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酒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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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晨对这里熟络的很，再加上他一路为身后的小孩子打灯修路，两人很快就到达了酒肆。
季晨站在酒肆门口，深吸一口酒香“好啊”，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正巧只剩一坛醉生梦，季晨挥手将掌柜手中的醉生梦取来，开坛就喝了一大口。醇厚的酒香伴着断殒崖千年的怨气，酒肆里的醉生梦大概只差最后一个“死”字能形容了。这酒寻常人喝不得，修炼之人喝不得，过往求生之人最喝不得。醉生梦喝进去的是酒，流进去的是死在这里千年的怨气和灵识。只有那种将死之人或妖，才会选择主动喝醉生梦。
但没事哪有那么多想死的人，但是神界处决的犯人倒是多得很，只需喝上一杯，这些人或妖就会完全失去求生意志，犹如苟延残喘的老狗，任人宰割。为了省事，来这里处决犯人的高品阶神，和酒肆老板协议好，这醉生梦常年为他们提供。
季晨半躺在酒肆坐席上，大口喝着刚刚夺来的醉生梦，赤野走进店里坐在季晨对面，乖巧地等着他喝完酒。季晨连喝了几大口，终于爽快了一些。餮灵之人最忌半途而废，既损元寿，而餮灵者本身也要遭受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苦楚，这种苦楚就来自于灵力的反噬。
季晨坐正身体，挥手招来店家，问赤野想吃什么，赤野摇摇头问季晨唤兽吃什么，季晨也摇摇头让店家随便给赤野上几个暖和的菜肴。赤野倒了一杯热茶刚想送到嘴边，转而又放到了季晨面前，季晨推开继续喝酒“你喝吧，小孩子多喝热水好。”
“大人也要多喝热水。”赤野将杯子又摆正对着季晨。
“你谁家的？”
赤野放下唤兽，挺直腰板正，跪在席位上向季晨再行一礼，不卑不亢“北城赤家，赤身一心向道，北城四面生风”。
“行了行了”，季晨摆摆手，他最讨厌灵界这些跪啊拜啊的，要不是紫陌管着他恨不得妖界的每个人看见他都现露两颗大板牙以示尊敬。“我猜你家门徒一定在这里歇脚，你等会儿去店小二那里问问就行。”季晨也不嘚瑟了，刚刚是疼得厉害喝的着急，这会儿子缓回来了就用酒杯到着醉生梦慢慢小酌。
“我家门徒并不在此。”赤野低头，抚摸着怀里的唤兽。
“不在这？先走啦？”
“是”
“啊？”季晨看着赤野的护颈红炼，虽然有些脏了，但是衣服上的花纹足以体现穿衣者在家族的地位和声望。波诡云谲的吞火魇，图案精妙，做工精良，虽然不是金线织就，那也不是普通丝线。季晨转头看向崖中的夜景，月光如炼覆盖，一阵清冷之意袭来，他听着赤野的解释，一边藏了身上的所有灵力流转。
“我们赤家近江也近山，前辈无需通过我衣饰来猜测我的身份，我不是赤家少主，只是一个私生子罢了。”少年抬头朝季晨笑笑，却看得季晨心里凉飕飕。“这次，或许他们是想让我死在这。”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狂沙咽住了喉咙。进门者顺风而立，他脚下还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潦倒之鬼在呜呜咽咽。季晨进门的时候本就不早，他喝酒这会儿时间所有人都上楼休息去了，赤野人小又正好被门挡住了，因而这口突如其来的沙子，只有他吃了个干脆。
“掌柜快关门！”季晨睁不开眼睛，只能用袖子挡住风沙。
“客官快请进！”掌柜和小二齐力将门关上，那新来的人拽着他脚下的一摊活物坐在了门口最近的位置。风沙停了所有人都看清了彼此，季晨无言将刚刚装满沙粒的杯子随手扔到了一边，拿起赤野给他到的热水小口喝着，赤野觉得气氛不对也安静地吃着饭，扬起胳膊把唤兽捧地更紧些。
掌柜突然开始热络，一口一口的“大人”称呼着，呼唤着后厨做几道好菜，站在那新来的男人身边。
季晨光靠他身上的灵力流转便知他是神界的处决神，他脚下的倒霉鬼应该就是被扔进断殒崖的那位。神界的神灵样子都差不多，走哪都穿得白净像是一道白光，长得帅确实好看，像这位处决神的面容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他们的修炼统一单调，像季晨和这么多神都曾交手过，只要有相同官职的神出现，他基本都可以感应到。
既然没想着管闲事，那就安安静静吃饭喝酒。
不过可能没这么好运气。
那处决神屁股没着座儿一刻就开始狂拍桌子，季晨听着大概像是“醉生梦怎么没了，你怎么可以卖给别人”诸如此类。
季晨听得耳朵疼，可是能怎么办？灵力高的人就是没有办法，你不想听也能听见。快喝完消失吧，季晨摆出一锭银子，将坛子里最后一杯酒倒入杯中。还没伸手取杯，他的杯子转眼就跑到了那位刚来的白衣男子手中。那男子一手持杯一手抓住脚下的人的长发，一用力手下的人吃痛出声，他顺势将酒灌了进去。
季晨微微闭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大雾弥漫的瞳孔，他邪魅地笑着，左手支撑在立起来左膝盖上，头微微左侧，发丝轻摆，犹如醉了酒的人间尤物。
“你动了我的酒”。季晨缓缓张口。
“动了又怎样”白衣男子正对着季晨，身后的宝剑自动出鞘，剑鸣声利利生威。
“小野，那把剑不错，你可曾修剑法？”
“不曾，不过前辈可以教我”。赤野见那人无礼抢了季晨的酒，也是生气。
“那好，给你当个玩具也中”。
季晨转身看向那个处决神，慢悠悠说道“既然你抢了我的酒，那就用你的剑来抵吧”
“哼，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剑，狂妄！” 季晨一动不动看着处决神的剑锋迅速袭来，可当他看见地下跪着那人的脸，他再也无法抑制。
犹如混沌遮盖的双眼清澈了起来，那是一双深蓝色漩涡状的瞳孔。
那双眼睛没有那么坚定和神秘，现在它们在晃动着，像是在询问着问题。
下一秒，处决神的剑刺中了季晨的胸膛。
“就你这样还和我争醉生梦，怕不是个傻子吧？”
“前辈！前辈！”赤野和掌柜的同时向前查看季晨的伤势，左胸上的剑已被拔出，只有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掌柜的慌慌张张拿出绢布覆盖在季晨胸口上，下一秒，他也呆了。而在一旁着急的赤野，顺着掌柜的目光，也呆了。只有那个处决神，踩在那人身上翘着着二郎腿，正作威作福地左顾右盼。
再下一秒，血腥味顿时在空气中扩散，掌柜的给了身边赤野一掌，然后迅速从季晨倒退到门口酒架边。
季晨右手拿起赤野递给他的酒杯，缓缓说道。
“我原本真的是只打算喝酒的。”
也不过是眨眼般的瞬间，掌柜退后靠在酒架上，刚刚酒肆内突然蒸腾起的血腥气在一瞬间消失不见，连刚刚混乱时候所有人感受到的巨大灵力冲撞也没了。像是虚假的平静海面升起日光，一切混乱终止之后，掌柜定睛一看。
季晨仍是懒洋洋坐在原来的酒席上，对面是被他打晕的赤野，那个将死之人抖动着身体仅剩一口气，还有。
“还有”。掌柜的默默低声说道。他好像觉得自己忘了一个人，或许没有，或许？
“作为这里唯一的酒肆老板，你忘了处决神。”季晨缓缓伸开掌心，一颗红色的水滴状固体静静闪着光辉。“他可能不太好吃”，季晨撇撇嘴，神情厌恶。
“你果然是妖。”掌柜的擦掉嘴边的血，扶着酒架站直了身体。“你已经求死为何要杀处决神？”
“你问题好多，谁说我要求死？”季晨微微一笑，伸出长腿站了起来。
“你不求死，醉生梦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掌柜的明知季晨比他灵力高阶，却仍不卑不亢。
“醉生梦死有几回？长路漫漫妄回春。”季晨走到那将死之人身边，将手心的血滴放在他头顶轻轻消散。“你可知道，有些人活着，心却已经死了。”
“你会餮灵？”掌柜突然意识到了季晨的所做作为，他是在帮助那个将死之人餮灵！“那个人将被扔进断殒崖，先不说你会餮灵，单是你救了这个人，神界就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他！”掌柜的指向季晨脚下的人，怒目圆睁。
“你都说了，我会餮灵。”季晨不急不忙，将那个将死之人扶到赤野的身边，直视着掌柜的。
“你是季晨！妖王季晨！”
“不错。”
“妖王季晨，呵呵呵呵”掌柜的突然捂着胸口笑了起来，“我为什么才发现你是季晨，蓝色瞳孔，黑色玄袍，辰星之力，这样的组合少之又少。”
“因为你是个好人。”季晨缓缓说道。
“哈哈哈，我在这里开了一辈子的酒肆，第一次听别人说我是个好人。”掌柜此时也不着急了，好像确定了自己命运一般，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了。
“我劝你不要杀我，想都不要。”季晨拿起一个干净的杯子，伸手隔空取了一坛酒，自顾自喝起来。“你在我进门时就知道我是妖，但你并未阻止我进门，这是其一；我张口就取了你一坛醉生梦，你明知接下来处决神要来，你却仍旧卖给我了，这是其二；这位将死之人，”季晨转身看着躺在那里的那个人，眼里神色复杂，“他进门时，你曾让小二递给他一碗水。”季晨放下酒杯，“这三点，就足够让我认定，你是个好人。”
“笑话，”掌柜抚须“我这酒肆从经营开始那天就不分神人妖，只要想进皆可进入，这是我的惯例。”
“没错，这惯例太少见了。”季晨又倒一杯酒，一饮而尽。
“季晨，今日我见你餮灵，就必须杀你。我身处这断殒崖，世代受灵界庇佑，职责所限。”
“我理解，很多人都想杀我，但他们都杀不了我。”
“没错，我也杀不了你，但是我必须杀你。”
“你这是何苦？杀不了我还硬杀？”季晨摇摇头，十分不解。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
“好一个‘选择了就必须走下去’！”季晨抬头将坛子里的酒饮尽重重的摔在桌面上。“今我愿视你为友，你可愿和我共饮一杯？”季晨端起酒杯，递给掌柜的。
“好！”掌柜的也是畅快，端起就喝。掌柜的心里本也七上八下，见了会餮灵的妖王难免心里不害怕，可是季晨出手确实有因，那些处决神每次来都一副颐指气使得意洋洋的样子，看着季晨收拾了处决神心里暗爽又恐惧，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看见季晨如此轻易地收拾了处决神，他心里也没了挣扎的意思，反正都要一死，和妖王喝一杯酒也是人生巅峰了。
“献身咒，不好受吧。”季晨微微一笑，看向掌柜的。
“你怎么会知道？！”
“如果是三年前的我，真的不确定自己能打过你，”季晨起身看向窗外，夜幕渐渐要散去了，凌晨清冷开始下霜了。“离开了妖界，你就混成这个样子？‘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不相识’，曾经名动三界的倜傥公子，没想到这些年竟然在这里酿酒！”
掌柜的脸色开始发白，似乎有情绪在牵引着他身体不受控制。
季晨继续说道，“这没什么可吃惊的，公子美名天下皆知，如果我到现在还没认出你，那才是我眼瞎。”说完季晨微微鞠躬，以示尊敬，但他的眉眼间却是淘气的神色。“业凌旭，献身咒，有意思吗？”
“没有意思！”掌柜的突然咆哮起来，气势直逼季晨，不过他还没有失去控制，灵力只是小范围的暴增，并没有袭击季晨。
“没有意思就好，我想告诉你件事情，有个人，她过得也不好。”季晨缓缓又念出一句诗“三山半落青山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她，她怎么了？”掌柜的眼睛开始闪躲，但他却急于求证。
“她，不好。”季晨缓缓说道。“你的献身咒并没有救她，这世上，恐怕只有我能救她了”。
季晨换换看向业凌旭，“你以为神界会救她？别开玩笑了，长安道长是亲眼看见你俩在断殒崖上救了一只妖，那她因为妖毒而死正好应了‘自生自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酒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