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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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第十三章
宋陆卿突然忙碌起来。
戚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突然”和“忙碌”这两个词。
是从那个电话开始的吧。
接下来的几周。
买的书没有拆。
买的题没有做。
上课写写画画。
课下拿手机查什么。
他打电话也比原来频繁。
也老是出去找谁。
宋陆卿看起来比平时更累了。
吃饭也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就连吃了块肥肉都没发现。
老班都发现不对劲找他问话，商讨情况。
对于宋陆卿到底最近在做什么。
戚远倒是什么都不知道。
老班反而知道些什么不好说出口。
戚远没多问。
宋陆卿有心事，心不在焉的。
没注意到戚远在无声无息间渗入他的的私人领地。
他吃的早餐在不知不觉中被戚远慢慢加大了量。
他喝的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加了蜂蜜。
药什么时候变了。
什么时候糖，也变成了以前熟悉的味道。
可他什么也没发现。
也许他发现了，每天的转账不再是两块五。
就这么两三周过去了。
戚远把担心藏进了心底。
什么也没说，只是平时更照顾他了。
只不过越照顾越发现宋陆卿简直是个挑食鬼。
口味比小时候还要挑。
当初误吃进去的肥肉直接被他吐了出来。
饭直接不吃了。
脸也白了。
一直抱着水狂喝，吐了几次。
娇气得很。
有点苦的一律不吃。
喜欢吃蔬菜，而讨厌肉食。
骨头，鸡蛋，牛奶，补钙的全不喜欢。
喜欢喝粥。
不吃辣的不吃油的不吃炸的。
葱姜蒜香菜有味的全不吃。
……
这他妈谁养的起。
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到时候是谁照顾谁啊。
这个比女生还娇气的小朋友。
要怎么办才好啊。
九月十号教师节这天。
生活委员联合几个班委拿了班费给老师们买了教师节礼物，有些同学也自己出钱买了礼物，送上了祝福。
宋陆卿要比戚远更上心一点。
特意出校园去给老师们，尤其是老班买了礼物。
他给老班买了保温杯，还有枸杞和红枣。
还问了声需不需要买热水器。
贴心至极。
乐得戚远对着礼物笑了好久。
给人明目张胆敲核桃吃了一个下午。
还投喂糖。
真的是越看越觉得可爱。
戚远一边转笔，一边撑头看着宋陆卿。
宋陆卿叠着两个本子，更多时间在下面的本子上写写画画。
宋陆卿还是最经常的面无表情。
戚远却觉得他心情不好。
戚远了解了很多事。
宋陆卿反应很慢，不是天生，却是一种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他总是在一个自己的世界里，屏蔽周围。
对自己的名字也不敏感，戚远总是要叫他好多遍，宋陆卿才反应过来。
他不爱说话，但很有礼貌，也很容易害羞。
他对触碰，接触很敏感。
不仅是在防备什么，更是过去遗留下的习惯。
戚远倒是挺高兴的。
宋陆卿对他没那么防备。
他对很多常识，很多人际交往的知识都感到陌生。
每次他们聊天，宋陆卿永远在一旁听着。
宋陆卿不知道他们在讲的是什么，讨论的是什么。
但他很认真地听，在学。
明明是大多数男生都知道的常识啊。
可宋陆卿，只是摇头。
他和世界有隔阂。
戚远想。
根深蒂固的思想，固若金汤的围墙。
把他，困在了里面。
看了一会儿，戚远掏出一颗糖放在宋陆卿桌上。
看了一会儿，戚远又掏出了一颗糖放在宋陆卿桌上。
看了一会儿，戚远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宋陆卿桌上。
看了一会儿，戚远叒掏出了一颗糖——
“戚远！”生物老师气得直接把戚远叫起来，“来，这道题怎么答。”
“呃——”
戚远站了起来，在全班的注目下，光明正大地把糖放在宋陆卿桌上，这才看了眼题目。
题目有点难度，新课内容引申。
戚远看了眼旁边终于把糖收起来的小同桌，满意了。
“戚远，把头给我转过来，看什么看，半节课了……”生物老师处在爆炸的边缘，又深感无力。“第一也麻烦听下课好嘛……”
“咳……”戚远咳了一下，正要开口。
“C.”
“C.”戚远站得直直的，乖乖重复。
“坐吧。”生物老师没多为难他，反正都能答对，主要是为了惊醒一下整个班昏昏欲睡的同学们。
认真听她讲课记笔记的没几个了，生物老师痛心疾首，希望戚远同学能手下留情，放过这最后一个。
戚远刚坐下，旁边就递过来一张方方正正的纸条——上课，认真听。
“嗯，”戚远点头，“你听吗？”
宋陆卿又在上面的本子上记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戚远往宋陆卿桌兜里塞了颗糖。
过了一会儿，戚远又往宋陆卿桌兜里塞了颗糖。
过了一会儿，戚远双往宋陆卿桌兜里塞了颗糖。
过了一会儿，戚远叒往宋陆卿桌兜里塞了颗糖。
然后，戚远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倒也不慌，没急着把手抽出来，歪着头笑着看宋陆卿：“怎么了？”
宋陆卿摇摇头，把戚远的手翻过来，想把他手指一根根掰开。
刚碰上手指，戚远就松开攥着糖的手。
戚远耳根热得发烫，他该不该告诉小孩儿，不要随便碰别人的手指。
十指连心啊。
宋陆卿倒没注意到他不对，认认真真地把糖放到戚远手心。
“为什么给我糖？”
戚远不是那种会在上课时候打扰别人的人。
“你不高兴。”戚远倒也没隐瞒。
他数了下，少了一颗。
“不喜欢吃了吗？”
宋陆卿摇摇头，慢慢撕开包装纸，把没还回去的糖塞进嘴里，脸颊很快鼓起一块。
讲台上看似不经意实则不放心地扫了一眼的生物老师气得快要炸了。
“你不收我的钱。”
“嗯嗯，”嗯，糖有点大，下次换小块的，上课也能吃。“啊？”
戚远回过神来，忍不住笑：“你发多了，让我怎么收？”
“糖。”宋陆卿没那么好糊弄过去。
“……行吧。”戚远哭笑不得，“那我们再商量一下？”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实在看不下去的生物老师。
他以为这一天就这样闹过去了。
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被老班叫到办公室。
他莫名有些不安。
戚远回头看了宋陆卿一眼。
宋陆卿也有所反应，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等着我回来带你去吃饭，”戚远低声说了句。
宋陆卿点点头。
他有些不安和期待。
因为，今天。
是教师节。
戚远进门就看见老班对面坐着一位女士。
穿着职业装，画着淡妆，梳着头发，一丝不苟，气质优雅。
她看见戚远来了，浅浅一笑，很是温柔：“你就是小六的同桌戚远吧，我是他的妈妈，陆绯。”
“阿姨好。”戚远在旁边坐下，不浓不淡地说了句，保持基本的礼貌。
戚远提着食盒回教室，果然看到宋陆卿还坐在位置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宋陆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收拾东西。
戚远把食盒放在桌子上。
宋陆卿看了一眼，有些疑惑和不安。
“小六，是，”戚远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是阿姨带的。”
“……我回宿舍吃。”
宋陆卿打开食盒。
食盒里通红一片。
不用尝都能知道辣极了。
重辣，重油，重盐。
戚远脸都黑了。
“别吃了，我去给你买粥。”戚远有些烦躁。
宋陆卿很慢很慢地摇摇头，拿出筷子。
“别吃了！”戚远差点给他掀翻，最后也只能抽走他手里的筷子。
宋陆卿抬头看他，眼眶红了一片。
“……别吃了。”戚远不知道说什么。“我让你别吃了。”
宋陆卿没说话，看着碗里的辣椒发呆。
“她每次都给你吃这个？”戚远越想越生气。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胃是什么情况！你是想疼死自己吗？啊！”
“宋陆卿，你说话，你说话啊！”
可宋陆卿呆愣着，没有反应。
戚远回头去看他。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流的眼泪，双眼无神，满是茫然。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好像想说话啊，却怎么也没声音。
“小六……”戚远慌了神，心一刺一刺地疼。
“……怎……怎么了？”宋陆卿看他，眼里什么也没有。
戚远这才知道。
宋陆卿哭了。
宋陆卿流泪了。
可能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没，”戚远蹲下抬头去看他。
就像疼了痛了，仿佛伤都不在自己身上一般。
“待会儿带你去温楚生那儿拿点药，晚自习不回来了。”戚远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去洗把脸，脸上粘东西了。”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宋陆卿坐车都在手机里改改写写的。
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戚远看着宋陆卿认真的侧脸，突然想起温楚生说过的话。
“你说，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当时的戚远没附和。
他只以为是温楚生因为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经历而夸大了。
没想到却真是那样。
为什么，怎么会？
有这样的母亲呢？
养了那么多年，不知道宋陆卿喜欢吃什么。
不知道宋陆卿有胃病。
还上赶着把过去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事儿。
摊开了别人讲。
打架，斗殴，早恋，欺负同学，不听话，顶撞老师，不完成作业……
除了成绩好，一无是处。
连问也不问一句，就给自己的儿子下定义。
连他的人品都没打听，没问过，就把这些给他看。
万一，万一呢，他是那些人，专拿这些取乐，欺负人，把这些被宋陆卿藏得严严实实的过去一把扯开。
他想要过的普普通通的生活。
是不是，就这样没了？
他会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被人堵在角落欺负，被人造谣，到最后没有人愿意和他讲话。
甚至被拳打脚踢。
就像过去的他一样。
可宋陆卿瘦瘦弱弱的，哪能打架啊？
一旁的老班拼命拦，也拦不住她把自己老底透光。
老班都知道这样不对这样不好，在最后给他道歉。
可，这个所谓的母亲呢？
带了自以为的关心，却全是儿子不能吃的食物。
她在教师节赶来看老师，却连儿子的一眼也不愿意见。
说着工作忙，没时间见，却把儿子狠狠地在他的同桌，舍友，一个，自己都不了解人品的人面前，诋毁地彻底。
怎么，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戚远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呢？
“戚远，”宋陆卿第一次主动抓住戚远的手，“糖。”
“你想吃？”戚远嗓子有点哑，声音低沉，他怕吓到宋陆卿，勉强地对他笑笑。
宋陆卿没说话，只是伸手。
戚远拿出他最经常吃的奶糖给他，有些疲倦地捂住脸。
“戚远，吃糖。”宋陆卿叫他，把剥好的糖递到他面前。
“……谢谢，”戚远愣住了，把糖吃了。
第一次觉得糖很甜。
很好吃。
“你不高兴？”宋陆卿有些疑惑。
他看得出来，戚远从班叔那里回来就心情不太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宋陆卿不会安慰人。
“没有什么心情不好的，”戚远靠在座椅上对宋陆卿温柔地笑笑，“……你，你妈妈来……你，开……算了。”
他还是问不出来。
“我妈妈？开心吧。”宋陆卿点点头，“怎么了？”
“你……喜欢吃辣的吗？”
“恩……喜欢。”宋陆卿想了想，“但是我答应了一个人不能再吃了。”
“你就是因为这个不开心的？”宋陆卿是反应慢，但他不傻。
戚远在看到碗里的菜时，情绪明显更激动了。
虽然他当时状态不好，什么也听不清，但也能感受到。
“她也喜欢吃辣的，但是她工作忙，饮食不规律闹出胃病，进了医院后，我就再也没让她碰过这些了。”宋陆卿讲到陆绯，话明显多了起来，“我也喜欢，她记得这个，每次回家都会给我做一桌子辣的。”
“你吃完了？”戚远声音都是抖的。
“嗯，她会高兴。”
戚远没这么心疼过一个人。
他知道宋陆卿有胃病。
宋陆卿也是知道自己有胃病的。
忌荤腥，忌油辣……
忌暴饮暴食。
“阿姨什么时候，住院的？”戚远声音越发低哑，哪怕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要问。
“中考前几天吧。”宋陆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问他为什么这样问，因为他是担心，还是回答了。“她现在没什么事了。”
中考。
宋陆卿中考缺考，走关系进的一所私立高中。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