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生》卞杭

7、07

　　“老师好。”
　　“老师好……”
　　任平生心不在焉地回着路过学生的招呼，越靠近二班，他捏住书脊的手便越紧。
　　待会儿，只要自然地递给她就好，只是回礼而已。
　　任平生稳了稳气息，踏上四楼，却在转角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那就谢谢你了姚池。”
　　“蓑烟，你跟我客气什么。”
　　任平生抬眼，就见顾蓑烟背对着他，从面前高大俊朗的男生手里接过一盒包装精致的礼盒。
　　是星座巧克力。
　　是只有知道对方生日，代表着某种隐喻心意才会送的礼物。
　　“任老师。”姚池突然抬眼，看见任平生，神色有些尴尬地笑唤了声。因为他的导师陈主任和面前这位可是至交，惯会做人的他一度想和任平生打好关系，不过任平生对他的反应向来不咸不淡。
　　果然，任平生淡淡地看了眼他，‘恩’了声，就低头往前走去，错身而过时，顾蓑烟笑道：“任老师，听课去吗？”
　　任平生一顿，抬眼看了下顾蓑烟，点点头后便走了，脚步微乱。
　　顾蓑烟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礼盒，若有所思。
　　“蓑烟，你的运气不太好呀，有这么个清高的导师，我看他眼高于顶，好像不怎么搭理人，你有些辛苦啊……”姚池半开玩笑道，自然地将一只手搭在顾蓑烟的肩上。
　　“眼高于顶？也许吧……”顾蓑烟玩味地看了眼姚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
　　陈主任正泡好一杯新进的普洱，打算悠闲地批批卷子，就见办公室门口一道阴影投下。
　　“诶，老任，你来的正好，尝尝我……”
　　陈主任话未落，任平生已开口。
　　“你那个实习生很闲吗？”
　　“姚池吗……”陈主任不以为意地重新拎壶泡水，“最近不都没什么事吗，我就没让他上课。怎么了？”
　　陈主任奇怪。
　　任平生垂下眼，“你今年是第一次带实习生吗？教研任务不紧就什么也不用做了？你这样不仅在浪费他们的时间，也没有尽到该负的责任。”说完，任平生便转身走了，好似刚才只是来串了个门。
　　陈主任端着杯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嚯，这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跑来训我啊，吃错药啦……”
　　而某个疑似吃错药的人在转身出门后，就顿住了脚步。
　　他，在做什么啊……
　　任平生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教学楼的背面，眼前浮现出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个叫姚池的男生他见过几次，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人不差，外表俊朗性格朗煦，和顾蓑烟站在一起，意外地很……登对。
　　也是，他们是同学，以后还会是同事…他们一样年轻，有共同话题，那个男生很会说话，女孩子应该都是喜欢听这些的，所以她才会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然地接过对方的礼物么……
　　可她喜欢的……不是他吗？
　　任平生心里突然空了一秒。
　　但她接过了对方的礼物，她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她接受了，所以她现在是要把对自己的那份喜欢收回了吗……
　　念此，任平生将手中书脊捏得变形而不自知，垂下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片扇形的阴影。
　　明明早该知道的……
　　对自己的所说的喜欢，只是人家小姑娘的一时戏语罢了……
　　他怎么当真了，怎么能开始…希望是真的……
　　任平生手中的书滑落在垃圾桶内，未拆的塑封新亮如昨。
　　不要了，已经……不需要了。
　　就在任平生转身离开的时候，一声低叹传来。
　　“这么新的书就这样扔掉，有点可惜啊……”
　　任平生浑身一僵。
　　顾蓑烟弯腰捡起书，拍了拍，然后抬起眼看着背对她的男人，无声一笑。
　　她一步步走近任平生，看他越来越紧绷，就坏心眼地特地从他旁边突然探头道：“任老师？”
　　任平生果然被她唬了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步，背一下子抵到了墙。
　　“我有这么可怕吗？”顾蓑烟摸了摸鼻子。
　　她扬了扬手里的书，戏谑道：“这本书，任老师可以送给我吗？”
　　任平生看着笑眯眯的顾蓑烟，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他再怎么迟钝也反应过来了，顾蓑烟这是在逗他，面上瞬间露出了被人戳破心思的尴尬和复杂。
　　见人不说话，顾蓑烟举着书步步逼近，直到手撑住了墙，踮脚倾身道：“不可以吗？”
　　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任平生顿时心如鼓擂。
　　顾蓑烟看着毫无反应犹如石化的男人，故作哀叹道：“哎，原来不可以啊。”
　　说罢，她撤离身子，往后退了步，苦笑道：“老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我不会再……”
　　“可以！”一道急匆匆的声音蓦地打断了顾蓑烟的自言自语。
　　顾蓑烟在任平生看不见的地方勾起嘴角，转身无辜道：“什么？”
　　“可、可以。书，送给你。”任平生似乎有些急促，眼睛也不敢看顾蓑烟，只偏着头低声道。
　　顾蓑烟眼神一深，随后甜甜一笑。
　　“嗯，那就交往吧！”
　　“嗯…………啊？”任平生惊慌抬眼。
　　顾蓑烟不能其烦地重复道：“我说，我们交往吧。”
　　任平生的脑子瞬时嗡了下。
　　“怎么，老师你不是这个意思吗？”顾蓑烟皱眉。
　　“不是，我……”
　　“哎，你不是这个意思啊。”
　　“不……”
　　“那就是了！”
　　任平生看着笑容灿烂的顾蓑烟，脑子都快打结了，他混乱的语言系统只支持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眼。
　　“可是，姚……”
　　“是我同学。”
　　“他的礼物……”
　　“分给班里同学吃了。”
　　“你接受他的……”
　　“有的吃干嘛不拿。”
　　顾蓑烟终于忍不下去地揪住了任平生的衣领，“好了，任老师，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任平生无措地眨了下黑色的眼睛。
　　顾蓑烟看着意外呆萌的男人，突然间笑得神秘，“老师，告诉你个好消息，这里是监控盲区哦。”
　　“啊？”
　　任平生话音刚落，头就被一双小手捧着摁了下去，然后所有的声音都被封禁在两瓣红腻的温软中。
　　*
　　“震惊，某实习生在校与导师激吻，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师德的沦丧……”
　　“秦薇薇，你挺适合去当uc编辑的。”顾蓑烟处理着手边工作，头也不抬道。
　　“摆托，是你们自己都不避讳点，这是在学校诶，周围都是未成年的崽子，你们在做少儿不宜前可以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吗？”秦薇薇夸张道。
　　顾蓑烟‘咚——’地竖了下笔，抬眼，“谁让你没事跑对面天台去的，而且……你是未成年？”
　　顾蓑烟狐疑。
　　“去！”秦薇薇拍了下她，而后压低声音贼兮兮地问道：“不过，按照任平生那古板的性子，你们进展不该这么快啊？”
　　顾蓑烟微微一笑，“我喜欢跳级。”
　　秦薇薇：“……”
　　“任老师。”顾蓑烟突然道。
　　刚上课回来的任平生一抬眼，和顾蓑烟四目相对，他立刻移开目光，轻轻地‘嗯’了声。
　　秦薇薇在一旁翻了个白眼。
　　在办公室装得这么正常，戏精，都是戏精……
　　“老师，书我看完了，只是还有些地方不明白，晚些时候可以请教下你吗？”
　　顾蓑烟站起身，礼貌地笑道，纤细葱白的玉指却从褐色书脊上一寸寸下滑。
　　“咳。”任平生不知为何呛了下。
　　夏老师捧着热水抿了口，感叹道：“学无止境啊……”她眼光瞟到一旁弯腰默写的学生就来气，呼了下他，“还没默出来，你看看小顾老师，都成老师了还在学习，你就背个三行字，咋就那么费劲呢！”
　　男生摸着头委屈。
　　秦薇薇也替他感到委屈。
　　但不论是秦薇薇还是顾蓑烟，都忽略了想玩一把‘夜光剧本’的前提是有个懂梗的对象，很可惜，这个人是——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