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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再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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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顾宅的边缘,这一堵墙仿佛是一条天然的分界线,将里外的世界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堵墙堵得严实,没了刚才的光亮。
舒舒又在哪里呢?她就在这里啊......
忽而眼前出现了一道又一道光亮,原来是变成铁栅栏围着了。透过树荫与围栏的光亮折射在路面上,竟显得有几分孤寂。
这就是顾宅吗?好生气派。巨大的喷泉喷洒出来的水雾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水花。
忽而,他脚步一顿,视线久久停留在某一处,不能移开半分。
只因为,那豪华的建筑,那窗边有个身形单薄的女孩,目光空洞,不知凝视着什么,就是他日思夜想的女孩。
微弱的光落在她脆弱的脸庞上,她皎洁光滑的脸覆上了一层朦胧的夜色,有种说不出的朦胧的美好。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可看到她这样孤身一人凝望着月光的模样,他的心,莫名地疼了一下。
他脚步一僵,看着这堵高高的铁栏,又透过铁栏看向他心中的女孩,没由来的无措之感,不过转瞬即逝,他环顾四周,随即立刻找到一个缺口,身影敏捷地翻过铁栏,顺利进入了顾宅。
他不引人注意,无声无息地走到女孩的窗前,轻轻地敲了敲窗户。
女孩听到声响才回过神来,偏过头与他的视线对上,他才发现她的双眸已是湿润一片,只是她好似不自知地,泪水一颗一颗地从眼眶中滑落。
他心下一紧,却见女孩的眼睛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亮了起来。她笑了,还含着泪花,惊喜地道,“钧儒哥哥!你来看我了!”带着重重的鼻音,说完,她打开窗户,又伸出手想要拉他进来,“外边冷,你快进来。”
萧钧儒也无二话,只是拉着顾亦舒的小手,并没有使多大力气,而大部分是借助窗台的力量,想要直接跃进屋子,跃到一半刚好被书桌给挡住,而且还拉着顾亦舒的手,结果就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不过还好,他及时地扶住了女孩的后脑勺,以及地上有毛毯,两个人都没怎么受伤。
萧钧儒借助月光凝视着顾亦舒的泪眼,三个月不见,觉得她生得越发精致了。只是,她脸上的婴儿肥逐渐褪去,下巴显得精致小巧,总觉得她瘦了许多。
莫不是顾家待她不好?
摔了之后萧钧儒便立刻将顾亦舒扶起来,半坐在毛毯上。
萧钧儒半蹲着,看着她脸上的泪水,低低地问,“为什么哭?”
却见顾亦舒立马撇了嘴,扑到他怀里,就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声音充满了委屈和苦楚,仿佛在诉说着这三个月来她受了多少的苦。
“钧,钧儒哥哥......我娘她,她走了啊......”
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她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完完全全展现在他面前。
听到这话,萧钧儒的呼吸也停滞了一瞬,默默地将双手环绕住她瘦弱的肩膀,微微用力,让她更靠近自己。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这么多天来,舒舒一定很累吧。”
他怎么也想不到,上次在车站与何秋兰的离别竟是永别。物是人非,世事难料。若是母亲知道了此事,又该有多伤心?更别提舒舒了。
他只心疼她,什么也没有给她带来,反而她更加难过了。
搂着怀中快要哭到失声的女孩,萧钧儒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给她最好的生活,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东西,让她快乐才是最总重要的。
“舒舒,没事了,你跟我说过的对不对,你娘变成了星星,会永远在天上守护你,做你的指路灯。”他温柔的说,又想要逗笑她似的,声音却透露出一丝孤寂,“你跟我说过的,你自己可别忘了。”
“我,我,我没有忘......我只是,太难过了。娘她,她就这样走了,留我一个人在这儿......我没有朋友,我也没有娘了,钧儒哥哥你,你来看我,我特别高兴......”女孩哽咽着抬起头来,看着背对着月光的萧钧儒,他的脸上覆盖着深深的阴影。
看着女孩朦胧的泪眼,他不忍心说出口,下一次再见面,也许又是分别的日子。他也想就这样陪伴在她身边,可是时候未到,他现在一无所有,别提能不能配得上身处豪宅之中的她了。
静默了片刻,他缓缓说道:“舒舒,明天下午三点,去上海车站那里见我好吗?”
顾亦舒听到这话果然一愣。
萧钧儒感受到她瞬间的失落与难以接受,一时间竟也哽住了喉。
“你,你要走了吗?”顾亦舒从他怀抱中起来,手撑在地上,微微睁大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是。舒舒,明天下午三点,我会在那里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不敢立刻告诉她,他参兵了。
若是告诉了她,恐怕这一夜,她都难以入眠。
“好,舒舒知道了。钧儒哥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两个要求?”女孩微微的鼻腔音,轻声问。
“什么要求?”
“第一,能不能今晚,等我睡着了,你再走......”顾亦舒说着,眼眶不知怎么又红了。
萧钧儒的心瞬间被刺痛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针扎一样的痛。他缓缓开口,连他都没察觉到自己的颤音,“好。我答应你。”
“第二个就是,无论你在哪里在做什么,都请你照顾好自己。”顾亦舒抬起泪眸撞进他一片深沉漆黑的眼眸。
“好。”
萧钧儒几乎是用尽力气,不让自己表现得异样。他心疼她,心疼地想要掉眼泪了。即使遭遇丧母之痛,还是笑着对他说要照顾好自己。
那一夜,他们就那样共处一室。
顾亦舒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可说什么也不敢轻易放开萧钧儒的手。
萧钧儒就半跪在地上,静静地看了她良久,久到天地都要变换,星辰都要陨落,久到世界消失不见,天大地大,只剩下他们两人。
久到,雾蒙蒙的灰蓝色天空,透出微微亮......
翌日。
这一夜,可以说是从母亲去世以来,顾亦舒睡得最好的一晚。
一夜无梦。
可昨夜,钧儒哥哥的手,温暖的就像梦一样。
他真的来过吗?还是在梦里来过了呢?
她睁着眼睛看了天花板许久,不经意地动了动手指,这才感觉到一触冰凉。
拿到眼前,才发现是钧儒哥哥做的星星项链。
而自己的月亮项链却还原封不动的在她的脖子上。
他真的来过。
他还说,今天下午三点,要去车站找他。
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他,顾亦舒原本呆滞无神的眼眸慢慢地出现了点点光彩。
*
而一旁的萧钧儒却是一夜无眠,在天亮之前他又悄无声息离开了顾宅,谁也不知道他曾来过。
清晨的凉气冻得他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衣裳俨然抵御不住这样的寒冷。脚步不移,向来时的路又返回了去。
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才终于到组织的地点集合。
在组织中,首长名叫赵彪。在军中可没少吃他黑的苦头。不过他却也教会了他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
赵首长一见他风尘仆仆地从大门口进来,便上前道,“昨夜哪儿去了?”他叼着一根大烟,皱着粗粗的眉毛,穿着一身黑大衣。
不知他是哪的人,竟听不出是哪个地方的口音。
“去见了个人。”萧钧儒道。
见他打着哆嗦,赵首长吐了一口烟,白雾缭绕进雪堆里,他抬了抬下巴,“进去换身暖的穿,立刻启程。”
“启程?”萧钧儒本要进屋的脚步一顿。
赵彪看着他尚未完全长开的脸庞,倏地笑了一声,“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收拾收拾行李,接到上级任务,马上回武汉。”
“不是下午三点么?”
“我刚才说的话你没听见呢。”赵彪说完,就留下萧钧儒一人站在雪地里。
萧钧儒站了一会儿,跟着赵彪跑进了房子里。进了里边好算暖和一些了。
他默默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不知如何是好。
给她打个电话!可猛然想起自己压根就没有存。可若是现在去顾宅告诉她,三个时辰的来返,谁会来得及等他呢?
......
“小子,你在干嘛!”赵彪看着萧钧儒匆匆向外奔去的身影喊道。
“我要去寄封信!”萧钧儒脚步未停。
赵彪冲上前去,怒吼道:“站住!给我上车!你是要所有人都等你一个吗,你是老几!”
看着他怒目的模样,萧钧儒停下脚步,随即赵彪又道,“一封信而已,值得耽误所有人的时间麽?拿来,我给你寄。”说完,就将他手中的黄色信件拿了去。
萧钧儒这才安了心。
只是未能守这次的诺言......
*
登上了去往武汉的火车。火车的车轮嗡嗡作响,浓浓的黑烟升起,滚入白茫茫的天空,最后消散不见。
雪下大了。
望着窗外白茫茫的飞雪,赵彪点燃一根雪茄放在嘴里抽着,眯着眼,读完了那封不属于他的信,笑了一声,说了句,“一封信而已,至于如此挂念。不好啊......”
话音刚落,他便打开窗户一角,将那泛黄的信件扔了出去。
黄色的信件在茫茫白雪之中很快淹没,不知去了哪里。
这封信,可能没有人能够再看到。
也没人能知道,上面写的难看的几个字:
临时有变,勿念。来日方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