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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乍暖还寒时候,柳树荡着枝条抖索出一串串嫩绿的小芽,远远望去像垂在空中的青色纱幔。

      屋子里燃了一盘碳火,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噼啪声。叶挽青便是被这个声音惊醒的,她微微抬起有点沉重的眼皮,便对上一双闪着粼光的眼睛。她又一惊,仔细一瞧,那双有些长的眼睛的睫毛上正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

      叶挽青动了动身子,有些有气无力的坐起来,旁边坐着的人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叶挽青靠着硬邦邦的床头,等一阵眩晕过后,才虚弱道:“师姐,你这梨花带雨的样子给我看真是可惜了,哈哈,嘶!”

      她不过是想取笑一下她那冷若冰霜的师姐,没想到一用力,紧裹的纱布扯的一阵疼痛。云心月眨了一下眼睛,挂在睫毛上的泪珠擦着脸颊而落,她站了起来,一句话也不说,扭头便走出了房间,活像一个受了气的媳妇。

      我去咧,这是闹哪样。她心想。赶紧哆哆嗦嗦的下了床,一阵天旋地转后摇摇晃晃的追至门口,外面的冷风吹的她瑟缩了一下,她靠着门框才勉强能站立,但门已经没有了云心月的踪影。

      倒是对面的廊檐下站着两条人影,皆是男子,有个身影像是那位妖族的二皇子。叶挽青才回过神来,这是一个陌生的庭院,不是云门里任何一个人的院子。

      其中一人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下,冲她点了点头,叶挽青一愣,也连忙颔了颔首。然后又在脑海里搜索半天,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人,她不认识。

      今天的阳光不是很暖和,她站在屋檐下瞟了一眼天空,蓝色的底色,飘着几朵灰白色的云朵。她有点忧郁的想:在别人的地盘上,是不是应该……呃,礼貌一点。

      于是,叶挽青正打算对着走过来的弗离殿下来个一揖到地,却不想腰还没弯下去就被人打横抱起,这个,这个,这个实在是有些猝不及防,叶挽青的脸突然“腾”的一下子全红了,眼睛都不知该看哪里。

      “我自己可以走的,你放我下来吧。”

      弗离却没理会,一直把她抱到了床上,拿过软点的枕头放在床头让她靠的舒服点,叶挽青不禁想,云心月真该跟人家学学什么叫温柔体贴,不然照她这个样子,很容易被婆家那个啥,哦,对,嫌弃。

      弗离在床沿坐下,看着她,眼神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叶挽青不禁嘀咕:“他是不是吃错药了,怎么这个神情。”弗离一边拉过被子盖在她腿上,一边道:“昨天才下过一场雷雨,今天又出了太阳,空气比平常湿冷,你若是想出去的话,等天再暖和点了,我带你去看桐花。”

      叶挽青道:“不是,我刚才是追我师姐了,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看起来有点不对劲。”

      弗离:“前两天她和阿荒打了一场,没打赢,估计是有些沮丧,你别担心。”

      叶挽青点了点头,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道:“你不用去忙别的事吗?”

      弗离笑了一下,道:“外有皇兄,内有父亲,我有什么好忙的,不如在这陪陪你,说起来,这五六年间,我们都没像这样静静的说过两句话。”

      叶挽青的视线无意间在他的双唇上一闪而过,后背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疼。她掩嘴打了个哈欠,含糊不清道:“有点困了,想睡会儿。”

      “嗯,困了便睡吧,睡醒后我再让阿荒把药端来。”

      弗离扶她躺下后,又在床边坐了会儿,直到听到她的呼吸声渐渐平稳后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里,叶挽青终于在吃了睡,醒了吃的节奏里养回了几分精气神,终于不会在和别人说着话的时候突然又去找周公解梦。

      可是,她又烦恼上了别的事情,比如,那位妖族二皇子每天必定要到她房里嘘寒问暖一番,有时坐会儿就走了,有时两人相对无言,大眼瞪小眼,干坐半天,有时那二皇子会带本不知哪里淘的民间奇闻轶事诸如此类费脑书籍念给她听,权当消遣。

      叶挽青忧伤的想,谁头晕目眩的时候听那些费脑筋的东西,也不怕脑筋一个急转弯转不过来,变傻了。等到她的筋骨终于又充满力量的时候,她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每天没事就出去溜达,到时到点才回来。

      这天,她正在瞎转悠,突然转到一幢匾额上写着“寂静欢喜”四个字的房子面前,房门开着,叶挽青正想转身到别处去时,突然被里面传出的一句话吸引——“皦翼说出了叶斋主的下落,您猜的没错。”叶挽青踮着脚尖偷偷摸摸的伏在墙角偷听。

      “那么血瘤兽、程村的生魂还有一方斋的大火和他有关吗?”她听出来这是弗离的声音。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是阿荒的。

      “有关,但不是主使。”

      “他说出主使了吗?”

      “不肯说。”

      “能看在你的面子上说出这些已经很不错了,明天你便把他领回狐族故地去吧,就让他看守狐族故地吧。”

      “那叶斋主的事呢?”

      “叶斋主对我恩重如山,他的事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我们要不要告诉叶姑娘?”

      “先不告诉她了,阿挽这次危在旦夕全怪我疏忽大意了,有负叶斋主所托。”

      里面突然沉默了好大会儿,叶挽青怕被人发现便悄悄摸摸的离开了,以至于没有听到弗离沉默许久后才说出的另一句话,“更何况,少时枇杷树上便一见倾心……”

      弗离手里的一幅画画完,搁下笔。阿荒凑近一看,一株结满枇杷的树枝上坐着一位咧着嘴笑的小女孩,树枝下立着一位少年,手里正抓着一粒枇杷,微低着头,小少年画的面目模糊不及女孩精致,但阿荒知道这少年肯定是他们的离殿下,而那女孩肯定就是叶挽青。

      阿荒那个时候由于眼睛的问题并不能跟着弗离去一方斋,她没有见过小时候的叶挽青,但是她的事迹在妖族还是能听到一点的,是个活泼开朗,心思单纯的姑娘,若不是……阿荒正沉浸在思绪中,突然被弗离打断。

      “烧了吧。”

      阿荒有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为什么?画的这般用心,叶姑娘若是看见,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现在有多高兴以后便会有多难过,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您就忍心,她这些天,天天都躲着你,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殿下,我觉得你这样根本就不公平。”

      “把画拿去烧了吧,别的就不要管了。”

      阿荒觑着他的脸色,终于不再多说什么,抱着画出去了。弗离的目光落在书桌上,刚才他正在这里照着记忆画一个他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

      叶挽青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里,她在路上逮着人便问:“你家大皇子妃在哪里?”婢女仆从们有些见过她的,给她指了指路,奈何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强,走了一阵后发觉越走越偏僻,最后连半只鬼都没见着。

      她正想往回走,可是不及膝盖的草从里却响起一阵笛子的声音,这四周几乎没有遮挡物,可叶挽青愣是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她觉得有点诡异,睁大了眼睛把四周都观察了一遍,还是没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一只闪着紫光的蝴蝶飞到她身前,她伸出手接住后,笛音也消失了。蝴蝶化做一张书信,她打开看了一眼,看完后叹了口气,便揉成一团,拔掉一根草,把纸团塞坑里,再把那棵草塞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藏什么宝贝。

      叶挽青往回走也没能找到来时的路,反而走到了一个很像人间水乡的地方,水上还有人载着货物在叫卖,叶挽青看到有只载着枇杷的船只从她眼前划过,她想也不想就撵了上去问道:“你这枇杷怎么买啊?” 末了,才发现自己好像没钱。

      那人回道:“十文,买不买?”

      她摇了摇头,那人划着船走了,她顺着河道一直走,从白天嘈杂的叫卖声里走到夜幕下女子的弹唱声中,她坐在河埠头上,看水中倒映着月亮的粼粼波光,想起芳菲司水牢里那刺骨的冰凉和被吃掉的血肉,还有别人的同情和怜悯,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胳膊,脸埋在双双膝间。

      河面上突然飞起万千萤火,照亮了女孩落寞的背影。

      “阿挽。”

      一只手放在了叶挽青的肩膀上,她揉了揉眼,抬起头来,望着来人笑道:“对不起,二皇子,我只是迷路了。”

      弗离放柔了声道:“没关系,这个地方很特别,是父亲仿着我母亲以前生活的地方盖的,所以很安全。”叶挽青却望着点点萤火,飘了思绪。

      “你救了我,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想给你送个礼物,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是却陪我度过了一段……特殊的日子,但是没带在身边,可能要麻烦你亲自去取一趟了。”叶挽青有些木然道。

      “等你好了,我们再去。”

      她摇了摇头,“在离一方斋大概是五六里吧,我忘了,那里有颗很大的凤凰木,就埋在那里,我做了记号。”说完后好像怕他会拒绝,望着他又加重了语气道:“你能亲自去取吗?”

      弗离望着她那过于平静的脸,心里突然有种强烈的不安,“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去取呢?”

      “两天后吧。”

      弗离皱了皱眉,牵起她的手,非常缓慢的走在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的心里似乎都装着事,这一路上竟是再也没说过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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