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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1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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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马,飞奔在官道上,往越来越冷的地方前进着。
萧落白并不擅骑马,甚至可以说在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这次才是和马儿最亲近的接触,逼着卖马人教会他基本的方法就匆匆上路。事前仅是悄悄打听点消息的计划已经被彻底打乱。此刻的他,身在去往边城的官道上,连续几日都是骑在马背上,只有在到达驿站时才稍作休息,吃些东西更换马匹就又上路了。
身为医者,落白也明白自己想要更早抵达就不能枉顾身体,所以这天才强逼着自己睡,疲累和身上的酸痛在睡梦中稍微缓解。却想不到醒来时酸痛更甚,艰难的再次出发,速度与前两天相比降了许多。
稍微挪动身子,想让疼痛减轻些,可怎么也没料到在这个当口,前面蹿出一个人影,落白仓促间只来得及强拉缰绳,不识马性的他没办法配合着马儿的受惊,被硬生生摔落,失去意识前才发现那蹿出来的人脸蒙布巾,手持弯刀,分明是一劫道人。
通往边城的官道在这个时节几乎没什么人烟,毕竟从这里到边城,越走越寒,大雪不休,抵达时恐怕也到了要封城的月份,稍晚就是连城都进不去。往来在这条官道上的商队也是这几年才多起来,但也是只在暖时才出动,不会跟天气赌命。
萧落白被那一摔摔晕了过去,贼人未动刀枪甚至连威胁的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算得上白捡个大便宜,就直接牵了马,连同马上拴着的财物跑掉了。
半个时辰之后,冷清的官道上传来再次响起马蹄声,一青一蓝两个身影慢慢靠近,青衣人在看到路上倒着一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拉身边蓝衣人的手,面色严肃的说:“不许管,都说这阵子不安生,难保不是什么陷阱!”
蓝衣人轻轻皱眉,看来是被猜透了心思,犹豫了半天才张嘴,“可……万一不是,这道上几乎没人过,难道让他一人躺下去?还是去看看吧!”
“不许!”
“救人一命啊……更何况是什么陷阱的话,我们也不需担心吧。我去看看,会防着点的,好么?”
青衣人还是满脸不愿,但没在开口阻止,只是默默的观察起四周的情况来。
忽然,就听到蓝衣人急急的喊起来,“歆……”
青衣人被喊的一阵心惊,也匆忙下马接近,护住蓝衣人,这天下也没什么他怕的,只怕放在心头捧在心尖上这人出事,“怎么了?你没事吧?”
“不是我,是他,他是……”
蓝衣人慌张的语气,杂乱的话语,让青衣人完全抓不到边际,直到自己对上萧落白的脸……
悠悠转醒,除了疼感觉不到别的,脑子混沌沌的有些脱线,足足发呆半刻才想起自己忍着酸痛上路,却碰到了打劫之人,自己摔落下马。
‘腾’的坐起身子,后来怎么了?自己的马呢,还有放在马背上所有的家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里?
还没屡出头绪,方面被轻轻打开,两个人边说话边走进来。
“耽搁一天,你怎么赔我!”
“那赶一夜把今日的路程补上算不算赔?”
“……不许,你都累得闹病了,还想连夜赶路,你想气死我不成!”
“我只是肠胃不适,算不上病。”
“我说是就是!!”
“你醒了?!”彼此逗了好几句嘴两人才发现本该躺着的人坐着,蓝衣人露出温和的笑容迎过来。
萧落白错愕,直直的越过蓝衣人,死盯着后面的青衣人,长大了嘴都不自知。
青衣人不悦的抖了下眉,约莫是刚才的对话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所以口气相当不顺。“看什么?!见我就当见鬼么?!”
萧落白还愣在榻上,看到青衣人动了动眉,动了动嘴,但却完全没听到声音传到耳中。
要知道,自己这般焦急的赶往边城,不为别的,只为了刚到京城那时,随意找了家客栈,旁敲侧击的问起有名的景王府,就被人告知了四年多前景王府下葬大世子的事。那时听了就觉心中隐隐的痛,不是说自己和大世子有什么深交,只为了为善可想而知的悲伤就难过的不行。接下去的消息是景王二世子远赴边城,还有那些边城在二世子手下变得越来越有名气的种种故事。
若是,为善还是那个身处景王府的宝贝世子,也许落白只会把这份心疼强压下,只会悄悄躲在为善会出现的地方换来匆匆一个身影的眺望,人没瘦,人会笑,就已足够,就会离开。
可是,为善远赴传言中那么寒冷贫苦的边城,即便人都说为善帮边城变得多好多好,可怎么比得了王府的锦衣玉食,怎么不得了京城的安宁度日。再也放不下担忧,下定决心上路。
可此时,面前这两人,就算再不敢认,也有当年景王府家宴上匆匆一撇。如若只有一人,落白只会怀疑不会发问,但两人一起,就是再不敢信也多了份肯定了,也顾不得合不合适,就问出了口。
“你……没死……?”依旧是眼神死咬在青衣人身上,挪不开。
青衣人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转瞬佩服的挂出一抹笑,但却是没有笑意,“要知道,当年下葬的可不止我一个没死之人,我们彼此心照不宣吧。”
“……?”落白不太懂,但也听出了对方没有否认的意思,
“你还真是一知半解就敢开口啊,这么多年还学不会怎么生存么?” 继续的笑,多了一丝嘲讽,“当年,景王府大世子出殡时还跟了一口棺,是景王二世子的四夫人景雪,听说是病死了。你没听说?哦!也不怪你,那不过是个妾,只是简单的跟着葬在了祖坟里一个角落而已。”
萧落白再次吃惊的合不拢嘴,原来景雪已经默默的葬了,还是和大世子同时……到底这其中有多少事自己不知道,还有多少连别人也不知道的。
“少爷!”
好像还打算继续说些什么的青衣人听到这句少爷,讪讪的止了口,他知道自己多少是有些迁怒,对这人自己着实谈不上有怨,甚至本该有些爱屋及乌的味道,也就冷静了下来。
算得上厉声打断了青衣人的话,蓝衣人转望着萧落白,“你醒来就好,看上去也没什么大碍,不过还是要看看大夫才稳妥。驿站这里简陋,不如我们送你去镇子吧,我记得往回半日路程就有个小镇……”
一听说往回,落白就想起自己这几日拼了命向北行,回是怎么都不愿的。“我就是大夫,我没事的,不用往回吧。”
“你成了大夫?”惊喜之余忽然记起彼此都是不能用过去那些称呼的人,如今当真是连名都不知,“对了,我是莫涟,已经回了江南莫家做少爷的侍卫,这位是我家少主莫歆,你叫什么?”
“萧落白……”落白匆忙回话,原来景歆变成了莫歆,而莫涟还是莫涟。
“哼!”与落白一起出声的是莫歆,他不知道为何又不爽起来,脸也拉长了。
莫涟无视莫歆的声音,继续拉着落白说话,“你真的做了大夫?那就好。”实在是莫涟对于当年的事情挂念,初开始失了心,周遭的其他都被忽略掉,可后来失而复得,人和心都安稳下来,才开始忧心起别人,他把老人和病人留在那里,本就欠妥,只是无奈。后来多番去寻找打探,却丢了消息,人再也不知所踪,所以也始终放不下。现如今能见到萧落白,算得上欣慰。
“是…我学了三年,行医也有一年多了…谢谢!”落白知道,莫涟和萧老爷子一样,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之一,一句谢谢已是轻的。
莫涟笑笑做回应,“不必,你现在真的没事?不知你发生了什么?我们到时你倒在地上,我们只好带你回驿站,毕竟这里最近,可是却没别的更多可以做。”
“不!真的谢谢,我只是……被劫了,你们可看到我的马?还是马上的东西?”
“我们只捡到你!”莫歆不耐被忽视,呛呛的插话。
“哦……”那就坏了,没了拴在马上的包裹,自己就是一无所有了,还怎么继续上路。
“落白,你要去……边城?”莫涟看出落白开始犯愁,就问道。
“这条官道只通边城,他还能去哪,问题是你要去边城做什么!”莫歆话中语气又恶几分,全因莫涟开口唤的那句亲切称呼,烦躁!
“我是要去边城……”避重就轻的说,算不上回答,他仓促出发并没有仔细想过,去了,要做什么。即便是那人远离京城,可还是身份显赫的景二世子,一切都不会改变,还是没可能有结果,去了,又能做什么。
“你是不是连马带财物都没有了?”冷冷的质问。
“是!”
“那你去不了了!”冷冷的下判断。
“少爷!”莫涟觉得莫歆与落白话语间那份针对,真的不对。
“我说错了么?”看到莫涟对他皱眉,莫歆更生气了。
“没错!可……”落白更多的是还沉浸在与两人见面的震惊中,还有是对于现状的苦恼,并没察觉到莫歆语气上的恶劣。
“可什么,不然你还能怎么办?”
“我……我在住的地方还有一处小院,我可以写信请人帮我变卖了,把钱寄来,然后再上路。”忍着头疼,落白想了半天才想到了仅剩的办法。
“等你再能上路,到时只怕城已经封了,这你没想过?”再看上落白一脸茫然的表情,就知只怕连封城之事都要拿出来教导才能沟通,又是气上几分。
“你身上可有功夫?”落白摇头。
“那你便做不了盗贼…就地取材了!”带着不善的口气,莫歆一步步走近。
“看你的身板,都让你怀疑你是否会骑马!”明明不是问话,却见落白又摇头。
“你不会骑马?那你怎么到这的?”
“我之前不会,但买马时跟人学了点,就……”
莫涟谨慎的在听两人说话,总觉得那么不放心,眼看莫歆的眼神越来越狠,竟在这句话时就冒出火来,反射性的挡身在落白身前,又是急急唤出一句“少爷!”
“让开!”莫歆愤怒了,也许是曾经被束缚太久,不能随意的喜怒哀乐太久,莫歆从存在那一刻开始就是如此随性的想笑就笑,想怒便怒,唯有莫涟是他的解药。
每一次,当‘少爷’这句咒语不起作用时,莫涟才会叫出另一个咒语,“歆!”
瞬间浇灭了火,望着莫涟的眼瞬间化成一片深邃,彰显出其他的意义,让莫涟不得不躲开了那灼人的视线。
静了静心,莫歆才道,“萧落白的命,不是你萧落白一个人的,他现在不知你的鲁莽,不代表日后知道了,不会为你的鲁莽而心痛!
你若再这么不知死活,不是为他,而是逼他为你掉泪。”十几年前最后一面,那孩子挂着泪水为了这人要和自己拼命的样子,还刻在心里。
落白为了这沉重的指责低垂了头,无话可答。
莫涟听了莫歆的话也觉沉重,明白莫歆是气落白不珍惜自己,但还是觉得话说的太重。“少爷,既然我们也是去往边城的,不如带落白同路吧。”
又叫落白……莫歆闷闷的,“既然他是大夫,让他帮你看看你的病,我便带他。”
莫涟见又提起他最近的不适,不由得回嘴,“我没病的!”说完又叹口气,要知道他从小习武,几乎没怎么闹过病,可偏偏这次和莫歆出来,身子就这么不争气,不仅日渐发虚,还总是肠胃间折腾个不停。要强的他本打算瞒住,可两人从江南一路北行,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也没能瞒住。
“没病?那我也不必带个大夫拖累行程!”
“你……”分明就是威胁,可莫歆的脾气就是说得出做得到,最后只好自己妥协,“那晚些再看吧,落白现在需要休息。”
“好!让他休息!”说着便拉起莫涟的手往自己那间房回。
出了门,莫涟实在无法不问,“你到底怎么了,阴阳怪气的,谁有惹你了。”
才进房间,莫歆就将莫涟反身压在门上,恶霸的口气忿然而出,“我问你!你是我的谁?!”
忽然的问话,莫涟还没明白其间的意思,莫歆又问,“你是我的侍卫么?!!”
“…………你明明答应出门以主仆相称的。”
“那是对外人!他也算得上是我弟媳,你连他都不愿说么?”
“……”
“你不说他也早晚会知道,你是我莫歆的夫人,我可不当这是什么不可告人的。”
自知理亏,人又被箍在他和门之间,躲不开。
“我做你夫人,是假的……”越说声音越小,一场生离死别之后的失而复得,莫涟发誓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却想不到这人唯一的要求,是要自己做他的夫人。
明明是男子,却要以双儿身份过门,莫涟忽然感觉当年发生在为善和景雪身上的事情在自己身上重演,最大的不同时这骗局,是对方一手导演的。
“在我眼里是真的,在世人眼里也是真的,拜过天地,行过洞房,何来有假!”莫歆声音转柔,他懂莫涟的心,也看得透莫涟在怕。但他不是年幼的为善,假借身份过门也不是一时冲动,甚至对自己的再生父母莫叔叔,也全盘相告,在他心底,莫涟是他一辈子唯一的伴侣,无关是男是女还是双。
“歆……”每次,莫涟总是没办法让自己不为莫歆随时随刻都可以出口的深情所撼动,尽管自己也回报同意的感情,可言语行为却显得畏首畏尾,时常伤到莫歆。
这句咒语是他能做到的,最深的表白,让莫歆连表情都柔和下来,前倾以唇压住唇,不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