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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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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蓑烟坐在公园长椅上,沐浴着落日余晖,一脸懵逼。
头顶树条飘飘,远处湖光粼粼,近旁步道大爷舞刀,而她和任平生就像两个老年人一样坐在夕阳里——探讨学术。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按照顾蓑烟以往的经验,上次在教学楼后开展了那一番加深感情的操作后,她和任平生的革命友谊就算没有突飞猛进,也不该是这种约晚饭和逛公园的相处模式啊?
顾蓑烟默默地转过头看着身旁人。
难道,这就是他定义的……约会?
顾蓑烟眉心一跳。
“莱蒙托夫的恶理论……”任平生一边低头翻阅着书,一边说着,却突然发觉身旁人没有了声息,不禁顿了下。
他抬头看了眼顾蓑烟后又立刻垂眸,声音有些局促。
“不好意思,这个话题让你感觉……很无聊吧。”
“还好,就是没让我插上嘴而已。”顾蓑烟笑了下。
“……对不起。”任平生更窘迫了,他掩饰性地抬了下眼镜,遮盖住自己的慌乱与紧张。
自从那日…那日后,他们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但其实关于如何和异性交往,任平生完全没概念。秉着发乎情,止乎礼的君子之道,他左思右想,觉得饭后逛公园并谈个天的方式是加深双方感情的最佳模式,但可惜的是,他一直不是个聊天的好对象。
“我是个很没意思的人……”
“还好。”
还好就是确实有点没意思的……意思吧。任平生默默地做完阅读理解,捏着书的手紧了紧,鼓起勇气多问了一句。
“那你有什么其他想听的吗?我可以……”
“没有。”
一定是觉得即使说了他也不知道吧。任平生的心顿时低落到了谷底。
他看了眼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太阳,离天黑还有些时间,私心不想这么快就分开,还想再多待一会儿,虽然知道案前有堆积的作业要处理,从来严格执行作息表的他此刻却希望傍晚的时间能拖长一些。
可是……她应该不想再和他这么无聊的人待在一起吧。
任平生垂下眼,有些艰难道:“那我们走、走吧……”
“等等。”
顾蓑烟突然抬手拉了下任平生的衣袖,“你不是还没说完吗?”
任平生:“!”
“你、还想听吗?”任平生眼睛一亮,谁知顾蓑烟缓慢地摇了下头。
任平生浑身气息又耷拉了下来。
顾蓑烟好笑,存心逗他似的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听是因为我不同意你的观点。”
“什么?”任平生有些反应不过来。
顾蓑烟微微后仰,抱臂看着任平生,“莱蒙托夫的恶理论,我是赞成□□的,可你的观点是□□,所以我不认同。”
闻言,任平生心里一荡,她没有觉得无聊,她一直在认真听!
顾蓑烟微仰起下巴,“你想听吗?我的观点。”扬起的眉头带着挑衅的味道。
任平生似被激起了斗志,向来内敛的眉目漾开一抹自负的意气,“你说……”
*
在经过几场令自己辩论水平显著提高的‘约会’后,顾蓑烟觉得是时候把两人跑偏的关系给扳回正道了。
周六的影院里,观影人简直爆棚。
顾蓑烟牵着任平生的袖子,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看得出来,任平生很不习惯这样的场景,额头上都铺了一些细密的汗,顾蓑烟也不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只是想到今日的计划,忍了!
挤出自助售票口,顾蓑烟呼了口气,转头笑道:“拿到了!”手上是两根票据。
任平生看着她明媚的笑容,也不由弯了下嘴。虽然他对这部电影并不感兴趣,但看她性质这么高昂,心里竟也奇异地期待了起来。
顾蓑烟上下扫了眼高自己一个头的任平生,黑发配框架眼镜,羊毛开衫内搭衬衣,一身整洁的打扮可以说很良家了。
而今天要如何对这位大龄良家青年磨刀霍霍呢?她在脑海里再次勾勒了下计划,嘴角奸诈的笑容还没浮起,手就被一只温厚的大掌牵住了。
任平生看着涌动的人流,小声解释道:“人多,容易走散。”
顾蓑烟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眉间一挑,意味深长,“哦。”
任平生有些窘迫。
这时,顾蓑烟的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下,她猝不及防地向前踉跄了几步,才被眼疾手快的任平生扶住。
任平生握住她肩,垂眸,“没事——”
话音未落,一个大嗓门的中年男人就嚷道:“让开,让开!挡这干嘛呢!”
顾蓑烟揉着自己的肩榜,皱起眉,还没开口,任平生已经伸手拦住了那男人。
“干哈啊?”那男人轻蔑地看了眼拦住自己的任平生,又看了眼顾蓑烟,不屑的笑容中多了丝狎意,“你马子啊?”
听到这个称谓,任平生狠狠地皱起眉,但他依旧教养良好地压下眉间情绪,直视着男人,清晰而坚定道:“请道歉。”
“嘿!”中南男人朝地上呸了下,故意撸起袖子,露出一条肌肉虬结的大花臂。
顾蓑烟看着周围自觉四散开的人群,以及有两个任平生那么宽的中年花臂男,轻扯了下任平生,低声道:“算了吧……”
任平生闻言,柔和下眼神,两手按着顾蓑烟的肩,像摆放什么珍贵瓷器般将她轻轻推到自己身后,宽慰道:
“没事,我会让他给你道歉的。”
顾蓑烟愣了愣,张了张嘴。
不是,任老师,道歉什么的稍后再说……
关键是你手劲啥时候这么大了?顾蓑烟艰难地挣了挣任平生按住自己的手,然后……失败。
事实证明,任平生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
照理说,‘说到做到’是个极具男人味的优良品质,可当你的对象牺牲了你们看情侣电影的时间,用来和一纹身壮汉在警局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人生交流并且最终让对方痛哭流涕地承认自己错误后,这种品质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既然你是带着自己孩子来看电影的,那你就是这么为人父的吗,你没有想过你刚才的行为会给孩子造成什么影响?八九岁的孩子还处于学习模仿阶段,父亲的言行操守甚至可以影响他今后的一生……”
谈话声从紧闭的面谈室内传出,顾蓑烟坐在派出所大厅里,两眼无神地打了个哈欠,手旁的一个小孩吱吱嘎嘎地嚼着棒棒糖。
她终于知道那么多年少气盛的大男生是怎么被任平生治得服服帖帖的了,也许在他眼里,里头那个正哽咽着自我检讨的中年男人就像他那些不成器的学生一样。
只是……壮了点罢了。
可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她和他原本的二人约会会变成道德讲座啊摔!
任平生你真的觉得和一个壮汉谈话两小时要比和她看俩小时电影有趣是嘛,这样真的会失去她的!
已经等到没脾气的顾蓑烟生无可恋地撑住额头,揉了揉眉心。
“姐姐,吃糖吗?”一旁的小孩儿乖觉道。
顾蓑烟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稍后又道:“算了,来一根吧。”
她沧桑地拆开包装,给自己点上了一根棒棒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