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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1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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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雪这个名字从离开景王府那个深夜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萧落白。
他原本就姓萧,加上和他一起逃离的那位老太医也是姓萧,索性恢复本姓,与萧老爷子以父子相称,至于‘落白’二字,是他心底里不愿舍去为善为他而选的那个雪字。
意料之外的死里逃生,匆匆分离,对为善,他总是牵挂,但一想到为善再怎样也是王府里受宠的小世子,数不清的人照顾着,多少宽心些。
从出生到和亲人分离,九年……如今是亲人皆不知所踪。从认识为善到与他分开,又九年……日后也没什么可能再遇到了。该说是自己的命吧,亲近的人一个也留不住,惟剩思念。
匆忙逃离景王府的那夜,景雪记得的并不多,连最终安置他们的莫涟都不在记忆中,许多的事,都是由萧老爷子转述的。莫涟那晚带着一老一病两人连夜出京,赶到一处小村子,已经准备好的民房和小仆在那里候着。雪儿当时的情况,根本不允许继续上路,无奈下,莫涟就离开了。他留下的银两足够大户人家生活十年的,若是老百姓的日子则是一生都够。
走前还细细交代了几件一定要做到的事情,一、景雪的名字再不能用。二、老太医的医术再不能用,不然万一有旧识寻上门来,只怕会传到了景王那里。三、此地一旦景雪有所好转,便要离开,至于去哪里,全由着他们自己。四、初开始时,尽可能隐世而居,不要与人过多接触,过些年月,相信一切也都过去了,则可以过回正常日子。
萧老爷子一生追求医术,要他放弃,他实有不舍,可也明白这祸是因自己而起,也就不舍也舍了。景雪经历了这一次,命掉了半条,萧老爷子就将自己那些本事全数用在景雪身上,一来二去,颇有成效。等景雪能动能走了,两人就打发了那小仆,换了名字和称谓,漫无目的的离开。走了两天才停留在一个稍微大些的镇子,置了一户小院,住了下来。
原本萧落白的病就是需要慢养的,如今守着仅有一个用武之地的高明大夫,自然事无巨细的被照顾着。萧老爷子不心疼银子,该用的该吃的绝不省着,半年时过去间,萧落白就褪去了病容,身子也硬朗起来。
细细想来,在景王府的九年,虽然是好吃好喝好药好补的,可萧落白心里总是有事压着,一个是亲人的事,另一个就是那谎言,心病有时候就是最大的病根。
如今,经历了一次死里逃生,过去种种也放开了,亲人离散是运命,对他们也许是幸,对自己也许也是幸。而那个谎言也在被彻底揭穿,与为善的最后一面,他能感受到,为善并没有怪他,这就够了,至于其他人他也没什么心思去顾及。
没了常年来压抑在心中的结,也再不是王府里一个用银子买回来的妾,成了萧落白,有个年老的‘爹’要照顾,也有救他命治他病的恩情要报,落白也强迫自己坚强起来。
萧老爷子无儿无女,老来这一场风波想不到白得了一个儿子,虽然病弱,但对常年行医的他来说却是妙事。他尽自己所学调养落白的身子,在落白逐渐好转后,也是如对待亲生父亲般对他。因为不便在行医,老人就下定决心将一生医术循序渐进全数教给落白这个儿子。萧落白和萧老爷子平日里衣食无忧,也无事可做,便一个教一个学,把日子都耗在这上面。落白不笨,又有个经验丰富医术过人的‘爹’,加上自强的努力,未满三年,萧老爷子已经大叹没什么可教的了。
此时从离开景王府也足够久了,而且萧家爷俩在这镇子上也住的足够久了。镇上的人虽然极少见到这对安静的父子,但也算得上熟悉,毕竟镇子很小,镇民们值得拿出来八卦的机会也不多,就在萧家落户镇上时,众多目光都汇集过来。因为萧家的两个人都不太和大家接触,也就得不到真实的情况,所以猜测也就开始漫天飞,当然这些不过是拿来被大家私下里作为话题。
萧老爷子认为有了知识并不就算是真的大夫,还要有经验,正好也满了三年,索性鼓励落白出去行医。拿出剩余的银两,在镇子上租了个铺面,老爷子自己并不出面,让落白独自支撑。镇子并不大,开始来光顾的也就是些头疼脑热,还有就是那些充满好奇的镇民。落白从萧老爷子那里学来的本事足够应付,也慢慢做出了名气,加之萧家两个人并不为贪财,所以药材大多数是只收成本,整间铺子只图稍有盈余。镇民们渐渐信得过了,生意也就多起来。
小时,萧落白在家中排行老三,并不受愁,日子也苦。长大后,关在王府那个金笼子里,被当作女眷般伺候着。如今,医病救人,赡养老父,遇到镇上的人大家都会叫他萧大夫,偶尔碰到痊愈的病人或许还会收到几句感言。这些都让他倍感充实,好像现在的日子才是他应该过的。
白日里帮人看病,晚上则和萧老爷子探讨医书,或者听老爷子说说自己的见闻,这样平静的生活只持续了一年多。不再孤单似乎对于自己来说永远是一种奢望,在萧老爷子过世的那个晚上,萧落白不仅这样想着。没有太多的悲伤,老人只是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安详的离去,可这一夜,还有之后的十几个夜晚,萧落白开始陷入了无尽的梦里,每个梦里,都有,为善。
醒时总记不清到底梦到些什么,唯一清晰的只有为善的笑容。回忆中,那是大婚哪天第一面见到为善时他露出的笑容,也是为善与自己过年放烟花时露出的笑容,还是为善捧着自己熬的莲子羹时露出的笑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忽然如此思念那个人,毕竟都过了四年多,可仍然是没停歇的梦到他。也许是寂寞侵蚀,也许是夜有所梦,总之一日一日这样下去,再也压抑不住想做些什么,就算不能见,能知道些他的消息也好。
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能不说没有风险,可落白还是收拾起行囊,关了铺子,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与萧老爷子住了四年的院子,落白没打算卖掉,他对自己说,偷偷的去京城走一趟,打听点为善的消息,如果可以最好能偷偷的看他一眼,确定他一切都好,就不会再有梦。然后再回来这里,开铺子,行医,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