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派对[无限]》花A君

38、第三十八章

　　红彤彤，亮晶晶的苹果，被柔软的丝绸包裹着，在风中微微摇摆。

　　宋抗手里捏着刚刚从背包里拿出来，之前差点被他当作没用的物件直接扔掉的啃了一口的苹果。

　　裸露在空气中的果肉微微氧化，呈现出均匀的焦黄色泽。

　　这是他之前咬的，并且咽下腹中的一口。

　　闪亮而巨大的裙摆发出些许的荧光，在风中飘摇波光粼粼的亮色，而支撑起这一切的，是倒吊在灰尘土地上的漆黑少女，和满眼交织解不开的满地藤蔓。

　　胃部传来阵阵绞痛，就像是身体里有一个壮汉正在毫不留情地用他那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狠狠捶打他身体内部的器官，搅得肚中不得安宁。

　　这纯粹是精神给身体施放的压力。

　　尽管也有可能他手上这个并不完整的苹果不是从面前这些“树”上摘下来的，但是只要存在一点可能……

　　宋抗吐了出来。

　　还没有完全消化的残渣隐约能看出其原本麦饼的样子。

　　再怎么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也没办法吐出已经被消化了数不清多少天的那口苹果。

　　自从进入了这个陌生世界后所经历的每一幕都在脑海中飞速闪过，他记得清楚的、模糊的，遇见的每个人，每个怪异的地方，每首怪异的歌。

　　眼神略微涣散，记忆则由记忆深处缓缓显映。

　　金色的发丝吹拂于脸颊而过，眼中瞥见小巧而笔挺的鼻梁，一幕幕记忆仿似照片清晰地迅速闪过。

　　庞大的信息量超出了他的大脑能处理的范畴，如同有一根细小的棍子在大脑里搅来搅去，将大脑搅成一团浆糊，每动一下都牵起无数个细小的神经，它们更是齐齐传输着“疼痛”这一概念。

　　细碎的少女歌声飘散在阳光照射的麦田里，击打在风吹过的溪流上破碎成数道细小的声浪。

　　宋抗意识恍惚，恍然间察觉到这道若隐若现歌声的来源……是他自己。

　　无法控制的视觉不停变换着所见的场景，梦里有看不清面貌的男人和女人，他从抓不到两人的腰带一只到与其并肩，无数张扁平模糊的人脸在其中穿插闪过，没有边界的清晨与黄昏相交，房屋与森林被溪流粘合。

　　未曾间断的只有断断续续的歌声。

　　视线逐渐昏暗，空灵的歌声逐渐夹杂了思思杂音，那是带着尖啸的啜泣，刺耳的女声。

　　听不清歌词的曲调逐渐清晰，如同拂去玻璃上那层水雾一般，被遮掩的真实缓缓浮现。

　　宋抗试图抓住破碎的音节，努力拼凑出想表达的话语。

　　可听到最后也不过勉强能凑出个“救命”的音节，剩下长篇的话语就像是没加字幕的外国电影，完全辨别不出在说什么。

　　这种明明是开卷考试但是只允许带阿拉伯语材料做参考的无力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啊……”

　　被激怒一般的女声又大了起来，尖锐得恨不得化作刀刃割破薄薄一层耳膜，直接钻进他的大脑中去。

　　最终被逼到极点，宋抗彻底没了经历去顾及旁的一切，什么疑似魔女的女孩，什么来自于奇怪植物的果实，什么奇形怪状的痴肥和细长夫妇，他统统不在乎了。

　　唯有痛苦是那么真实。

　　痛楚在到达极限之后，神经终于崩断一般停止了继续工作，宋抗只觉得轻松极了，一切都飘忽起来，包括他的躯干和四肢，软绵绵地挥舞着。

　　原来我的胳膊能弯出这个弧度么。

　　仿佛是发现新世界一般，宋抗笑了起来，他觉得此刻他脸上的笑容一定是傻乎乎的。

　　后知后觉嘴角的濡湿，他伸手触碰，看着手指之间拉扯出的一条粘稠弧线，忍不住手指快速捏合几下。

　　这是顺着嘴角留下来的口水。

　　下半张脸上满满都是潮湿的感觉，宋抗却不在乎了，他努力指挥着软绵绵的四肢向前方走着，时不时被越发密集的树木根部绊倒。

　　肢体变成了软肉，像是低温保存在冰柜里几周的熟成肉排一般软烂的□□已经察觉不到疼痛或者其他了，他只是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沉重的脚步落在管状的枝条藤蔓上，落在交错纵横的血管上，落在灰尘细腻的土壤上，一步一步，宋抗从地上扭曲着爬起，又扭曲着身体前进。

　　他的表情是幸福的，然而鼻涕眼泪混杂着口水打湿了他的脸颊与下颚，深深流入他的衣领。

　　有什么尖锐的声音在尖叫，有什么温柔的声音在低语，有什么冰冷的声音在阐述。

　　模糊的话语同时在耳边响起，都听不真切，却都不能忽视，每一道声音都维持着存在感不肯弱下去。

　　“你不应该再向前去的。”

　　与脑内模糊的声音截然不同的第三道声音清晰地响起，清晰地进入了宋抗搅成一团浆糊的大脑。

　　被不确定信息和混乱语言冲击的大脑迅速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这句清晰的话语传达、并反复在脑海中显应，一次又一次尝试着、喜极而泣地证明了它本身功能的正常。

　　宋抗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掌控，他揉着疼痛的额角，从脑海中传来的喜悦太强烈，冲击着他本就已经非常脆弱的神经，从而引发的痛楚也更明显了。

　　他现在距离“树林”更近了，近到他已经可以说是踏在了树林的边缘，只需要再走几步就可以触碰到如同梦幻般缓缓飘浮在空中的裙摆，像是深夜的星空一般变换着迷离的色彩。

　　星星点点的光点散落在裙摆，集中在红彤彤、外表完美无缺的苹果上面。

　　宋抗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那道声音低沉而冰冷，嘶哑又虚弱，在回头的时候，他已经在脑海中做了数种猜想防止他在看清对方的瞬间被吓到。

　　在破旧栅栏与灌木的阴影中，枝条这着一个男人，但是宋抗看不到他的面孔，那个男人的头以一个难以置信的角度，向内弯折，面颊紧贴着喉结处的脖颈。

　　高大的身躯蜷缩在狭小的鸟笼中，鸟笼整体完好，油亮而漆黑的铁条紧挨着，中间的空隙很小，并牢牢地锁住男人的四肢，使其完全被禁锢在囚笼中，连胳膊与腿都不能伸展出来。

　　像是没有骨头的橡胶制品被强行塞在了不够大的盒子里，装在笼子里的男人也很勉强，身体表面的皮肉被笼子的铁条勒成凸出的小块，每一块皮肉都在哀嚎着想要向外冲去。

　　而且最糟糕的是，这个男人明显不是橡胶组成的，他的血肉被铁条磨破，长年累月地破皮出血后□□和笼子长在了一起，他的骨头因为狭小的空间而挤在一起，簇拥着脊椎向上，在弯下头颅的后方明显凸起，形成一个恐怖的山峰尖角。

　　脊骨顶端被皮肤包裹，但已经被顶得发白，好像很快就要突破皮肤生长出去。

　　他的样子也有点像是一棵树苗。

　　而被簇拥的脊骨就是还在血肉土壤中继续营养尚未破土而出的幼苗。

　　虽然是因为鸟笼中男人的提醒才清醒过来的宋抗还是没忍住又向着“不应该再向前去”的苹果林中挪动了一步，看着对方思考着他到底要不要保持警惕。

　　或许他应该是警惕的，然而事实是他已经没有了保持警惕的力气。

　　宋抗：或许我天生就是这种摆烂的性格，谁叫我是个普通的烂人嘛。

　　他摆了拍手掌，将藏在肌肤缝隙之间的灰尘抖落，把散落在额头上的头发捋到了脑后，用的是之前就粘在头发上的污泥……或者是马粪？他也辨别不太出来。

　　干巴巴的泥块在这片充斥着铁锈和酸甜的湿润空气中再一次融化开来，足够他固定住总是掉落在额头前端的发丝。

　　宋抗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发出提问，看向和笼子融为一体的男人：“谢谢你提醒我，请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么？”

　　男人凹陷的腹部皮肉离散，蔫下来的皮肤皱皱巴巴地搭在原本是给小鸟站立的横木上，被他的双腿蜷曲着夹在腿弯中，头顶的天灵盖抵着膝盖，双臂环绕着将小腿抱在怀里。

　　他浑身上下唯一可以稍微活动的地方，就是完全暴露在外的那两只手掌。

　　苍白而孱弱地并拢着，两只手的指尖与指尖相对齐，轻轻地抵在一起。

　　仔细看了看，并不觉得对方能有什么移动的手段，宋抗慢慢挪近了一点，至少能把藏在阴影中的笼子看清楚些的地方停下，随机左右挪动观察，确定这个鸟笼的具体构造。

　　越是看得清楚，他的眉毛皱得越高。

　　这个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制作的鸟笼，从上到下保持了完美的完整度，看不到一点人工制作的影子，不管是接口还是焊点，找不到一点后天加工的线索，仿佛从是用一大块金属直接掏空雕成的。

　　也许开关在鸟笼的底座下面？

　　鸟笼是立在地上的，细腻的灰烬一般的土壤被压的从金属质感的底座旁溢出，隆起一片渗入男人股间与底座的缝隙。

　　尽管在宋抗看来那是没什么缝隙存在的，但就和夏天沙滩上不知道为什么就跑到运动鞋袜子里面硌脚的沙子一样，这玩意一定会让人不舒服。

　　原本是想着研究一下鸟笼构造看看有没有可能把这个禁锢人的破笼子打开，察觉到他办不到之后进而琢磨起了别的感谢方式。

　　“不要再靠近。”

　　低垂头颅的男人右手勉强挤出栏杆的缝隙，枯瘦的手指指向与少女树林相反的方向，那里安静陈列着两条道路。

　　“趁着魔女还没有回来，不要走那两条石子路，你要顺着左边草丛中的水流向东方走过十三个水井，继续向前，你会看到并排而列的三口水井，其中一口水井的盖子上系着鲜艳的绿色绸缎，选择它，带上帽子，扶住帽子跳进去，在落下的过程中吃下一个金币，你就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