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晴岚》江若吟

11、乱世醒

　　不详的预感一路纠缠着我。韩信带我不过到新安便推脱有事和桓楚道别。我知道他并不乐于送信的差事。我也就跟着他到了新安城。

　　新安刚刚被楚军收服。人民的生活还是比较困苦。韩信直接对新安守军说道：“我要见你们的将领。”

　　我困惑不已，难道韩信和新安将领认识?

　　不过一会儿，那将领倒是出来，看见韩信，很和蔼地笑道：“韩兄。”“高离。”韩信也很客气地下马，拍拍他的肩膀。

　　二人一见如故，旧时必定相识。

　　“你妹子这么漂亮？没早点介绍给我认识呢。”高离米色的长袍上绣着牡丹花似的文锦，枣红色的镶边显得肃恭谨然。
　　“嫂夫人的容颜才是举世无双呢。”韩信也恭维道。

　　我微微颔首，浅浅一笑。

　　夜晚，我见到了高离的夫人，肤色嫩如鸭梨，柳叶眉下，双眼宛若夜空中璀璨的星星。她未施任何粉黛，却更觉自然清新。也是米色的裙裾袍，不过镶边是淡紫色，是我最喜欢的那种颜色。她看着我，微笑道：“果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声音平实而不娇媚，言语恳切而不做作

　　我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女子。我欠身道：“小女子江玉吟，见过夫人。”
　　“你姓江？”她有些诧异。
　　“绿倚，韩兄弟家贫，老早就送走他妹子了。江自然是她养父母的姓。”高离解释道。

　　“好妹妹，你一定吃了不少苦。”绿倚牵起我的手。她手的皮肤也光滑如绢绸。
　　绿倚，果然名字也脱俗。
　　“没有。养父母待我视如己出，不过他们都已去世了。”我答道。

　　“韩兄，当下的局势……”

　　绿倚掩口一笑，道：“他们二人又要论天下了，我们且去一旁用膳好了。”
　　我点点头。

　　桌上并无过多菜品，大多数一眼望去都是绿色食品。

　　“如今新安刚刚恢复平静。秦朝的过度赋税让百姓无结余。所以我们这里只有些粗茶淡饭。望妹妹不要嫌弃。”绿倚见我出神，解释道。
　　“姐姐哪里话。能够饱腹已经很好了。妹妹何以敢奢求？”我答道。

　　绿倚微微点头，看来她也很喜欢我。

　　接下来一段日子，我和绿倚相伴，我教她识字，她教我梳头并簪。我偶尔能够听见街头巷尾的人在议论项羽。

　　他杀了卿子将军，威震楚国。何况，他接下来的巨鹿之战更是让人议论不休。但大多数人都对巨鹿之战不抱希望。于是新安城内人迁走了不少。

　　看着日益萧条冷清的街道。我突然想起那句话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句话原来字字都是如此真切

　　秦军果然开始对新安进行攻击了。高离出征临行前，跪在了韩信面前，请求他如若城破，一定要保他家人安全。韩信答应了。

　　我和韩信分批将高离的府内人送走。绿倚坚持不走。任我和韩信百般劝说。她只是淡淡地说：“我要等我的夫君回来。”

　　“要是回不来呢？”我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绿倚看着我，目光澄清：“那么我就去陪他。”
　　“绿倚姐，不要。他若回不来，也希望你能够过得幸福。而不是要你为他殉情。”

　　我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她有事。

　　绿倚淡淡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块牌子，递给我：“拿着，也许日后用得着。”

　　我见到那牌子里有“赢”的字样，不由得一惊：“绿倚姐，你和……”
　　“我是从阿房宫内逃出来的楚王妃。”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绿倚的身上时常会透露出一种贵族的气质。她若没有逃出来，此刻只怕也成为了秦始皇的殉葬品了。

　　“当日救我出来的人，给了我一块牌子，就是这个。”绿倚说的救她的人想必就是赢公子——子婴。

　　能够冒此大险救她，必定两人间有着极其微妙的关系。但是他们最终还是天各一方。造化弄人。

　　“妹子，我们先把最后一批人带离吧。”韩信后面的女眷，各各都紧张万分。唯有绿倚镇定得可怕。
　　“绿倚姐——”
　　“别耽误救他们！”绿倚抽出她的手。

　　“哥，你带她们先走，我随后和绿倚姐就来。”我说道。
　　韩信迅速撤离。

　　“绿倚姐——”我仍然不想放弃。
　　“吟儿，带我去城墙上。”绿倚起身，表情严肃而执着。
　　“可是，很危险的……”我本来想要阻止。但是绿倚坚决地目光让我不得不咽下要说的话。

　　我还是带绿倚去了，秦军人源源不断，守军不过是瓮中之鳖。绿倚的脸色很冷很冷。下面一片哀鸿遍野，血流成河。我不敢直视这等惨烈的战况，电影电视上看见的远不如身临其境般的真实与恐惧。

　　绿倚拔下了头上的红缨簪片，她的发飞舞在风中。
　　“绿倚姐——”

　　她扬起嘴角，倾国倾城

　　那一袭翠绿的裙裾袍，被风翻滚地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
　　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我呆呆地看见绿倚刚刚站的位置变空了。我冲上前，看见绿倚的眼眸，淡淡溢出一种知足。
　　“吟儿，快走！”韩信过来拉住我。

　　为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人要死？为什么要无辜的绿倚姐枉死？还有多少春闺梦里人客死沙场？多少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我不去！我要去救绿倚姐！”我厉声尖叫。
　　“她已经死了！”韩信也拔高声音。

　　“不！她怎么可以死？她怎么会死？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死？为什么为什么！！”我近乎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啪！”

　　那重重的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

　　“这就是乱世！不是你整天说的和谐社会！你要清醒！”韩信的声音穿透而来，沉重而有力。

　　乱世！

　　这就是乱世！

　　没人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的乱世！

　　“我们走。哥”我的声音有些嘶哑。
　　“妹子……”韩信的声音又软了下来。

　　“哥——”我的泪水汹涌而下，直接扑进他怀里，大声呜咽着。绿倚就死在我的面前，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我好无力。

　　哭完之后，我彻底醒了。我现在身处一个根本不论人权的乱世！
　　“我们走吧。”
　　我点点头，紧跟在韩信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