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缚》纪拂衣

11、回忆之平安喜乐

　　一夜无梦。季晨起得早，跑到小溪边洗脸，摸摸自己还凸出的眼眶，想睁开眼睛却一直无法打开上下眼皮。最开始看不见的时候，季晨总是睁着眼睛，努力去看，和炎月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他一半是为了强迫让自己适应，另外也是心里不服气倔强的脾气，在眼睛上也不过盖了层布而已，竟然连眼皮都不能控制分开了。“真是可笑啊，习惯好可怕。”季晨笑笑，随手扔了蒙着眼睛的布条。
　　炎月醒来在洞口伸懒腰，就看见季晨边走边用两只手扒着自己两个眼睛的上下眼皮，像是逼着自己眼睛掉出来的样子。
　　“你这是做什么？”
　　“师傅，我眼睛好不了了是吗？”季晨干脆直接问。
　　炎月虽然一直设法帮季晨解毒，可是这个毒藤到底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季晨现在仍是看不见，他确实也不清楚。最让他不解的原因就是，昨日紫枔给季晨的萼鸩明明是可以解万毒啊，季晨的眼睛为什么还是看不见呢。
　　就算是活了千年的他现在也是束手无策。
　　炎月拍拍季晨的肩膀，刚想出口安慰，话不说死最起码能有一丝希望。
　　季晨立马握住了炎月的手，释然地笑笑，“师傅，我没什么，瞎了这么久都习惯了。”季晨心里却是也是心有难过和无奈，但是有什么用，寻思那天真是万念俱灰，有幸遇见了炎月，得知了父母的往事，炎月避他安全，又教灵力、口诀心法，甚至连灵器都舍得一下给他两件，何其幸运。
　　“师傅，若是我这辈子真的无法为母亲报仇，您和母亲会不会怪我？”
　　炎月吃惊地看着季晨，看着季晨有些伤心的样子，又想到他从小失了父母，一个人被丢在悬崖下，求死那天他是经历了什么啊。伸出手替他抚平了衣领，那块浅蓝色锦云，被炎月缝在了季晨衣领处。
　　“不会的，你母亲不会责怪你的。她一定更希望你此生平安幸福。”
　　“是吗？”季晨咧开嘴笑了，灿烂地像个孩子，“那您呢？师傅。”
　　“我，我有什么可重要的。”炎月笑着回到洞里坐下，端起一杯水送入口中。
　　“不，师傅是我现在最终要的人，您说的话也对我很重要。”季晨快步蹲在炎月身旁，等着他的回答。
　　炎月端着茶碗的手一晃，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像是清晨早起的一杯热茶，从口中一直暖到胃里肠子里。“我也希望你一生平安喜乐。”
　　“我觉得我会的！”季晨开心地晃着手里出现的死神诀，随着季晨兴奋地晃动，玄色的剑身上流动着浅蓝色的光芒，你仔细看会发现剑身上的龙眼突然闪烁一下，嘴角弯弯，似乎在睡梦中做了个美梦。

　　炎月坐在洞口指导季晨精习剑法，其实炎月对于剑法也是门外汉，不过最起码给季晨带进门就行，为此他昨晚回顾了不少自己曾经看过的杂书，在里面找边边角角有关剑法的东西复述给季晨听。
　　“立于天下如瞬结之冰，剑亦是此道。天下剑术，唯快不破。但是又快又准才是最厉害的剑术。你看不见但是你可以听，不同的剑穿过空气中摩擦产生的声音是不一样的，仔细分辨就能听出他们之间的差异从而判断对方剑身的缺点，一击击破。”炎月凝神，他身后出现了数十把形状各异的剑。炎月从身后随便取出一把，向季晨耳边刺去。
　　“唰”地一声宝剑迅速冲破空气向季晨而去，季晨听见风声猜测剑柄已到耳边迅速出手，
　　“噹！”剑身刺进崖壁的声音。
　　“你伸手晚了。”炎月声音充满严厉和失望。
　　“是。”
　　“你来说说，这剑的形态。”
　　季晨在脑中回想刚刚剑身擦过脸庞的感觉，觉得风力很强劲而且面积很大，刚刚刺进石头里的声音虽然脆生但是感觉很厚重。“这是一把宽剑，剑身不长，应该比死神诀的长度短一些。具体短多少我猜不出来，但是剑身应该很沉。”
　　“没错！这把是动铁剑。‘动铁为凶’此剑名正处于此。”
　　“好彪悍的名字啊，哈哈哈”
　　“使用这把剑的人多是拥有怪力的凶悍之人，此剑虽然没有死神诀长但是全身皆由无相城金家的万年玄铁制成，无相城金家的玄铁制成了这把动铁剑和短刀，这把剑因为机缘巧合落入我手中。”
　　“师傅，那这动铁剑和短刀都是像我的死神诀一样可随意召唤吗？”
　　“不，生死神诀本身为诀，他们的实体是经过战斗慢慢转变而来的。而剑不一样，正常的灵剑就是需要随身携带的，一旦主人丢弃除非找到，不然剑身就会一直封印，不让任何人拔出。”
　　“那好剑被丢弃岂不是可惜了。”
　　“千万年来，好剑和好的灵修士源源不断犹如这山崖里的石子，你以为世界就断殒崖这么大？你一个妖王族，我一个上古神兽？”
　　“我只是觉得那些好剑白白被扔又不能在遇见好的剑术师，太可惜了。”
　　“世上可惜的事又何止这一件？”炎月叹口气。
　　“就毫无办法吗？”
　　“倒是有个办法，你杀了它的主人剑就自然归你了。”
　　“什么？”季晨一顿，这和他想的不一样啊，“这剑不是有灵的吗？怎么还认杀主仇人为主啊。”
　　“你既杀了他的主人，剑又能做什么呢？除了任你摆布，还能怎样？那些封印的剑也只是因为它们还能在这世上感受到主人的灵力罢了，执着和放手，你能说哪种更好吗？”
　　“若是剑，也能自己选择主人就好了。”季晨缓缓摸着死神诀的剑身，“那这样就不会出现抛弃和背叛。”
　　炎月笑笑，这小子有的时候想法让人觉得像是小姑娘，求死那天决绝的脸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他了。忍不住笑道“季晨，你有的时候让我觉得你像个小姑娘，唉天愁地的。”
　　“是我想的多了。”季晨不好意思挠挠脑袋。
　　师徒二人来来往往试了二十把剑才停下来。季晨坐在阳光下面朝太阳休息，炎月捧着茶碗一口一口喝。茶碗里是季晨采来的小花，季晨小的时候曾看母亲将好闻的花草摘下晒干泡成茶喝的习惯，炎月喜欢喝水，季晨就断断续续地采些觉着还不错的香草晒干给他添味。不过每次炎月给季晨喝的时候季晨总是很嫌弃，说什么男人喝喝白开水就行，热香茶实在不适合他的气质。
　　季晨晒了一会儿觉得十分疲累，起身跑到炎月脚下阴凉处待着。
　　“我早都和你说了，辰星之力不喜阳光。”
　　“我忘了”。
　　季晨哪是忘了，只有在刺眼的阳光下，他的眼睛才能感知到那么一丝丝光芒，安慰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他季晨的词典里哪有‘放弃’这两个字。季晨有的时候也觉得好笑，明明有些事情心里是清楚的，但是没有明确的证据，他就一直不信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非要自己去做些什么求证了才放下心来相信。就像是“瞎了”这件事，他告诉炎月没关系，但是他把布条也扔了，也不蒙眼睛了，反而每天练习睁眼睛瞪眼睛，去感受光线，努力适应环境，继续尝试炎月带来的一碗碗奇怪的药。“或许等到死前那一刻，才会真认命吧。”季晨在心里嘲笑自己。

　　时光如梭，转眼就是六年。季晨在炎月的指导之下灵力增长突飞猛进，他的剑术虽然未达巅峰但也是十分不错的水平。生神诀还是有些不听他的话，但是死神诀和季晨的配合十分默契。炎月斜卧在洞口，大口喝着其他小妖送来的美酒，美滋滋地看着季晨耍剑。
　　炎月还是很嫌弃季晨的剑术的，毕竟他见过很多剑术很好的人，季晨现在这个水平可真是有些不优美了。炎月皱皱眉咽下酒，实在忍不住嗷了一句。
　　“你刚刚耍的那一招叫做鸿鹄之志，为什么你看起来像是小鸡上树？”
　　季晨收了剑，背在身后“师傅，招式里那个伸腿下腰实在太累赘了，没有必要，直接蹲下多快速，还能正面刺中对手。”
　　炎月捂脸，挥挥手随季晨去。季晨听炎月没话了，也被自己逗乐了，擦擦汗去给炎月再要两坛酒。
　　自从季晨灵力日精月进，他就经常大摇大摆地走进妖怪堆里找好玩的。最开始因为手痒没控制好力度打残了两个，大家发现他厉害了之后也不敢作妖，只能低三下气地求不死。季晨收拾了咒术师把他绑在崖壁上让他教自己制毒，没事儿就让他自己以身试毒，把咒术师治的心服口服。后来断殒崖来了些不认识的人，求死的都被季晨给救了，转而也拖拖拉拉活下来了，有个会酿酒的，竟然就在崖下酿起了花酒，搞得断殒崖下香喷喷的。后来又来了个花妖，本来想干死自己，季晨没事就去给她浇水，硬生生扛了几年倒是开起了大片的花。
　　六年来，断殒崖竟然被季晨生生调教成了一副“众生和谐”的状态，大片土地被开垦出来，种植上了些粮食和作物，有些妖怪能变出花草种子，也撒了一些在崖底，这茯苓花竟不是断殒崖下唯一的植物了。

　　季晨如同例行检查般，顺利走进一间小木屋自里，端着盆子一捧一捧小心翼翼地给花妖浇水。
　　“季晨，你怎么又来了。”
　　“是啊，怕你想我呗。”这个叫芝蘅的其实是个小草精。
　　“季晨哥，你让我开花我也开了，你为什么还给我浇水啊？”芝蘅被季晨按着从头浇到脚，特别无奈。
　　“等到你长大不想死的时候吧。”季晨浇完水拍拍他的脑袋，顺手带走芝蘅肩膀上开的一朵粉色小花。

　　芝蘅旁边就是酿酒的陈大叔家，季晨轻车熟路从门口拿走两坛酒，朝屋里喊“大叔，我拿两坛酒走啦。”
　　“好哇。”
　　“芝蘅拜托您了。”
　　“好咧。”

　　季晨慢慢提着酒回洞。踩着阳光剩余的光辉，他能感受到星辰迫不及待要出现了，体内灵力流转越发活跃起来。这些年，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收拾了那些曾经伤害自己的人，也救了一些人，每天都不是开心到起飞，但是安稳得让自己舒心。他有的时候犯脾气和师傅吵架两个人把洞里折腾地乌烟瘴气，死神诀静默伫立在空气中，季晨感受到生神诀挡在他两中间，所有的脾气一下就没了。炎月给他形容这两个神器的状态，两个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