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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忆之母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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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月醒的时候看见季晨在练功,歪歪扭扭地扎着马步,没稳住下盘晃一晃又开始做蹲起。
“做事情要从一而终,不得半途而废。扎马步就好好扎,一个时辰!”
“是,师傅。”
炎月没办法出洞,就坐在洞门口晒着太阳,看着季晨扎马步。
断殒崖下气候恶劣,若是无风有太阳就是那种十二个时辰日上三竿的毒日头。季晨早起没喝半口水就出来嘚瑟,还正好被炎月抓个正着,这会儿早就口渴难耐汗流浃背。
炎月不做声,看着他时而皱眉时而舒缓试图将眉边的汗水甩落,觉得很好笑。
“你母亲从来不像你这么淘气,”炎月低声训诫。
季晨闻声乖乖地继续扎马步,表情一如淡然。炎月似乎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严厉,咳嗽两声补了一句“不过你父亲,有些淘气。”
说的是假话,不过暖的是人心。季晨的母亲陈情是是老妖王最疼爱的大女儿,生下来温柔贤淑,皓质呈露。她从小就天赋异禀,是妖界唯一能修行辰星之力的人。而季晨的父亲,自小流离失所拜在遐迩浪人门下,是个清冷的人。只是季晨,或许儿时安逸,性格总是和他父母相差很多,炎月也看不明白,季晨究竟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偶尔开玩笑,好像很不正经,而这会儿淡淡的,像是一汩孤山是的冷泉。让人琢磨不透。
“那我母亲是妖?”季晨发问。
“是。”
“父亲是人?”
“是。”
“那我是什么?”季晨开始摇晃,“人妖吗?”
“混账!”炎月发现自己活了这么长时间头一次见识到这么不懂事的孩子,“你现在修不了灵力就是因为你还是个普通人!”
“啥?那我完了。”季晨一咕噜倒在地上,形如烂泥,一脸哀容。“我又瞎有没天赋。”
“你给我继续扎着!”炎月伸手就甩出一个闪着白光的鞭子,给了季晨一下。
“哦”经常被打的季晨显然皮很厚,连疼都不会叫了。
炎月心里也犯愁,难道陈情的辰星之力一点也没遗传给季晨?和普通人比,他确实进步很快。但是和那些妖界王族里的人比,简直是天差地别。陈情的弟弟陈令,三岁即能御风而行,十岁与他姐姐一同幻化成各种走兽,季晨如今也是十几岁,身上毫无灵力流转就算了,只有一样很好,心法背的不错。可是心法背得好又有什么用,没有灵力支撑,再好的心法也犹如嚼蜡。
“既然我母亲是妖,那怎又会与我父亲相识?”
“这说来就话长了。”炎月甩着鞭子点点季晨往下塌塌的胳膊,继续和他解释“神界每五年要求妖王赤足封灵跪拜,老妖王自然带着你母亲去,可是你母亲在行路途中和老妖王失散了,被你父亲相救。”
“英雄救美啊。”
“也算是,也算不是。”
“我爹很帅啊,怎么不是。”
“你不知道你爹是做什么的吧?”
季晨回想,只记得爹每天辛苦做工,穿的十分朴素,家住江边,父亲每日划船出工,“应该是打渔的!”
“那是你父亲和你母亲成婚之后了,你父亲师从遐迩浪人门下,‘威名遐迩,绝非浪人’,他是个捉妖师。”
“啊?”这和小画本里的聊斋好像啊。
“不过你父亲一生立志惩奸除害,绝不妄杀无辜之人,所以你娘幸免于难。但你爹也被逐出了师门,从此被同门唾弃。”
“我娘又没做什么坏事,本就不应该杀她。”
“是啊,可是世人不这么想。你不也知道吗?”
“我会还母亲公道的。”季晨冷冷的说。
“我是出不去啦,这件事只能由你来做了,季晨。”说完炎月转身返回洞中。
季晨母亲因为跪拜中途失踪,天帝玄霄大怒,下令将陈情扔进断殒崖,永不可返回三界。
那一年,神界的五十八神中,竟有三十六神奉令追杀陈情,陈情被带走后,季晨和父亲二人在苏客镇相依为命。不出几月,季晨的父亲被宵小之徒陷害绞杀于镇上的邢台,季晨也被扔进断殒崖。
炎月开始教季晨很多东西。识草木,炼毒,见识各种妖怪神兽,连他们的能力都一一介绍。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不是一直在柞轮里沉睡吗?”
“是啊,可你母亲一降世就把我唤醒了,我可是连你婴儿时候穿过的裤衩颜色都记得。”
“你这个老流氓。”
“流氓只色美女。”
“你母亲的辰星之力依靠夜晚的星辰,不喜日光,尽量不要再日光之下灵力流转。”
“那岂不就得是个夜猫子?白天不能出来逛吃逛吃?”
“也可以,你多修一重正常的灵力流转就行。”
“啊——”季晨下巴掉了。
“现在神界人界修炼的模式大都统一,所有人通过运转身体内的灵力来产生攻击效果,所依附的状态不同,因而在不同状况下的战斗力也大相径庭。”
“比如?”
“比如我,上古神兽依靠五行,物质越多的地方我的灵力就越强,所以上古神兽是无往不利的,没有缺点。”说完炎月扬了扬下巴,背手摆了个得意洋洋的姿势。
“师傅真帅!”季晨马屁拍的响亮。
“但是人会有限制,比如北城赤家,靠山近水,他们家用灵力修炼的丝线无比坚韧,武器多是修得鞭或者网,依靠的是,”炎月踢了一脚要睡着的季晨,“你猜依靠的是什么?”
“靠的蚕”季晨打个哈气。
“你个傻小子!”炎月上来就给了季晨几脚“我让你馋,让你馋,不好好听课馋什么馋!”
“师傅,我说的是蚕!c-a-n!”
“馋什么馋?!还敢顶嘴!”
季晨这下算是听出来了,炎月是故意的。
一会儿烟消云散之后。
“怎么会是水呢?”
“神界和人界的灵力都是模仿上古神兽修来的嘛,既然我们和开天辟地的神仙一起活过来了,那当然只有五种依附啦。北城赤家的丝线确实需要蚕,但也需要湿度严苛的桑树。控水,就是赤家子弟最重要的课程。”
“可是,那些打过我的妖怪灵力都很不一样啊。”
“是啊,开天辟地的最初,世间也只有一条路而已。而现今,小路山路盘虬交错,遍布神州。修灵之人也是如此,最开始大家是一致的,不过走着走着选择不同罢了。”炎月转身看着身旁的季晨,目光真挚地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怎么选?遵从内心。”季晨也不知道炎月问的是什么,可是无论是什么,他都是这句话。
“那你现在可是遵从内心了?”炎月笑。
“大概是吧。”
这天晚上季晨第一次梦见母亲,自从他被扔进断殒崖,母亲从未进入他的梦中,这天晚上却不知道为什么。
月光姣姣,诉说衷肠,故人如梦,依稀可辨。
梦里季晨穿过犹如森林般漫长的浓雾,忽见一条小河,他蹲下用掌心取水喝,却听见了河对面孩子的玩闹声。季晨抬头看见了母亲和幼时的自己。
手里不知道抓着什么,一绺绺的线头随风飘扬,他在母亲身边转着圈跑啊跑,母亲却怎么也抓不住他。季晨着急张口便喊了一句“母亲”,她转身了,季晨却被一股力量拽着后背,进入到更深的梦境中。
母亲手把手教他画画,是一支竹笔,很粗糙,但是他很开心。季晨走上前去看画,原来是一只小兔子,小时候的他点完兔子的眼睛,那兔子却在画纸上动了起来,伸伸腿变成了只真兔子。他很开心,拍着手跳下椅子,追着小兔子跑,嘴里还嚷嚷着,“母亲,兔子跑啦”,拉长了尾音,像全天下所有的孩子一样。母亲微微笑着,满脸幸福地看着自己。
季晨这次没有喊,大雾突然开始在眼前聚集挡住了母亲,季晨愣愣的,眼泪流了出来,小声的叫了一句“母亲”。
他在午夜中惊醒,醒来时多的是难过和自责,少了抱头痛哭。刚被扔进这里来时,几乎夜夜嚎啕大哭,叫了那么多遍母亲和父亲,他们也从未进入自己梦中。那时候时常会埋怨,为什么连梦中相见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而今夜,为什么又这么突如其来。
这问题好比去问夏花为何不在雪中绽放一样白痴,季晨擦擦眼泪,在洞口吹风。
炎月也醒了,在季晨说第一句“母亲”的时候就醒了,他看着季晨冷冷清清地擦了眼泪,靠在洞壁上望着外面,内心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