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目鸟》七千二白

3、飞雪中的鸟

　　四

　　【A市一月十九日下午五点】

　　“接到报案是什么时候？”狄阳坐到了车的后座上，副驾驶上坐着卫黎，余帅正在驾驶座上发动车子，可能是因为天气实在太冷，车子发动了两次都没有点火。

　　“差不多一个小时前，听说失踪的是秦义，再加上他和秦鸿的关系，所以我们有理由推测可能是啄目鸟下的手。”卫黎说道。

　　“不过不管是不是他干的，在现阶段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时候，我们更不应该随便放掉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

　　在余帅第三次点火的时候，车终于成功发动了。他搓了搓冻的有些僵硬的手，对二人说：“队长，狄阳，先暖暖车，过会再走吧。”

　　卫黎点了点头应允了。

　　就在三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卫黎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屏幕上那个活泼青春的女孩，应该是他的女儿给他打的电话。

　　“喂，凝凝啊，下课了是么？”

　　“是呀，爸爸你能来接我嘛？”

　　从他手机的听筒里，隐约传来了少女充满活力的声音。

　　“对不起啊凝凝，我今天有工作，只能把你捎到顺路的车站去，然后你就自己坐车回家吧，好么？”

　　“啊……”很明显，手机那边的少女听到这话有些失望，她只能说道：“好吧……”

　　挂了电话，卫黎长舒了一口气，看向了余帅。

　　“我明白队长！不用说了队长！保证完成任务接小姐到车站。”余帅敬了个礼，嬉皮笑脸地说道。

　　“别瞎贫，快开车。”卫黎白了他一眼。

　　狄阳听到刚刚他的对话，有些奇怪的问：“现在不是在放寒假么？小凝怎么还在上课？”

　　“一看你就是没养过孩子。”余帅一边开车一边接过话茬。

　　“说的跟你养过似的。”狄阳瞪着他。

　　“诶，我虽然没养过，但是我曾经也是个高三学生啊，这年头谁不在假期报几个课外班啊？不是人人都像你狄大才女，不用课外班就能学成第一。”

　　“自己不去总结方法，不去总结错题举一反三，不去拼命努力，再多再好的老师讲课都没用。”狄阳的语气很淡定，但是听在余帅耳中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充斥着一股子讽刺的味道。

　　“啊……所以说你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最难应付了。”他叹了口气。

　　而在一边听着二人对话得卫黎也不好意思开口，毕竟……他家凝凝什么水平他真是不敢恭维，这闺女天天就喜欢看小说看动漫打游戏，反正除了学习什么都喜欢。花了钱报了课也和没报没啥区别，成绩依然还是年级倒数，不知道高考的时候能不能来一波爆发上个一本。

　　唉，前途堪忧。

　　几个人聊着聊着天，就到了补习班的大厦楼下，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个站在马路边上穿着浅粉色羽绒服的少女在低头玩手机。

　　“又玩手机。”卫黎皱了皱眉。

　　车开到了她的面前，卫黎把车窗摇下，呼唤着一脸笑容不知道沉浸在什么里面的少女，道：“卫凝，上车。”

　　看到卫黎的脸，卫凝“噢”了一声，就蹦蹦跳跳的上车了，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

　　“狄阳姐！”一开车门，她就看到了也坐在车后座在向她打招呼的狄阳，顿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小凝，我也在这儿呢！”余帅坐在驾驶座上，扭过头看向卫凝，向她挥了挥手。

　　“哈喽啊，肥宅哥。”

　　“……你能不能不要老这么叫我？”

　　“不要，因为你就是个肥宅啊。”卫凝笑着说。

　　“你今天好像很兴奋，”狄阳看着此刻好像精神极度亢奋的卫凝，疑惑的问她：“小凝，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她嘿嘿一笑。

　　卫黎听到这话，忍不住回过头了，他用一种有些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她老这样，神神秘秘的，不用管她。”

　　既然身为父亲的卫黎都这么说了，狄阳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也闭上了嘴。卫凝即使坐在有些颠簸的车上，也在抱着她最新款的IPHONE手机，看着屏幕，一边打字一边不知道在傻笑着什么。

　　狄阳看着窗外开始流动起来的城市，静静的在想，她要不要提醒卫黎，他溺爱孩子有些过头了呢？父母毫无顾忌的宠爱可能就是导致卫凝现在对学习保持无所谓态度的原因之一吧。

　　一片雪花在风的吹拂下悄悄的贴在了车窗上，那精致可爱的花纹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诶？下雪了？”

　　开着车的余帅感叹了一句，看着那渐渐变得纷纷扬扬的大雪，打开了车子的雨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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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A市一月十九号晚六点十分】

　　据当时接待的警员所说，下午四点左右，秦义的妻子王雅桐来到警局报案，说自从昨天晚上她的先生出门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也联系不上。

　　她曾经尝试联系过和秦义走的比较近的几个人，但是他们都表示昨天晚上喝得太多有些断片，早上起来发现秦义不见了，就以为他先回去了，都没有过多在意。

　　无奈之下，王雅桐才选择了报警。

　　经过一个小时的车程，三人最终到达了失踪者秦义最后所在的地方——A市大酒店。

　　雪越下越大，只是短短的几十分钟，地上的雪已经积到了能没过鞋底的程度。冬天时节，仅仅只是六点多天却已经几乎全黑。

　　一停车场的豪车，最差也是个奥迪A6，两辆警车的加入显得颇有违和感。

　　余帅停好车，卫黎和狄阳接着下车，后面还有随行的四名警员。

　　几人刚一进门，就有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规矩的西服，向几人迎了上去。他笑眯眯的和为首的卫黎握了握手，说道：“欢迎光临啊，警察同志们，我是酒店的经理陈路风，我们一定积极配合警方查案。”

　　“嗯，好的。”卫黎礼貌性的回了一句。

　　不知道为什么，狄阳总感觉看着陈路风笑成菊花的一张脸，有点恶心。

　　随着陈路风的指引，一行人坐上了通往VIP区的电梯。这个电梯相当的宽阔，看起来和别的地方的货梯差不多一般大小，也许容纳三十几人都完全可以。她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电梯里安装着摄像头。

　　电梯门在19层开启了，入目的是一整片大厅，大厅里摆放着一些基础的娱乐设施，还设置有前台。

　　这个大厅整体是一个规矩的正方形大厅。从南侧下电梯进入大厅后，其东，西，北三个方向分别有一扇红木制成的大门，那后面就是三个VIP区。里面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分开的话比较便于管理，否则的话面积过大很容易形成混乱。

　　他们向左拐，进入了西边的大门。

　　这里面的走廊很宽阔，可以使六七个人并排前行。走廊两边都有包房，从1900到1930，共三十个包房。

　　他们先直走了一小段，向右拐走了十几米，又向左拐走了十几米，又向左拐走了三十多米，最后向右拐，左手边就是秦义最后所在的房间1915。

　　真是有够绕的。狄阳在心里吐槽。

　　几人打开房门，赫然发现房间里还坐着三个男人，是在来的路上卫黎找人通知他们的，还有两个人可能还在路上没有到。这五个人的信息都是秦义的妻子王雅桐提供的，她说她丈夫出去喝酒的话，一般都是和这几个人。

　　而事实证明，也的确是。听到秦义失踪的几人大惊失色，连忙赶着就过来了。看来这几个人到的也不比卫黎一行人早多少，面色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感觉。

　　在看到警察的那一刻，三个男人明显都有些心虚，不敢直视几人的眼睛。

　　卫黎和随行警员对三个男人以及陈路风进行着一些基本询问，余帅和狄阳则在这个房间里到处瞎逛着。

　　“啧啧啧，真豪华啊，我用我一年的薪水估计都没法在这儿享受一回。”余帅忍不住感叹道。

　　“有钱人就喜欢这种腐败的生活，你羡慕不来。”

　　狄阳一边观察着房间的布局和结构，一边还不忘记嘲讽一下余帅。

　　大概逛了一圈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卫黎那边，在一旁听着他们问话。

　　“你们昨天晚上几点来的？”

　　“晚上……八点半左右吧。”

　　听到这话，一旁的随行警员拿着一个小册子在快速的记录。

　　“你们是怎么来的？”

　　“开车。”这次，几人倒是很确定的说。

　　“开车来喝酒？你们胆子挺肥的啊？”卫黎冷笑一声。

　　也正在这时，另外两个男人也到了。卫黎看到他们，冲他们摆了摆头，示意他们过来和这三个人一起接受盘问。

　　那两个人有些懵逼的走了过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五个男人都是小有身分的人，但是因为本身手脚就不干净，再加上卫黎不管是年龄身分还是气势上面都狠狠的压制着他们，他们倒是不敢还嘴。

　　“在聚会期间你们都干了什么？”

　　“喝酒，吃饭。”

　　“就这些？”

　　“就……就这些。”

　　卫黎并不相信，但是也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他继续问道：“秦义有出过这个屋门么？”

　　其中的三个男人面面相觑，都同时摇了摇头说记不清了，因为昨晚喝得太多，有些断片。

　　倒是有一个年轻人说道：“出去过，秦总出去上厕所，还是我扶着他去的。”

　　“不对啊，房间里面有卫生间，他为什么要特意出去上？”狄阳插嘴道。

　　“当时厕所被吐得到处都是，秦总嫌脏，就让我扶他去外面的卫生间。”

　　“然后呢？你们安全回来了么？有没有碰到什么意外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皱眉回想了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说是扶秦总出去，其实我喝的也挺多的，好像在外面等他的时候醉晕过去了，在地板上睡了一会儿，后来被路过的服务生叫醒才又回了房间。”

　　“秦义呢？”

　　“我回来就接着睡了，当时也是实在太晕了，一下就把秦总这件事给忘了。”

　　一旁那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指着年轻人说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差不多二十分钟了，秦总好像没有回来，我们都以为他有急事先回去了，因为以前也发生过这种情况。”

　　卫黎皱了皱眉：“你们有人去卫生间找他么？”

　　“当然找过，但是卫生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气氛一时间寂静了下来，狄阳皱着眉头，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心中升腾起来。

　　“你还记得当时大概是几点么？”狄阳问他。

　　那个人思考了一会儿后，才说道：“十一点左右吧，我记得我以为秦总走了就看了一眼表，发现才十一点，感觉有些奇怪，因为他以前通常都是一点左右才离开的。”

　　“十一点……应该就是失踪时间了吧？”余帅低声说道。

　　狄阳发现这件事情的复杂好像远远出乎她的预料。不过也是，如果真的是啄目鸟动的手，那么他便绝不会轻易让人发现线索，这么离奇也是应该的。

　　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有办法，可以在二十分钟内，就将一个大活人绑架带走么？这里是酒店，出了红木的大门之后就是嘈杂的人流和众多摄像头，要想将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走，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倘若真的存在那个神秘的“绑架者”，酒店的监控虽然算不上是无孔不入，但是想要不留痕迹的将一个成年男性运送出去也是不可能的，这就提供给了狄阳另外一条思路。

　　比如，绑架者和秦义本人，此刻仍然待在这个酒店中没有离开；又或者可以大胆猜测一下，秦义本人已经殒命，而尸体正孤零零的躺倒在酒店的某一个位置没有被发现，凶手本人则是大摇大摆地在摄像头的监视之下早已离开。

　　“你想什么呢？”余帅凑近过来，看着低头沉思地狄阳，问道。

　　然而，刚凑过来的余帅下一秒便被狄阳一巴掌推开了。她似乎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一般，脚步越来越急地向着门外走去，神情愈加严肃，丝毫没有理睬身后余帅的抱怨声。

　　她从快步逐渐变为了小跑，在房间外地走廊里穿梭着。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如果事情真的像她像的那样的话，那么秦义有很大概率会在——

　　狄阳的心脏猛烈跳动着，她冲进了那个公共男卫生间，扫视了一周一圈后开始迈开步子径直往最里面走去。

　　最终，她停在了那个一直写着“维修中，暂停使用”的隔间前。也正在这个时候，余帅在后面追上了她的脚步，和她并肩站在了隔间的前面，夸张的喘了两口气后道：“大姐，这是男厕所。”

　　狄阳用眼神示意他隔间里可能有问题。余帅也不傻，在见到狄阳严肃的表情的时候，便明白了现在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他缓缓从后腰抽出配枪，左手轻轻一把将狄阳拉到自己的身后。他先是轻轻敲了敲门，侧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半晌都没有得到回音之下，他突然之间暴起，一脚踹向了隔间的大门！

　　“不许动！警——”

　　他的话硬生生的在中途止住了。

　　“果然……是他。”

　　狄阳面色发黑的看着躺倒在隔间马桶上，左眼不翼而飞，看起来早就断气的秦义的尸体，缓缓从口中吐出了三个字：“啄目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