频频皱眉，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
　　“姐姐..”
　　“嗯。”她把本子放下，刚刚皱着的眉渐渐舒展了些。
　　“你今天可是得了闲了？”她莞尔。我自然听的明白她话中的隐意，是怪我这些日子没来瞧她。
　　“姐姐可是恼我了？泠儿这不是一怕姐姐忙，二怕来晚了打扰姐姐嘛。”
　　“就你理由多，咳咳.. ”她有些微咳。
　　“姐姐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啊 可是身子不适？要不宣太医瞧瞧吧？”
　　“姐姐，以后后宫的事固然重要。可你的身子更重要，你可知道嘱咐皇上注意身体，你呢？你要是再这样对自己不管不顾的，我便写封信递给皇上去。”
　　“泠儿，皇上有正事要做，怎可让他分心。”
　　“知道不可让皇上分心让你就别那么拼命嘛。”语气中带些命令，带些恳求。”
　　“嗯知道了。”
　　“姐姐答应的到是痛快，可千万别敷衍了泠儿。”
　　“知道了，我说，泠儿，要不你来钟粹宫做我的主管得了”她调侃我。
　　“姐姐不如让我做你的管家婆，这样，任务还更明确。”
　　“泠儿。要不把纸延居搬到钟粹宫来吧，也省的你来回跑了。”这次她的表情认真。
　　“这，这。”我眼神有些闪躲。
　　“算了，你想想吧。”
　　“嗯。微微低低头。“萱姐姐呢？”
　　“萱凌今儿个陪着皇额娘逛园子去了。”
　　“哦。”
　　忙忙碌碌。终于，康熙回来了，听了康熙归来的消息后，绾玥如释重负。却终于是支撑不住。一病不起了。我也应了前言。虽未将纸延居搬入钟粹宫，但人却是准备在钟粹宫常住。
　　“姐姐煮了粥，你起来啥吃点吧。”
　　“嗯。”我扶了她起来，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也不愿意吃饭。每天也支持一两口，就会剧烈的咳嗽，太医也只是一味的开方子，绾玥每天吃的药就不计其数，胤禛更是解衣不带的照顾她。
　　只有胤禛哄着她的时候她才愿意多吃两口。我不记得历史上孝懿皇后什么时候逝世的，只记得遥说过，在康熙封她为后的第二天她就归西了，当时我们还对这位可怜的皇后充满了同情。
　　但也不会那么巧的是这次吧，他应该看到胤禛娶妻了吧。恍惚间只听见胤禛大叫
　　“不，额娘，您别乱说。”
　　“禛儿，你听额娘说，额娘不觉得你比胤礽差，你是额娘的骄傲。咳。”“
　　额娘您别说了，禛儿，额娘对你可是寄予厚望，若是那天额娘不在了，你可要…”
　　“姐姐！”我是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的话。
　　“敏额娘，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额娘。我说的她都不听了。她…”胤禛显得有些激动。
　　“嗯，四阿哥。”
　　“那儿子先出去守着，额娘好生养着。”绾玥的眼神有些凄楚。
　　“泠儿，他为何那么不争啊？”
　　“姐姐，你比我了解四阿哥，他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人，不是他不争，而是在他眼里你比任何一个人都重要，他现在一心关心希望你痊愈，你却和他说丧气话。你现在除了让他守着你之外，怕是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哎。她转过头去，我一直都不服儿所以当我管这后宫之时就尽力做到最好，既然上天给我这个和赫舍里比试的好机会，我就不想留下遗憾，我知道皇上他心里惦记的还是她，每年除夕皇上都会在那湖边吹笛为赫舍里守岁，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求他记得我，记得我为他做的就够了。”她是爱惨了康熙，眼泪不禁夺眶而出，心里酸酸的，我不想让她走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耗下去，她的身体也一天天虚弱，认真要上早课，本来胤禛向康熙告假去照顾绾姐姐，康熙也是准的。奈何绾姐姐却执意不许。无奈，胤禛只能上课去了。
　　“泠儿，绾儿睡了么？”从绾玥有些恶化开始，萱姐姐和我两个人白天轮流照顾她。应胤禛强烈要求，晚上我们休息，他负责守着。
　　“萱姐，累了一天了，回去睡会儿吧。”
　　“哎，这如何睡的安稳呐。”说的也是。这么些天了，我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萱姐，要不我陪你走走吧。”
　　“哎，物是人非，先送走了姐姐，又送走了皇阿嬷，这次，我可不想送了绾儿。”
　　“不会的，萱姐，绾姐姐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坚信，一天不封后，她就会活着。若是随了她的愿，她岂不也就没有遗憾了。”皇上和皇额娘琢磨着要办喜事，给绾儿冲冲喜。我一愣，心里告诫自己别乱想。
　　嘴上喃喃，“只要别是封后就好”
　　“泠儿你说什么？”
　　“啊？”我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忙掩饰道：“没什么没什么。”连自己都能感觉到我脸部表情畸形了，只祈求天太黑，月无光，别让萱凌看见我的表情。
　　过了些天，康熙带着早早下课的胤禛来了钟粹宫，“绾儿，感觉怎么样了？”绾玥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脸色白的像纸，可是看的出来他对康熙探望的喜悦。
　　“绾儿，你好好养着，朕给你带来个好消息，朕已经下旨封你做皇后了，你可不能丢下朕不管呐！”
　　“啊，太好了，额娘，不不，皇额娘。”
　　“绾儿，这下可好了。”所有人都在为这件突如其来而欣喜，可我却如晴天霹雳。霎时，我瘫坐地上。
　　“泠儿怎么了?”萱凌发现我倒在地上忙问，康熙闻声下来抱住我，我感到一点力气都没有，脑袋模糊不停，只是一边哭着一遍一遍的重负着“不要封她做皇后！不能封后！”
　　醒来时模模糊糊听见有人说：“回贵妃娘娘,敏贵人是由于受了什么样的精神刺激才会激动的昏厥的。”
　　“听了这话，我才回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但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时间有限，不想错过和绾玥的分分秒秒。
　　“姐姐，想吃点什么么？”泠儿做给你吃，她笑着摇摇头。
　　“你陪我说说话吧”
　　“嗯嗯。”
　　“泠儿，他刚才说要封我为后，你听见了么？”
　　“嗯，听到了。”
　　“呵呵，终于，终于我等到这天了。小时候就羡慕姑姑的漂亮衣裳和独有的头饰是那么耀眼，我不争，是因为我觉得我有一个显赫的家世，我不争，是因为我爱皇上，我不想给他负担，我不争，是因为我觉得我还年轻，我有够多的时间感化他。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因为我的不争，家里人觉得我在宫里的前途不大，因为我的不争，使得妹妹被迫送入宫中，因为我的不争害的妹妹不能和有情人终成眷属而遗恨自尽，因为我的不争，连唯一的女儿也没能留得住，就算我不争，这么些年，我也从没得到他的心。”
　　原来，原来，原来一切是这样的。岫月是因为不愿被送入宫才自尽的。
　　“泠儿，你的一颦一笑都和岫月好像好像。有时，我甚至误会你就是岫月，那个天真的孩子，还是上次省亲的时候，小丫头那次从外面回来小脸都是红扑扑的，我便调侃她说她是否心里有人了，她就在我面前毫不隐讳，把他们从相遇到相知原原本本的说了个遍，当时我还笑着对她说，等我回宫了就求皇上给她们赐婚，这样阿玛额娘就不好反对了，她还粘着我说姐姐最好了，就在我回宫的第二天，还没来得及和皇上说，便接到旨意，说是皇上要册封她。我都能想象的到她听了这个消息会多沮丧。岫月会不会怪我不守信用？从小这丫头就骄傲的很，只要她做得到的事情她就一定会做到，不管有多难，也不管是什么代价。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自寻短见。我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她，我还没来得及对她说‘姐姐会想办法’，还没看到她高高兴兴的出嫁，在我没了小格格的时候，她进了宫来就一直陪着我，告诉我‘姐姐，没关系的，姐姐还有岫月，岫月不会离开姐姐的，姐姐要坚强起来，不然，小外甥见了会伤心的。’而我最后能对她说的除了对不起就只剩无能为力了，要么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送入虎口，要么就沉默的看着她离开我，我却抓不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她的气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不是个好姐姐。”她虽说的声音不大，那一字字却清清楚楚的刺在我的心上。
　　“姐姐，去了的就让她去吧，岫月不是告诉你了么？要坚强。不然她也会伤心的。”
　　她苍白的摇了摇头，说：“泠儿，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我心愿已了，去了也就去了，放不下的就是禛儿，他还小，需要额娘照顾，可我不甘心让他回到德妃那儿。我只有禛儿啊，我只有他这一个孩子，泠儿，答应我好好照顾禛儿。”
　　“皇额娘，窗外响起了胤禛的声音，儿子哪也不去，儿子不需要别人照顾。儿子只要皇额娘。儿子只要皇额娘一个额娘。额娘千万别丢下儿子啊 ！”
　　“禛儿乖，额娘不会丢下禛儿的。额娘还要禛儿陪着额娘去赏花看水，夏天，还去园子品茶呢。
　　“嗯，额娘，儿子带额娘去赏花，看水，去品茶。”
　　“禛儿你看，你看岫月敏额娘正在前面召唤额娘呢。岫月，你慢点跑，你等等姐姐，姐姐跟不上了。岫月…”
　　“姐姐。姐姐！！”
　　“额娘。额娘！！”
　　胤禛不敢相信的晃了晃绾玥的手“额娘，你说过不会丢下禛儿的，额娘，皇阿玛来了，额娘！！！”
　　我已经傻傻的说不出话来。
　　“皇上驾到”在空荡荡的钟粹宫里回荡着。康熙急忙忙跑进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诏书，见到此景，整个人呆呆的立在那，又瞬时走到床沿，握着绾玥的手、
　　“绾儿，朕来了，你看啊 ，这是立后的诏书！绾儿，别任性，绾儿！”唤了半天，仍未见丝毫反映。
　　康熙沉默许久之后开口了，“朕朕还是来晚了！绾儿，你是在惩罚朕么？”
　　胤禛早已经成了一块石头，眼睛死死的盯住她不肯离开，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疯了似的往外跑，刚好撞上了萱凌。然而还未等萱凌进来，一声低沉话语就使他驻足不动。
　　“皇后薨逝！”
　　虽说前一天我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可从心里还是难以接受。只瘫软在地上，不一会，胤禛捧着个本子跑了回来，“噗通”一声跪在床边。
　　打开本子朝着绾玥：“额娘你看啊，今天师父夸儿子的功课做的和太子哥哥一样好呢，皇阿玛也表扬儿子，儿子会好好努力的。额娘，您不是最喜欢看儿子受到赞扬么？您听见了么？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