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形城堡（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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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城堡连白日最后一丝生气也失去了。
午夜一点的钟声从城堡顶端的钟楼荡漾开来，缥缈得像是幽灵细碎的低语。
钟暮直直地睁开眼，他离开温暖的床被，双脚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轻轻地带上房门，“咔嚓——”然后走进门外的黑暗里。
夜晚的城堡格外阴寒，走廊上弥漫着森冷的雾气，惨白的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施舍般给予最后的光明。
散落在城堡各个角落的人形玩偶依旧静默地微笑着，它们仿真的眼球不复灵动，僵直地注视着钟暮路过的身影。
钟暮依旧穿着白日的那身白色套装，宽大的衣服显得他身形单薄，他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色，无视了四周追逐着他的目光，径直地走上楼梯。
一步，两步，他离第四层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他离莉莉越来越近。
到了第四层，仿佛戳破了一层薄膜，城堡的死寂消失了，头顶的油灯骤然亮了起来，昏黄的暖光带来虚假的暖意。
第四层儿童卧房的门虚掩着，模模糊糊地传出小女孩稚嫩的童声。
钟暮稍稍偏了一下头，往回看了一眼，门里的喧闹衬得身后的走廊格外空荡寂寥。
“今天莉莉想要和王子一起吃蛋糕！”
钟暮走进屋内，房间里已经不是白天的样子了，满是划痕的墙壁此时平滑如新，腐烂的枕头变得蓬松绵软，叠了数层绒被的大床仿佛等待着它的豌豆公主，半开的衣橱里挤满了华丽的宫裙，木质的梳妆台上堆满了各色珠宝饰品，大大小小的人偶簇拥着它们的主人，而端坐在房间中的女孩是这一切的所有者。
女孩个子小小的，坐在白色的椅子上，脚尖触不到地面，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空气中弥漫着糕点与糖果的甜腻，金发碧眼的女孩摆弄着精致的餐碟和茶杯，莉莉独自进行着人偶的戏剧。
“莉莉，”钟暮微笑着呼唤女孩的名字，他无声地在女孩对面站立。
莉莉没有回应，她傍若无人地拿起银质的餐刀，小心翼翼地把漂亮的草莓蛋糕分成了两份。
“王子殿下，请吃。”她甜甜地说着，把其中一份推给了一旁容貌最为出色的男性人偶，也是房间里唯一有资格坐在小圆桌与她共同进餐的人偶。
“你今天来的好晚哦，”莉莉撒娇般对钟暮抱怨，同时开始开心地拿起叉子吃自己的那一份蛋糕。
“对不起，”钟暮轻轻地说，他微微低头，表示自己的歉意。
“父亲给我做了新的玩偶，”她得意地向钟暮炫耀，“你看！”
钟暮顺着莉莉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孙骏和黄子期模样的两个人偶混在众多人偶中间，出现在了莉莉的茶话会上。
钟暮没有动作，安静地注视着桌面的纹理，莉莉吃完了自己的蛋糕，跳下椅子，向人偶走去。
她小小的双手抱起人偶，莉莉的身形比人偶大不了多少，玩偶栩栩如生，看着就像是大孩子抱小孩子。
莉莉亲昵地将小脸贴着人偶，大大的蓝眼睛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钟暮依旧低垂着头，静静地等待着。
“咦——”女孩的快乐被打断了，她平举起人偶，疑惑地看着人偶的双眼，“不、在？”
她喃喃自语，神情渐渐木楞，“怎么不在呢？”她回望钟暮，似乎在等待他的解释。
钟暮没有回答，他知道莉莉也不需要回答。
“怎么不在啊——”莉莉突然尖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不在里面啊！”
她惊恐又愤怒地把人偶狠狠摔在地上，整个人魔怔起来，“不在里面，不在里面，”她走到钟暮面前，死死拽住了他的手臂，“在哪里，他们——在哪里！”
“嘻嘻嘻，他们要来杀死莉莉了......”莉莉歇斯底里地叫着，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怨毒起来。
钟暮并不在意莉莉的疯狂，他的脸上带着笑，思绪已经飘落到了别处。
他又想起严寓知了，想起他乌发蓝眼的人偶娃娃，如果莉莉看见了这么好看的人偶，一定会让他成为新的王子吧。
钟暮被莉莉越来越多大的手劲拉回神，他蹲下来，轻轻地抚摸莉莉的后背，“他们在城堡里。”他如实地叙述着。
莉莉的人偶里需要存在灵魂，也只有灵魂存在于人偶里才能让莉莉安心。
“他们，在城堡里？”
“在，城堡，里？”
城堡里只会存在莉莉和她的人偶。
女孩彻底崩溃般推翻了桌椅，精致的餐具砸碎在地上，伴随在噼里哗啦的响声，她扑进大床里哭泣起来。
莉莉的手伴随着她的情绪起伏蹂躏着绒被，柔软的，娇嫩的小手很快把床上撕了个稀烂。
钟暮看着莉莉停下了啜泣，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拿过来，”她没头没尾地命令道。
钟暮按照惯例将歪七扭八躺在地上的人偶拿起来递给她，莉莉把黄子期的人偶随意地仍在一旁，又抱着孙骏的人偶坐好。
比起长相平平的黄子期，明显面相亲和的孙骏更得莉莉的喜欢。
莉莉摸了摸怀中人偶的头颅，从头顶摸到脖颈，小手渐渐用力，人偶的身体发出不堪承受的声音，她蓦然松手，将人偶也扔到了一旁。
“他们闯入了城堡，他们说他们是自己的国王，他们违抗了父亲的命令，他们杀死了莉莉......”女孩低声说，声音甜美又缥缈。
“莉莉要杀死国王。”
钟暮回去城堡第三层走廊的时候，夜幕正和黎明做着最后的挣扎，他一只手抱着从莉莉房间里带出来的断臂人偶，一只手拿着一只烛台。
“好巧？”阴影里有人说。
钟暮抬眼望去，见严寓知穿戴整齐地站在楼梯口审视地看着他。
“失眠了？”他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问道。
“吵成那样，睡得着才怪吧。”
“招待不周，请多原谅？”城堡的夜晚，为了让客人们睡个好觉，客房里都是绝对安静的，但钟暮没戳破严寓知的谎言，毕竟以他的经验来看，有时夜晚到处乱跑已经是“玩家”的习惯了。
他绕过眼前的人类，目标明确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每一个鬼怪在诞生之初都被世界赋予了独特的规则，这些规则既是强化它们的武器，也是束缚它们的锁链。
轮回的第二夜，它的第一道锁打开了。
“骏哥，你没事吧？”李子木跟在孙骏身边，担心地问。
孙骏安抚性地对他笑笑，在他的脖子上，青紫的手印清晰可见。
昨天晚上，孙骏本想出门探查，不料全身突然被剧痛袭击了，就像是被人从高空摔下来是的，他浑身的骨骼都在作痛，如果仅仅是如此，倒也还可以忍受，但窒息感接踵而来，他被什么存在狠狠地扼住了脖子，就在他几乎以为自己会被掐死的时候，一切结束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久久才从绝望的情绪中回复出来，他的声带也受了伤，暂时没办法说话。
孙骏回想自己一天的行动，确定自己没有触发什么不好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没有找到自己的人偶，而当他看见同样半夜浑身剧痛的黄子期时，更是确定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东西在折磨着自己的人偶，他惊惧地想。
第三天白日，所有人的人偶都不见了，随后，赵琳琳在角落重新找到了她的人偶，玩家们判断，恐怕每一天他们都需要重新寻找自己的人偶。
获知了一个危险触点本是好事，但任务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小半，他们还是对进阶任务和最终任务一知半解，没什么头绪。
果然，这种分阶段任务的世界要远远难于其他世界，线索太少，时间太短，来不及了解，可能一切就都结束了。
真的有人能够完成最终任务么？
又想到只要能够完成基础任务就好，孙骏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严寓知和高露两人面对面坐在一间会客厅的沙发上，严寓知翻看着手中的书籍，头也没抬地问。
“没人死，不过孙骏和黄子期昨天晚上都受伤了，都是突然全身剧痛，看不出来有没有内伤，”高露详尽地向严寓知汇报其他玩家的情况，“孙骏受伤更重，脖子上有很严重的掌印。”
“掌印什么样的？”
“很大，成年男性的大小。”
严寓知翻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示意高露继续。
“钟暮没有受伤，他昨天晚上不在房间，也没有在一层，二层遇见过他。”
“我看到过他。”昨天夜里，严寓知选择的是第四层，他也确信钟暮发现了他，不过也许是因为他还没有触及他的规则，所以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
“他......”高露欲言又止，严寓知告知过她一些钟暮的信息，钟暮在她眼里很危险，她很担心严寓知这种明知道还赶着往上凑的行为。
“你自己小心点就行，”严寓知无意与她解释自己的行为，不过高露也习惯了，虽然有时候对严寓知的性子真的很无奈，但她也确实非常相信他。
严寓知的运气一向很好，今天他们两个人很快就重新找到了他们的娃娃，这之后严寓知又到花房转了一圈，然后一头栽进了城堡的藏书里。
高露不太清楚严寓知的思路，但她相信他会解决问题，所以在努力跟上他的思路的同时，她也尽力提供自己的力量。
“我再去那边看看，”她说着，严寓知朝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人形城堡（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