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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冬日将至 ...

  •   天色蒙蒙亮,是清晨的味道,窗外传来几声鸟叫,风儿带来清新的气息。

      南京城内的一角,又有怎样的故事呢?

      萧钧儒今日起了个大早,他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裹,里边装着几件简单的衣物,别无其他。若说他身上除了衣服,还有什么?的确,还有一条悬挂星星的项链,他小心戴在脖子上,当作宝贝似得藏在衣服里面。

      他昨夜已经跟他娘商量好了,他娘也并未表示反对,所以这不算不辞而别。

      昨日他得到消息,武汉正在招兵,就招他这个年纪的青壮年。他也是深思熟虑,才决定要去武汉闯一闯的。顾亦舒去了上海,开始了她新的生活,他既没有学业,也没有能够养活一家人的生意活,还不如就追随他的梦想,参军,为国家出一份力,替父亲报仇雪恨。

      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他的弟弟妹妹,以及他的母亲......也许他离开,到外面闯荡一段时间,还能减轻母亲抚养的负担。家里少个人,少口饭,节省的钱也就多了。

      他走到钧诚和筱瑜的床边分别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便领着包裹下楼去了。

      走在破旧的楼梯上,一股鲜嫩的肉包子的香味儿缓缓窜进他的口鼻,勾起了他的回忆。这股味道,一般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他才会闻到......

      果不其然,他娘林娇竹一瞧见他下楼来便叫住他,“儿子!快过来!”

      萧钧儒边走边无奈地笑道:“娘,其实你不用做这些的......”

      林娇竹急忙用纸袋子将大部分的肉包子都装起来,边装边说,“哎,我儿子可要吃饱饱的呀,不吃饱,怎么上战场呢?你说是不?”

      萧钧儒在她身后,看着她麻利的动作,却捕捉到她最后颤抖的尾音。

      “娘,你没事吧?别伤心啊,我只是去参兵,又不是要死了,你哭什么。”

      林娇竹转过身来,眼眶泛红,“呸呸呸,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你父亲已经走了,你再走,我们娘几个可要怎么活!你若是想要我们好好的,就得活着回来!听到没有!”

      萧钧儒被她这通话说得愣怔了神,母亲极少这样哭的,他见她哭的次数屈指可数,今日......他上前拍拍胸脯,一只手搭在林娇竹肩膀上以示安慰,“娘,儿子向你保证,我会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回来,不缺一条胳膊不少一条腿。”

      林娇竹抬起红肿的眸愤愤地看了他一眼,“那可不是!拿好包子就快走吧,等下赶不上火车了!”

      “好,那娘,我先走了。”萧钧儒说完,用力抱住了林娇竹。

      抱了一下,终究是转身离去。

      林娇竹跑到门边,终是忍不住泪流,“儿子,娘等你,平安回来啊!”

      “这是什么事啊......亦舒和秋兰才刚走,儿子也要去参军了。老天爷,你狠心将我的丈夫带走,但看我诚心念佛如此多年的份儿上,求你,让他们都平安,顺利。”

      我的儿啊,娘等你平安回来。

      *

      时光飞逝,转眼间,三个月过去了。各地的天气陆续凉起来了。冬天也快来了。

      而上海的顾宅一家,却是上下覆盖着一层灰色。

      门前巨大的白色灯笼上写着一个醒目的“丧”字,四处白带飘飘,穿着丧服的人在庭院中四处走动。

      大树的叶子逐渐褪去颜色,摇摇晃晃的悬挂在树枝上,萧萧瑟瑟,衬托得大堂中间跪着的女孩的背影愈孤寂。

      她垂着双眸,泪水早已干涸,一动不动,苍白的脸庞仿佛瓷娃娃一般。似乎连这萧瑟的秋风也能将她吹走。

      顾亦舒已经跪了一上午了,自何秋兰去世以来就茶米油盐不进,胃口全无。

      何秋兰早就是病入膏肓,从南京来便一直拖着虚弱的身躯,一直硬撑着,目的只是想让她的女儿能够安定下来,有人能够照顾她,抚养她顺利长大成人。如今到了顾宅,看到顾明义是真心疼爱女儿,胸口的包袱才敢彻底放下来。她支撑的太久,太累了,终是在树叶凋落的清晨,永久地离开了这个人间。

      柳蔓笙走进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一个上午了,她的姿势几乎没变过。她端来一盘点心,劝诫道:“吃点吧,这么跪着,身体怎么吃得消?”

      美味的点心放在面前,顾亦舒却是眼皮也没抬一下,她的眼神早已麻木空洞。

      母亲离世的事实,到现在她还无法真正接受。昨夜还睡在身旁的人,今早却成了一具冰冷的身体,没有丝毫温度。

      “顾亦舒,你吃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跪着。就当是为了你娘,吃点。”柳蔓笙说道,又把盘子往她面前凑了凑。

      她闻言,才抬起眼皮,抬起手轻轻拿了一块糕点,微微颤抖着放进了苍白的嘴巴里,味同嚼蜡。

      柳蔓笙看着她这幅样子也是于心不忍,不过好歹她吃了点东西,明白她也是个骨子里倔强的丫头,便不再继续劝她。丧母之痛,她也懂得......

      于是便端着盘子走到楼梯边,望着不远处一直观察这头情况的顾明义,无奈的摇了摇头。

      柳蔓笙走到顾明义身边,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也别去劝她,秋兰刚走,她肯定要适应一段时间的。这会儿她想跪,就让她跪着吧,没准儿这样她会好受点儿。”

      顾明义满面愁容地看着顾亦舒的背影,无奈的点点头,叹了口气,“你说的是。这娘俩,都是命苦的人啊。都怪我没能早点照顾好她。”

      *

      夜已深了。

      大人们忙着搞丧事的习俗,请了几个道士来顾宅做法,乞求何秋兰灵魂超度,能够投胎转世。

      顾亦舒也跪了一个时辰,才回到房间休息。她的身躯早已疲惫不堪,可是比身体更累的是她的心脏。感觉快要负荷不住这一切了。

      她一锁上房门就抱头痛哭,蜷缩在角落。哭了好一会儿,眼泪都要哭干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外头熙熙攘攘的灯光微微亮了桌子的一角,她打开书桌上的台灯,坐下来,打开抽屉取出一张信纸......

      开始写了起来——

      钧儒哥哥,你过得好吗?这三个月发生了好多好多的事情,我一次性说不完,也写不完。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也最想守护的人,若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多希望此时此刻你能在我身旁,让我靠靠你的肩膀,好让我不是孤单一个人,让我有个人说说心里话。你知道吗?我娘她今天早上走了,也变成了天上的星星。我多么希望,她能不要离开我。我想,这也是我想要星星的原因吧,钧儒哥哥,你的月亮我帮你保管着好好的,你可别把我的星星弄丢了。我一直都很想要它。钧儒哥哥,我真的好难受啊,好难过好难过,感觉心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来陪陪我,来看看我?
      ......

      *
      五日后。

      何秋兰的丧事宣告完结,顾宅上下似乎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很少有人再提起她的名字。

      在顾宅的这三个月,顾明义替顾亦舒找好了当地的学校,请了礼仪老师和钢琴老师等。不过因为这场变故,顾亦舒暂停去学校读书,各类老师也暂时停止对她的辅导。

      仿佛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只是这池水,注定被一粒石子激起波澜。

      *

      萧钧儒其实并没有收到顾亦舒的信件。

      三个月前他出发去了武汉,加入了当地的组织。就在两周前,组织下发了一个任务,恰好任务地点就在上海,于是他义不容辞的接受了这份任务。坐上了火车,千里迢迢来到上海。
      为了完成任务,也为了见她一面。

      辗转多日,随着火车的车厢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迎面而来的是寒冷的冬气,灌得人直清醒。

      萧钧儒跟随部队安顿好了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奔向车夫。将顾亦舒早就告诉他的地址报给车夫,车夫“啧”了一声,说他不是本地人吧。
      他讪讪一笑,只听车夫又说,“那边啊,住的可都是大官员呢!远着呢!”

      最后想到的办法,也就是把他送到电车站,叫他再坐车到顾宅。

      辗转大约一个时辰,夜色都深了,遥远地他看见明亮的灯光从远处好似城堡的建筑那儿亮起,照亮了半边的天空。直到他走近,看见了“顾宅”二字。

      天都黑了,顾宅上下还灯火通明。他不禁想起在队伍的三个月里,没有一天他不是省吃俭用的,兄弟们战友们也都一样,天黑了连柴火也不敢多点一根。哪像现在这样,灯火通明,要将人眼中的光芒给代替。

      久违的,萧钧儒感到了为难。因为他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问他是谁,也不会有人在意。她也不知道,他来了。

      “你是谁啊,从哪来的?怎么在顾宅这边不走了!”有一个女仆嚷嚷着走了过来。

      萧钧儒没说话,而是直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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