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华》晓中溪语

8、第八章

　　天光洒在稀薄的云雾上给湿冷的天气添了一丝暖气，怪石嶙峋的溶洞内，习习凉风，滴水回声，千姿百态的钟乳石美不胜收，如果忽略其中的浓稠血腥味，这溶洞不啻于一个人间仙境。
　　溶洞内，一位有着妖娆身姿的年轻俊美男子以手支额侧卧在一堆莺莺燕燕的女鬼中，一边嘴角扯出鬼魅般的笑容，他捏起一只女鬼的下巴，端详了一下这张脸，随即厌恶的推开，然后轻蔑的笑了一声：“好久不见啊，阿荒姐姐，多年未见，不知你有没有想我。”
　　叶挽青感觉阿荒浑身震了震，握着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她上前一步，看向一身雪青色的俊美少年，两人在火光的映照下对视片刻。
　　“怎么会是你？皦翼，当年你不是死了吗？”
　　那男子又是一阵大笑：“我怎么可能死，倒是你，阿荒姐姐，你这条命可来之不易，怎么不好好珍惜，跑到这来找死。”
　　“你既然没死，为何与非人为伍？”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它们怎么了，多听话，多忠诚，不比那些表里不一的人好多了。”
　　“那也没必要把自己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我有吗？阿荒姐姐，我自小什么样，你那时灵时不灵的眼睛看的真切吗？”
　　阿荒一噎，说不出话来。
　　皦翼又道：“难道你的眼睛好了？”
　　“别的话，我们都不必再说。”阿荒拇指抵在剑格上，冷冷道：“当年的事，你是不是参与了。”这不是一句问句，几乎是肯定的说出来的。
　　“何止参与。”
　　“你竟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哈！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想说如果由现在的我来做的话，肯定要精彩千倍万倍，不过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一样，哈哈哈……”
　　“你真是疯了。”
　　皦翼站起身，整了整衣服，淡淡道：“阿荒姐姐，不想死的，带着你的朋友离开，看在从前的情谊上，今天我不动你。”
　　“不需要！”
　　“锵”阿荒话落剑起，一道包含雷霆之怒的磅礴剑气呈碾压之势卷向女鬼中间的皦翼，皦翼后腿一步，众女鬼蜂拥而上，用自己的身体挡剑，霎时，刀光血影映得溶洞内的流光溢彩。阿荒以一己之力扛住了所有女鬼的攻击，这让一向喜欢打架斗勇的云阔心痒难耐，若不是弗离紧紧拽住他的胳膊，恐怕他早就上前混战一番了。
　　这时，一直淡定的看着战场的皦翼捏着一只女鬼的脸转向阿荒道：“阿荒姐姐，你看看这是谁？”
　　阿荒抬眼一看，这一看便犹如灭顶之灾，天地失色，阿荒的剑“哐”的掉到了地上。一股难言的悲痛涌上胸口，令她移动不了分毫，她掀掉了一直不曾摘下的帷帽，里面是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一双眼珠仿若有灵，呈蓝灰色，她向前走了两步便顿住，呆呆的睁大了双眼努力的想看清楚皦翼手里的那只女鬼，奇怪的是那只女鬼没有眼睛。
　　叶挽青一对上那双蓝灰色双眼，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吸引，掉落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缓缓下落，前方仿佛有一束光，叶挽青想要努力睁眼去看，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
　　“都不要看阿荒的眼睛。”弗离出声提醒道。
　　叶挽青和云阔先回过神来，李衡修为低，整个人还在梦游状态，弗离捏出了一粒绿色的小药丸，遗憾道：“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正经解药没带，要委屈一下李小兄弟了。”说完捏开李衡的嘴，塞了进去，不一会儿李衡便一蹦三尺高，嘴里一边狂吐气，两手一边不停的往嘴里扇风，眼角还飚出泪珠。
　　“这是什么，呛得我的眼泪都出来了。”李衡对弗离问道。
　　“不要多话。”
　　李衡立马捂住嘴，四下看了看，发现没引起女鬼们的注意，才放下心来，继续缩在角落里当个隐形人。
　　那边阿荒掉了剑，再加上受了点打击，很快便被女鬼死死地按住了肩膀，一动也不能动，皦翼推开那只女鬼，冷笑道：“我道她眼睛去哪了，诧然看到你的双眼我才知道，原来在你的眼眶里，真是令人震撼啊！狐王真是待你不错啊，连眼睛都给了你，真是令我太感动了。”
　　阿荒动不了，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不过，这双有着狐王几千年修为的眼珠子，你好像还没法操控，看这满眼的狐媚术，如果站在你眼前的不是我而是别人，恐怕早就死了。”
　　皦翼抬手在阿荒眼睛上一抚，原本蓝灰色的眼珠变成了正常人的眼色。
　　但阿荒此时深受打击，精神有些错乱，完全没注意自己眼睛的变化，失魂落魄的喃喃道：“你……你是怎么……怎么……”
　　“怎么把她的尸体捞上来的是吧，怎么阿荒姐姐有兴趣听吗？不过，我还没开始说，你眼泪怎么就先掉下来了，一个死人而已，更何况我又没把她怎么样。”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也不曾做过伤害你的事啊。”
　　皦翼沉默了会儿道：“阿荒姐姐，那些个不开心的事就不提了，我们好不容易遇见，你便留下来陪我吧。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的朋友们我可以放他们一马。”
　　阿荒回过神，看了一眼弗离，眼神终于回了几分神智，道：“你这洞中都是僵尸鬼物，怎么会有血腥味。”
　　皦翼歪头想了想，笑道：“没什么，前几天有只白送上门的灵兽，我杀了喂僵尸。”
　　“什么灵兽？”
　　“疏。”皦翼手一挥，离他两丈处火把亮起，众人视线一转，全都呆若木鸡，一坨鲜红的动物尸体被绳子拴住挂在空中，鲜红的血液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动物尸体的下方有一群僵尸正一个接一个的用嘴接住掉下来的血，地上还有森森白骨。
　　李衡率先惊叫了起来：“啊……这、这、这是……”李衡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皦翼瞥了他一眼，云阔赶紧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按到角落里，省得他又做出什么自取灭亡的事来。
　　皦翼道：“阿荒姐姐，你朋友的胆子真小，我记得我们小时候被狐王扔到狼群里整整三天，啃狼尸饮狼血，你我可是吭都没吭一声。”
　　阿荒没有接他的话，他自己又接着说：“这不过是被我剥了皮的畜生而已，它脖子以上的皮还是好好的，你们认认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灵兽。”
　　他说完这句话，众人皆是一惊，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猜到我们是来找灵兽的，更没想到的是找了几天的灵兽就已经被杀了，还拿去喂了僵尸。
　　弗离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这一路上不管是遇到李衡的偷袭还是僵尸追杀，他都是一副气定闲神，不慌不忙的样子，但他的双手还是紧紧握着，不动分毫。
　　“皦翼，这灵兽有妖族皇室印记，你也敢杀！你简直是丧心病狂。”
　　皦翼听到这声骂，不怒反倒笑了起来，他抱着胳膊一只手摸着下巴道：“骂的好，你比你的这群朋友有骨气多了，你看他们一个个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擒，连吭都不敢吭一声，看着自己的灵兽被残忍的杀害，倒是先把自己吓的半死，真是枉为男人，连个女人都不如。”
　　阿荒大声道：“你少挑拨离间，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关旁人什么事。”
　　“你倒是会为他们开脱，我不信你心里会没有一点失望。”
　　阿荒回过头看了弗离一眼，只见弗离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我不失望，因为那是我的荣幸。”
　　随着这句话落下，两道剑光一边一个斩断按着阿荒的手，阿荒的赐心回到手中便朝皦翼而去，皦翼勾唇一笑，那只没眼睛的女鬼便挡在他身前，阿荒剑一惊，回身收剑，阿荒只觉内腑震荡，喉间一甜，一口血吐了出来。
　　云阔和叶挽青对视一眼，便从缠斗的女鬼中飞身而起，云阔的剑在逝华的剑身上快速一抹，像削下一道满含杀气的云光，如弯月般扫向皦翼，皦翼闪身一躲，堪堪砍下一片衣角飘落地上。就在皦翼闪身之际，两人快速捞过阿荒，退回到弗离身边，弗离将灵力注入一块玉石中，玉石碎裂，同时几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原地。
　　归于平静的溶洞内，皦翼捏起一条灰蓝色的剑穗，低吟道：“云门剑法、追光符，有点意思。”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如果让一个修为低的人来看的话，只不过看到几个闪光点而已。比如李衡，李衡至今对猛然间回到了榆南城门外，有一种深深的梦幻感，他问跟在他身后的侍卫道：“小唐，你掐掐我，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云阔鄙视道：“瞧你那没见识样。”
　　李衡顿时脸上一红，辩解道：“谁说我没见识，我不过是年龄小，资格不够才没有机会接触到而已，你少瞧不起人。”
　　“那还是没见识。”
　　“你、你、你……本来我还想请你们去我家呢，看样子不需要，哼！小唐，我们走。”
　　“滚！趁我还能控制住不拿剑砍你，滚回你家去。”
　　李衡带着他的小跟班，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羡慕有些人，心无挂碍，明媚如初。阿荒看着李衡离去的背影这样想着，然后就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