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谁对幸村说谎了》尹寒曜

6、细心

　　“飞鸟？飞鸟？！喂，你这家伙，再不回答的话我可要——”

　　切原焦灼的声音戛然中断在了那里。

　　“小声点。”零慢吞吞地从门里挪了出来。

　　切原正因为零的英勇举措而感到羞愧。比自己更加柔弱的女生反而率先站了出来，这对切原的自尊心造成了相当大的折磨。为了弥补，切原已经做好了生平头一遭勇闯女厕的准备，好在零及时出现，阻断了他的破廉耻救援计划。

　　浑身都在痛，反倒分辨不出哪里伤得最严重。尽管已经在水池边尽量清洗了伤口，但零依然无法克服心里淡淡的不适，似乎总有一股铁锈味没有散掉。

　　好在切原对她满身的污渍全不在意，只是刚才的事故里飞鸟零的纽扣被扯掉了三颗，现在领口大敞，只能靠零单手勉强捏拢。

　　切原连站姿都变得格外拘谨，眼睛更是哪都不敢看，“我，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零摇了摇头，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要是有闲心的话，可以把这些送回失主的柜子。”

　　女生掉落的衣物已经被她全部抱了出来，拿相对干净的运动服外套包成一团，还在往下滴水。

　　零把外套的内标翻出来展示给切原看，上面依照惯例绣着主人的名字：岩间阳子。

　　“啊啊，我知道了，”切原窘迫地抓了两把头发，“这就去！”
　　说完抢过那团湿漉漉的衣物就往楼下的储物柜跑去了。

　　立海的规模不如东京都的学校那么大，找到写有岩间名字的柜子不难。等到切原匆匆折返，零才勉强走到楼梯口。

　　“脚腕扭伤了吗？”切原问道。惯常进行运动的他对这些小毛小病十分熟悉，一看零走路的姿势就发现了蹊跷：重心全都压在了右脚上。

　　零委实没有心情搭理他的话，抓住扶手单脚往下跳了一级。

　　“喂喂别乱来！”切原紧张地冲到了更下一级的位置，笨手笨脚地代替了扶手，搀着她勉强往下走去。

　　只下了一层楼，下课铃就响了。学生们蜂拥而出。

　　“刚才……抱歉。”切原小声嘟哝了一句。

　　零的目光在他涨得通红的耳根上停留了一下，叹了口气，“算了。”
　　还是没法跟这种单纯的家伙较劲。

　　“赤也？！”身后有人震惊地叫住了缓慢挪行的二人。

　　零与切原双双回头。

　　是佩戴着风纪袖标的幸村与柳。

　　当周的风纪委员刚好轮岗到二年A组、B组。本来与柳搭档的应该是A组的松原彩，也就是文学部那位与柳被放在一起打趣过的美人。柳不知是出于避嫌还是其他什么缘故，私下里拜托了幸村与松原交换轮岗顺序。

　　原本只是按照惯例在走廊里维持秩序，只要打闹得不算过分，风纪委员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两人一拐进楼梯间就看见了一串水渍，万万没想到顺着走过来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面红耳赤的切原守着站立不稳的飞鸟零，一个满头都是汗，一个更糟：雪白的衬衫上全是污水渍，头发黏在脸旁，左脚虚抬着不能吃劲。

　　“部长，柳前——”切原话音未落，被叫到的人已经几步走近，从后方握住了零的手肘。

　　“飞鸟！”幸村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情绪。不，倒不如说冲下楼梯的行为就完全背离了他平日里不动如山的准则。

　　零的身体随着幸村的动作向他微微偏转，幸村的表情瞬间变为震惊。

　　没了纽扣的衬衫前襟就那么敞开着，几条干涸的血痕蜿蜒着没入黑色长袜，零的嘴唇紧抿着，磕破的嘴角冒出了一颗细细的血珠。

　　深呼吸了片刻，幸村的情绪压抑了下去，飞快地轻声说道，“我送你去医务室。”

　　零还来不及说什么，眼前这位令她心情复杂的前辈就已经利落地解开西服纽扣，将外套披到了她的身上。

　　幸村站在低处的台阶上，两人的身高差随之消失，幸村低垂着头为她系上纽扣，柔软的刘海扫过零的面颊，零偏了偏头，又差点不慎撞上他的鼻尖。

　　她又一次意识到了这点，幸村精市是一名毫无疑问的美男子。只是稍微领教了对方的手段，她就已经忍不住要打寒颤了。

　　姐姐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不，连对手这个词都用错了。幸村精市只要客观地存在于眼睛可以看见的地方，就会有人不可避免被吸引乃至征服了。

　　比起切原的笨拙，幸村选择了更迅速的方式解决问题。

　　零对着面前蹲下的人发怔。对方却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上来，快点。”

　　温柔的人下起命令来竟然让人不敢反抗，零莫名地被他的气场震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照做了。

　　少年的脊背单薄，然而托住她的双臂却平稳可靠。

　　零从方才开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这阵温暖，无法控制地松弛了下来。

　　“这，这算什么嘛……”切原看着部长身影远去，与四平八稳走下楼梯的柳四目相对。

　　柳微微挑眉，“果然是特别重视的对象啊。”

　　“什么？”切原愣神。

　　柳不打算解释，直接话锋一转，“既然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值勤，幸村的部分就交给你来帮忙吧，赤也。”

　　“欸、欸？？？？？”切原抱头惨叫，果然把刚才的事抛之脑后了。

　　“除了脚腕的扭伤有点麻烦，其他都是小伤，消毒过就好了。”护士拿镊子捏着蘸了酒精的棉团在零的腿上擦拭，“就是淤青是难免的了。”

　　零闷哼一声，痛得弓起了背。

　　坐在床边的人察觉到了这点，轻轻在她湿掉的头发上抚摸了一下。

　　有点像在安抚小动物。离开母亲和姐姐之后，零已经有多年没有被这样温柔对待过了。

　　零攥紧了床单，自言自语道，“现在又不生气了啊。”

　　明明刚才脸色冰冷得吓人，动作也强硬得很，厉声呵斥她直接伸手摸向伤口的小动作的时候连护士也被吓了一跳。

　　幸村有些无奈，“这话应该先由我来说吧。”

　　明明上一次分开的时候还在跟自己置气，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没想到不到一天的时间，飞鸟零就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

　　眼下他也没有把两人之间的事情说破的心情了。
　　关于“雪征”与“桜咲”的事。

　　零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护士把新的棉团按在了最长的一条伤口上。

　　零条件反射地要躲，幸村比她反应更快，单手扣住她的肩膀，阻止了这种小孩子气的反应。

　　护士隔着口罩笑了一下，“难得看到幸村君这么……的样子呢。”

　　运动社团的成员本来就是医务室的常客，送受伤的普通部员过来一般是一年级生。幸村偶尔露面，都是为了确保自己充分了解正选的受伤情况，不至于让对方隐瞒状态，勉强自己上场比赛。
　　幸村永远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时不时奚落友人几句，不显山不露水地表达自己的关心。

　　他对这位少女则不然，简直全副注意力都投入其中，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起伏。

　　零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滋味。

　　护士走了以后，幸村也随之离开。零料想对方回去上课，闲事也就管到此为止，没想到午休的时候幸村又去而复返。
　　还给她带了学校对面7-11的鳕鱼便当。

　　“不喜欢吗？”幸村把包装拆开，所有细节都细致入微地料理到了。
　　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并不是真的担心零不喜欢。

　　零闷声道，“之后我再把钱给你。”

　　飞鸟零的话，其实是标准的洋食派。喜欢鳕鱼的是姐姐。
　　但……毕竟是姐姐喜欢的食物，即便在没有食欲的情况下也可以全部吃下去。

　　“不用着急，”幸村把便当往她面前推了推，“除此之外，还想吃什么吗？”

　　零愣了愣，视线落在金黄的鳕鱼上，思绪飘往了遥远的儿时。

　　姐姐和她有一个关于食物的小小密码。以前妈妈问她们分别要吃什么，姐姐的答案永远是鳕鱼，花枝卷，水信玄饼。而她则会接着说，牛肉，奶汁焗菜，芝士蛋糕。

　　“鳕鱼……”零咬住了竹筷的尖，不由自主地低声道，“……花枝卷，水信玄饼。”

　　这个回答令幸村抬起了头，柔和而笃定地勾起嘴角，眼中闪烁起明亮的光。

　　我知道哦。他无声地想。
　　每一个字都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