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只身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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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部的清扫工作最后草草了事，三人全都心不在焉，道别的时候也没有同路。
就这么放才刚刚抹过眼泪的飞鸟零回去，当然不是幸村的本意。只不过……
前田似乎黏得很紧啊。
幸村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如果自己直接邀请飞鸟同路的话，想必前田前辈会直接说出“恰好我也顺路，不如三人一起”这种话来吧。
因为中途离开了约一个小时，回到网球部后幸村又自觉加训了一场。柳缺席的时间算起来和他大差不差，正好留下做他的对手。
柳一句闲言也没有问，很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回家路上，路灯已经全亮了，暖黄色的光照亮了斜坡。幸村注意到那些幸免于难的蔷薇已经被仔细打理过，残花和折断的枝桠都被扫去了，罩在上面有了几天的透明雨衣也被主人收了回去。
幸村打开天气预报看了一眼，果然，从明天起就是晴天了。
这份惜花之心，让他感到对方十分温柔，不由又驻足打量了一会宅院。
客厅隐约透着光，然而给人一种相当冷清的感觉。没有食物的香味飘出，也没有欢声笑语，仅仅是“有人居住”而已。
樱庭宅。由于是日本的大姓，在同校生中也不少见，幸村起初完全没有什么想法。但也许是因为才被飞鸟指责了对待女生态度轻浮，他也不由产生了一些并不那么愉快的联想。
是有听说过的，冬天那个跳海的前辈，似乎对自己有好感。
幸村对这种遥远的爱慕从来不在意，甚至有些轻视。
从未交谈过的二人，即便是产生了单向的情感，也不过是耽于表面的迷恋罢了。因为对方模样好看，因为是学生中的明星，因为这样那样的光环，唯独与对方真实的面貌无关。
然而毕竟是怀抱着对自己的憧憬而走向死亡的年轻生命，令他淡漠的心仍然产生了一丝悲悯。
就像是欣赏了一部悲伤的戏剧，或是听了一首消沉的歌。归根结底并没有什么实感。
他所爱慕的……是一个真实的、温暖的、感性的灵魂。
国中二年级的时候幸村生了一场病，本来是网球部天之骄子的他竟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只能成日卧床，本来光明的前途变得暗淡无望，谁也不知道手术最终能否成功。
他早有身为天才的自知，却被迫在14岁的年纪开始惶恐天才的早早陨落。
三年前，那是匿名聊天室最火爆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同龄人都沉迷其中，连柳都加入了古典文学爱好者的聊天室，一向活泼的丸井、切原等人更不用说。整个网球部只有刻板的真田和忙于管理事务的他从未尝试。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入住金泽综合病院之后，每一天都变得格外孤独而漫长，从原本忙碌的时间表中被剥离后，他无所适从。
而身边触手可及的，只有一部手机。
一想到以后或许会长久地卧床不起，再也无法做回熠熠闪光的校园明星，他最终怀着忐忑的心，向一种全新的、妥帖地隐藏起所有生理缺陷的交友方式妥协。
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如此温暖的少女。爱好是文学，最喜欢的事情是在藤泽的滨海道看落日，因为不是独生女所以很擅长照顾人。
两人就这样聊了半年。原本绝无可能在幸村身上发生的事情，在他病中最软弱的时刻，发生了。
他感到自己对那位未知名目的少女产生了依赖。
幸村在手术前终于向对方提出，“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到网球场，坦白说我在害怕，想要得到桜咲的鼓励。”
网名为桜咲的少女答应了。
幸村就这样，在大病将痊的前夕，得到了一张珍贵的照片。
穿着白衬衫的桜咲坐在藤泽市图书馆的窗边一角，看向镜头，夕阳在她身后铺开橙红的画卷。
也不是没想过，如果对方容貌平平甚至丑陋，或者像自己一样抱病在床，甚至更糟的身体残缺，自己心里的好感会不会就这样被打击到而熄灭。
这个问题却没有答案。桜咲没有给他这个强迫自己给出答案的机会。
桜咲，是个美丽、健全的少女。没有任何理由浇灭幸村对她朦胧的好感，只会让这种感情愈演愈烈。
照片里桜咲看起来年纪比幸村略小，但说是明艳动人也毫不为过，高眉骨反衬得眼窝深邃，看起来竟然有些混血感。
在真真正正见到飞鸟零的瞬间，幸村精市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果然，长开了啊。不论是她还是自己，都在三年的时间里，变得更加耀眼了。
找到机会就表露心迹吧，他不想再等了。
零的晚餐是便利店随便买的便当。父母给的生活费远比同龄人充裕，但她始终没有心情好好解决饮食问题。
一想到自己回到了姐姐生前生活的地方，怎么可能还提得起食欲。
她恼恨自己没有在幸村面前控制住情绪，又要耗费心力消化文学部诡谲的人际关系，没多久就疲惫地睡着了。
小时候她和姐姐分享同一个房间，父母离婚后房间就归姐姐独有，自己睡的小床也被挪进了储物间。
零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姐姐在生病前就一直沉迷网上聊天室，父母怎么骂也不听。她半夜迷迷糊糊起来喝水的时候，姐姐总是蜷缩在被子里，透出手机屏幕的亮光。
那种冷蓝色的光。
零打了个激灵，惊醒了。
整理遗物的时候她试着打开过姐姐的手机，但是密码总也不对。从姐姐的生日，到姐姐喜欢的作家、歌手，姐姐人生中重要的纪念日，统统不对。
iPhone这种注重隐私保护的设备，没有密码，就无论如何看不到里面的内容。
在姐姐生病后，她沉浸在匿名聊天的时间里越来越长。零知道她在聊天室遇到了一名心仪的少年。
姐姐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那个人，但喜欢这种感觉原本就是藏不住的。
零咬住嘴唇。所以，姐姐最无助的时候，那个人在哪里呢？
夜里没有休息好的报应就是白天课上止不住的犯困。零和切原双双被英语老师粉笔制裁，一人顶着一本英语书站在了走廊里罚站。
上课的时间，走廊里安静得吓人，因此一点轻微的响动也被放大了。
厕所里隐约传来女生的尖锐笑声，水流，重物落地，有人在闷哼。
切原还在忌惮零前一日的冷面，不肯主动和她说话，也不看她。
零犹豫了一下，“你听见那边的声音没有？”
切原梗着脖子不说话。
零对对方的幼稚深感无奈。
过了一会，她蹙起了眉。
不会听错的，就在不远处的厕所，模模糊糊的哭声。
零开始烦躁了起来。
教会学校里这种事很少发生，但她听过那些社区中学的故事，女生被关在隔间里欺负，最后往往不了了之。
“你到底听见了没有？”她扭头看向切原。
切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大概是在赌气，所以懒得理会她的搭讪。
零把顶在头上的英语书一把摔在了地上，头也不回地闯进了女厕。
“喂飞鸟！”切原在她身后大喊。
果然，厕所里聚集了五个化着浓妆的运动服女生，哭声从被她们堵住的隔间里飘出。地上一滩污水，运动服和校服外套、衬衫脏兮兮地坨成一团被扔在污水里。
是趁着体育课换衣服得手的吧。有些女生为了避免尴尬，从来不在教室里换。
“滚开。”零盯着为首的那人。
“你……是那个转学来的飞鸟吧？”有人认出了她，“还没整到你头上，就来多管闲事了啊，啧啧。”
“说了给我滚开！”零踹翻了水桶，被泼到的女生惊叫了一声，本能地朝旁一躲。零趁机推开人走到了隔间门口。
她推门，还在抽噎的人却比她更快地锁上了插销。
“出来。”零用力敲门。
外面的女生笑成了一团，“没用的飞鸟！岩间她现在除了裙子，什么都没穿哦？”
“不愧是美国人，正义感爆棚！超好笑！”
“还是你滚开吧飞鸟！”
她一阵耳鸣。
好像那些人叫的不是飞鸟。而是另一个姓氏，樱庭。
“去死吧樱庭。”
“怎么会这么好笑啊樱庭。”
“真倒胃口啊你，樱庭。”
零解开制服外套从门上方的空隙扔了进去，“你自己披着出来吧。”
那些人被她激怒了，不知是谁狠狠搡了她一把，零踩在水里失去平衡，摔在了冷硬的瓷砖地上。
“这么助人为乐的话，就干脆点把你所有的衣服都脱给她啊？”四方涌来的手，尖锐的指甲抓破她的皮肤，有人用力地踩她。
纽扣被拽开，骑在她身上的人按住她的双手，一阵一阵的剧痛。
她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门没有开，拿着她制服外套的人没有开门来帮她。
“里面的家伙！不出来的话我就叫训导主任来了！”是切原在门外大吼大叫吧。
这个迟钝的家伙，总算发现不对劲了。
那些人落荒而逃。
零躺在污水里，痛到站不起身。
隔间门终于开了，瑟缩的人影披着她的外套，向厕所外跑去。
零小声地叫她，“喂。”
你先扶我起来怎么样？
四周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听见自己轻微地shen吟，污水里渐渐渗入了猩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只身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