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世界旅游实录》鱼兮非渔

17、校园恋歌（6）

　　钟暮的行动力一向是出奇的高，这点严寓知就深有体会。
　　他既然说了要逃课，那么马上就会去做。
　　“等等......我不能出去的，”宋晴惊恐地说，“这是被禁止的啊！”
　　她很害怕，违反规定的恐惧不是那么轻易可以被克服的。

　　钟暮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是杨天过不来，”他歪了歪头，“而且你想见他这件事本身应该就是不被允许的吧。”
　　“......”宋晴愣愣看着钟暮，她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只是微微动了动嘴皮子，没说出半个字来。
　　我总是这样，她想，想要保全自己，却早就触犯了规则，不能回头了。

　　宋晴，求你......

　　宋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虽然还有恐惧残留在里面，但她说：“好，我跟你走，由我去见杨天。”
　　是我有错在先，理应亲自去赎罪。

　　钟暮安慰她道：“没事，这里离杨天很近的，没几步路，你不用怕。”
　　我当然不是怕路远！
　　宋晴在心里苦笑，不过她还是悄悄地把手伸进课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把美工刀攥在手心。
　　钟暮留意到了她的动作，淡定地转身，面向逐渐朝他们聚拢过来的同学们。
　　清一色全是男生，身形有高有矮，又胖又瘦，但神情出奇一致，都是阴沉可怖，眼底是歹毒与疯狂。

　　“你们要去哪儿？”为首的那个问道，嗓子像是灌了风。他上前几步，逼近钟暮，鹰爪似蜷着的手就要去抓钟暮的肩膀。
　　“不用你管！”宋晴鼓起勇气，破罐破摔地吼了回去。
　　她站在钟暮身侧略后的地方，暴怒的男学生的手立刻变了方向，改为向宋晴抓去。
　　钟暮抬手牢牢地制住了他伸出的手臂，男生另一只手就想要拽钟暮的衣领，结果还没碰到个边，就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
　　咔嚓——
　　钟暮捏碎了他的骨头，在场非人类的听力都很不错，能听到手臂深处一点一点破碎的声响。
　　钟暮就着抓住手臂的动作，单手把这个男生半提了起来，他稍稍使力，把男生摔了出去。
　　然后人偶干脆利落地一脚踢开碍事的课桌，抄起了一把凳子。

　　“你们在干什么？！”钱步多保持了半踏入教室的姿势，张大了嘴叫出来。
　　一群男生凶神恶煞地围着班上唯一的女学生和柔弱的转校生，校园暴力现场？
　　不不不，应该是鬼怪的内斗？
　　钱步多僵硬地站着，后悔自己发出声音来，现在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盯着他看，想悄悄退出去都办不到。

　　钟暮心里估计了一下，的确是该上物理课的时间了，不过他本来就打算逃课的，于是颇为自在地转头对钱步多道：“大概是在霸//凌？”
　　“霸//凌？”钱步多呆呆地跟着重复，“他们在霸//凌你们吗？”
　　“是他们要欺负我们，”宋晴急急地解释道，“我们是在自卫......”

　　钟暮手上不停，用凳子一把砸破了几个想冲上来的男生的头，又随手把已经砸烂了的凳子甩了出去。
　　“不是，”他友好地纠正钱步多的错误，“是我在霸//凌他们。”
　　“......”

　　钱步多木然地站在门口围观了这场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斗殴，白净斯文的转校生把三年三班的其他学生叠成了人山。
　　人山蠕动着，伤口流出的鲜血渐渐由红色变成了弥散着腐臭味的深黑，人叠人，学生们的身体也在慢慢腐坏，最下面的几乎被压成了肉泥。
　　三年三班的学生们越来越没个人样，嘶吼着，挣扎着，嘴角裂开，用密密麻麻尖针般的牙齿无差别撕咬着周围的血肉。
　　“啊啊啊，不可以出去......”“饿呀......”“不可以说出去......”“艾恋.....”杂乱破碎的嘶吼此起彼伏。

　　“呕——”钱步多终于在恐惧与恶心中干呕起来，他弯下腰，扶住门框，余光看见转校生走向自己。
　　轮到我了吗？他想迈开步子逃离这里，但身体只是跌跌撞撞地退后了两步。

　　“抱歉，钱老师，”钟暮面带歉意地说，“我打扰到你上课了。”
　　自己逃课还害得老师也上不成课，按理说他的确有错。
　　他走过去，动作轻柔地扶起看上去身体不太舒服的钱步多，“是身体不舒服吗？”
　　“需要我送你去医务室吗？”他轻声问。

　　钱步多马上站直了身体，拼命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我，我自己歇会儿就好。”
　　他尽量让自己离钟暮远一些，一厘米也好，总是个心里安慰。

　　钟暮察觉到钱步多无处安放的视线，看了一眼人山，温和地道：“我没有下重手的，他们就是太饿了所以身体不好。”
　　钱步多干笑道：“是，是嘛？你们这个年纪就是吃的多，饿的快，哈哈，哈哈哈.....”
　　他瞄了一眼一旁安静站着的唯一的女学生，发现宋晴虽然没有变的和人山里的学生们一样，但还是肉眼可见的出现了轻微的烧伤溃烂的痕迹。
　　联想到三年三班学生的死法，他当做没看到，咬牙试探着说道：“既然现在上不成课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的，”钟暮朝他笑笑，“那你多注意一些身体，慢慢走，我还要事，就不送了。”
　　钱步多胡乱地点了点头，转头就要跑，突然又被他喊住了。

　　“对了，老师，”钟暮说：“逃课，霸//凌同学，是不是要请家长啊？”
　　钱步多刚想说不需要，就听见钟暮又开口了，“虽然我没有家长，”他语气里带了些期待，“不过学校要叫人的话，可以通知严老师。”

　　不，我是绝对不会请家长的......哎？为什么请家长要通知严老师？

　　钟暮带着宋晴往篮球场走，自从出了教室，这个女孩的眼睛渐渐变得浑浊，动作也越来越僵硬，她的状态逐渐向三年三班其他人靠拢。
　　但宋晴依旧死死地跟在钟暮身后。
　　她会出现吗？宋晴渐渐浑噩的脑子模模糊糊地想，她还是害怕，但她脚步并不停顿。

　　这是我很久以前就该做的，如果我最初冲出来告诉他，如果我后来没有隐瞒，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宋晴走着这条她本应该在最初的时候走过去的路，无声地哭泣起来。

　　“到了，”钟暮停下步子，侧身看她，“杨天就在前面。”
　　几步之遥的篮球场上，阳光的大男孩正起手扣篮。

　　钟暮看着宋晴满是泪水的脸庞，心里并没有什么波动，但想了想，还是拿出一小包纸巾递给她，“擦擦？”
　　宋晴沉默地接过了纸巾，没有擦拭。她凝视了篮球场上的男孩一会儿，张口喊道：“杨天！”
　　我本该在最初这样喊他。

　　杨天正在打球，他还有些奇怪，这次的课间时间怎么这么长呢？
　　他听见了有人在喊他，闻声望去，是青梅竹马的宋晴和......
　　我见过那个人吗？

　　“你也是三年三班的，还不去上课？”那个砸破了操场的学生这么问道。
　　对了，我见过他，然后我要去上课了，我要去......

　　“你怎么还没去上课呀？快去上课吧。”温柔的姐姐这么说着，“我先去教室了，下堂课是我的，逃课的话我马上就会知道的哦。”

　　可是我逃课了。

　　“喂，你们知道吗！出大事啦！刚才高三三班的杨老师跳楼了！”
　　他最后见到的，是安静地躺在裹尸袋，浑身是伤，冰冷的姐姐。
　　“宋晴，求求你......”
　　“......”
　　......宋晴？啊，对了，我要去上课了，我要快点去救姐姐......

　　但是来不及了。

　　杨天突然痛苦地低吼了一声，跪伏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通红，手指嵌入了地面，留下深深的抓痕。
　　他现在不像人类了，更像是一只恶兽，要把眼前的人撕咬殆尽。
　　但他做不到。
　　每当杨天来到篮球场边缘的时候，他的身影就会消失，然后重新出现在球场的正中央。
　　他怒吼着，一次又一次挣扎却是徒劳。

　　宋晴站在球场外看着他流泪，看着他逐渐安静下来。
　　“你找我有什么事？”杨天冷冷地问道，他现在拥有了之前所有的记忆，自然知道钟暮是她所托来找自己的。
　　“我想把真相告诉你，”宋晴说，“虽然已经太迟了。”
　　无关杨天的原谅与否，自私如她只是想要求个自己的原谅。
　　宋晴转头望向钟暮：“这也是我所承诺的报酬。”

　　钟暮说：“那麻烦你了。”
　　宋晴讲述的是一个疯狂的少女苦恋老师不得的故事，艾恋爱慕着庄老师，可是庄老师拒绝了她的示爱，同时，艾恋听到了庄老师与杨老师是一对恋人的消息，不管这是真还是假，艾恋只想让杨老师消失，永远的。
　　或许是出于对艾恋的爱慕，或许是因为高三的压力，除了杨天作为杨老师的弟弟被排除在外，全班男生如同疯魔般同意了艾恋的计划。
　　宋晴是作为特优生免了学费拿了奖学金才进来，她和杨天姐弟一样是孤儿，因为艾恋出手大方，她一直作为艾恋的小跟班活动，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成为了唯一没有被艾恋排挤出三年三班的女生，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知道艾恋的计划，但她不敢说，艾恋家权势极大，如果艾恋知道是她泄密，会不会把她赶出学校还是小问题，她怕艾恋连同她一起杀死。
　　男生们在课堂上杀死了杨老师，艾恋不在，她作为艾恋的代表在一旁见证着。
　　这之后，杨老师的死被定性为了意外事件。

　　“杨老师不是失足，是被我们杀死的......”宋晴低声说。
　　钟暮问：“那庄老师最后怎么了？艾恋得到他了吗？”

　　“我不知道，那天艾恋就是去找庄老师了，那之后庄老师没再给我们上过课，又过了一段时间就听说庄老师已经请假了。”
　　“不过，我猜，”宋晴犹豫的说：“庄老师可能在艾恋的住处。”
　　“艾恋在学校的住宿区有单独的房子，我曾经去过一次，艾恋在地下室修了一间囚室......”
　　“她曾经说过想把庄老师关起来这样的话......”
　　钟暮点了点头，又问：“其他请假的老师你知道吗？”
　　“刘老师和马老师都已经死了，”宋晴惨笑了一下，“我只知道也是艾恋动的手，具体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钟暮沉思了一会儿，“看来你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钟暮说：“差不多也快到时间了吧。”
　　他轻声朝宋晴道了个谢，就转身打量起从刚才开始就低垂着头沉默着的杨天来。

　　“什么快到时间了......呃......”
　　喉咙好疼，身体也好疼，好像回到了当年的火海，又好似被千千万万根银针刺透咽喉，穿破五脏六腑，只不过这一次，似乎连灵魂都要被一起烧掉、刺穿了。

　　宋晴的身体渐渐碳化，继而又腐烂开裂，最终四分五裂地躺在了腥臭的脓水之中，再没了生息。

　　“这是我们的约定，”她最后听到了甜美的声音，“绝对绝对不可以把秘密说出去哦。”
　　是惩罚的时间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