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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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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和人界是有些不一样的,比如你在大路上走着的时候,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蹦出一只小妖来,有些会停下来打量你一眼,然后呲溜一下溜个没影,像极了家里的小孩子看见陌生来客时的腼腆。
人界的花草树木是按季节生长或凋零,妖界里的植物好像貌似是按心情来的。比如长在庭院里的那颗含羞草,云心月明明只是走过后,裙摆不小心碰了它一下,一个眨眼间,这颗草就伸出了一朵粉绒绒的小花。
但云心月走的有点快,并没有看见这朵为她开放的花朵。她急匆匆的从庭院走进了一间厢房里。这房间很简单干净,简单到屋里只摆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面屏风。屏风上绘的是雨落杏花图,栩栩如生。
她绕过屏风直奔后面的床榻,脚步有些踉跄她自己都没有察觉。躺在床榻上的是位女子,除了脸,全身都裹在一团锦被中。脸色奇差无比,竟呈现出死青色。她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这女子全身竟都裹满了纱布。
“小青。”她坐在床沿上轻轻的喊了一声,却得不到一声答复。房间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卧室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一下,投影在屏风上的影子显示出是女子的曼妙身姿,人还没进来便飘进来一股难闻的药味。女子手里的托盘上是一盅药,她进来后先看了看坐在床沿的云心月,对她行了礼才道:“叶姑娘该换药了,皇妃请回避吧。”
“阿荒,她什么时候才会醒。”
“我也不知道,离殿下正在想办法。”阿荒停顿了一下,忽然又道:“要是叶斋主在就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后,云心月心绪不宁的退出了房间。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一滴眼泪不经意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但是她的脸还是冷冷的。视线不经意触及到庭院里那颗含羞草,花已凋败,世上谁能逃的开凋亡。她又想起了那天那一幕,让她终于明白这世上就算是强大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天她父亲要将那些颠倒黑白的人送进望仙峰的献祭大阵中,天地已经进入一种大融合的玄妙,一切生门大开。就在此时,只觉的一阵冷风刮来,她打了个寒颤,突然发现天地又变回了原样,那种玄妙感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被世人景仰的繁霜女侠便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听说她手里的那把剑叫海棠,当这把剑刺穿人的身体时,能闻见海棠的花香。她是不相信的,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剑,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是,这次她却真的闻见了,那么的凄凉,她想若是以后再闻见海棠花的味道,她一定会很恶心反胃到吐。
眼泪如雨,一点一滴,像是要落回心上,重复着悲伤。
世人看到繁霜女侠皆是大吃一惊,都睁圆了双眼,云掌门却是眉头一皱,看了看繁霜身后的李灼华,李灼华摊了摊手,尽显无奈。
繁霜越过众人站在飞燕谷边上,此时的飞燕谷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乱石陡坡,荆棘乱林,飞鸟凌风。她只不过看了一眼便明白了问题所在,七百年前那个被至乐仙人镇压在飞燕谷底的魔君残魂就快要把叶挽青吞噬了,那平静的外表只是魔君的障眼法。那些人要么看不出,看出的也没心思管。
她凌空而起,海棠剑在她的手中绽放出灿烂的光芒,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把叶挽青从魔君的嘴里拉了出来,把她交给了李灼华,李灼华看着奄奄一息的叶挽青,大惊失色,转头看了看繁霜,繁霜对他点了点头,他才抱着叶挽青走了。
繁霜御剑浮在高空中,云掌门看着繁霜,眉头皱的更深了。繁霜并没有看在场的人,而是微微抬头看着天际,就连她说话的声音也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的。
“能让世人争斗不休的东西到底什么呢?”她的双眸中染上一丝厌倦,皮肤由于长期没有晒过太阳,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白。
她转过身,对云峦道:“掌门,今天可能要让你为难了,但我还是希望掌门和七位长老能成全。”
云掌门回道:“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执意如此,你都不为难我又有什么好为难的,哎。”
繁霜朝他点点头,对众人道:“沉睡年间,必定又发生了不少事吧。来的路上我听说你们因为姐姐的仙元内丹和叶挽青是否堕魔之事要找云门的麻烦,是这样的吗?”
在场的众人不完全是后辈,有些还是听过和见过繁霜的,但是他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沉默。世人尊她一声女侠,并不只是因为她辈分高、武功强,更是因为屠魔之战后,只有繁霜远走各地,击杀逃跑的魔族,因此很受世人爱戴,连带着云门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所以这些人是不太敢得罪繁霜的。人群中,余尺滉突然回头望了一眼,繁霜和云峦等人也都望了过去,半刻后,一阵清脆的铃铛声悠悠传来,人们远远的看到有一顶粉纱轿撵被四个瘦弱汉子抬的稳稳当当的,正朝这边过来,轿撵四角挂着清心铃,发出空灵的声音。轿撵中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神情严肃,隐有威严,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位身居高位的人。
余尺滉见到此人大吃了一惊。不只是他,几乎是所有人都很吃惊,因为来人正是芳菲司掌司的夫人,余尺滉的母亲。
轿撵在离人群十步以外停下,余尺滉立刻上前扶着她下了轿撵。余夫人扫视了一圈后,迈开步伐朝繁霜走去,人们自动给她分开一条道。
季始在旁边暗道:今天这事看来比想象中还要复杂,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余夫人盯着繁霜的眼睛道:“这不是那闻名遐迩的繁霜女侠吗,怎么,销声匿迹多年,终于舍得出来了。”
繁霜道:“彼此彼此。”
“彼此吗?可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要知道放眼整个修仙界,配和你动手的人没几个,刚好我算一个,你说我不来谁来。”
“你接着说。”
“哼,接着说就接着说。二十年前,一方斋的那道天雷惊天动地,人们才知道原来是叶观藏了南嫣,你可知道我知道南嫣还活着那一刻是多么的高兴吗?可是还没等到我亲手宰了她,就传来她死了的消息,这怎么可以,怎么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不将她千刀万剐,挫骨扬灰,怎么对得起余弘苟延残喘的这几十年。”
“若不是南嫣,堂堂芳菲司掌司怎会重伤不起,还和照顾他的婢女产生感情,以至于两人偷偷摸摸的生下私生女,遭世人诟病。就在昨天,他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不用再受那冻伤裂皮之苦。也再也管不了我了……”
说到这里,她的神情从悲愤转为狠戾:“所以如今我是想杀谁便杀谁。繁霜,余弘可不能就这么白白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识相的你最好乖乖的把叶挽青交出来。”
繁霜:“若是我不呢。”
余夫人右手虚握,一条约有两丈长的长鞭便出现在她的手中,她道:“那么我便从你的尸体上踏过去杀了叶挽青。”
长鞭在空中舞出了一条游龙的感觉,人们只听到“啪啪”的炸裂声后,天空中的繁霜留下的一道残影,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余夫人眉头一沉,手中长鞭在地上甩出几个坑后,人们只看到剑光一闪,余夫人的身子迅速向后一倒,剑刚好擦着余夫人的面颊而过。
剑在空中转了个弯又回到了繁霜的手中,人们这才看到繁霜早已不在空中,而是站在了离余尺滉不远处。
她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道:“余夫人何必这么着急的杀人呢?繁霜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人是要讲道理的,不能像畜生那样,只知道靠本能。”
众人听得这话,皆擦了一把汗。天下人皆知道,这位余夫人的心胸只有针眼那么大,凡是得罪过她的人,她都非得想方设法将人痛打一顿出气,在嫁给余弘之前,曾有毒美人的称号。
好在嫁人生子后,这位毒美人也渐渐的收敛了性子,过起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只是看今天这苗头,好似有旧病复发的症状,众人皆纷纷祈祷,希望余掌司在天有灵,保佑你夫人好好做人,别再像以前那样一言不合就拿鞭抽人,大多数时候还殃及无辜。
“你的意思是说我连畜生都不如吗?”余夫人的鞭子好像一条暴躁的蛇,不停的抖动着它的身体。
繁霜道:“姐姐的冰冻三尺连我也不敢接,接不住这招的人虽不至于立刻便死,但每月的皮肤冻裂,血肉可见真的是非人的折磨。余掌司竟敢硬生生去接这招,这又能怪的了谁。况且你们真的知道她叛变的原因吗?”
“你是要为她洗脱罪名吗?繁霜,我告诉你,这绝对不可能的。”
“我没有为她洗脱罪名,只是实话实说。”
听得这里,云掌门不可察觉的叹了口气。
待人们听完繁霜后面的话,所有人都是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她道:“当年那个喜欢魔族白风的人是我,而不是南嫣,她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所以你们要找的仇人是我,而不是毫无关系的叶挽青。”
人群中有人道:“人已死去多年,你又何苦为她担这些罪名。”
繁霜:“这本来就是我的罪名。”
余夫人抖了抖手里的鞭子道:“我不管你们谁喜欢白风,既然如此,那便拿命来吧。”
余夫人甩动手中的鞭子,打出漂亮的鞭花,灵力暗涌,两股能量的冲撞使得周边的空间有些扭曲,刚才还扎堆的人群顷刻间四下奔逃个干净,只有三拨人能扛得住这余波,余尺滉、云掌门和季始。
但是这场打斗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余夫人的鞭尾便被繁霜抓在手中,余夫人用力扯了扯,没扯出来。
余夫人干脆扔了鞭子,指着繁霜吼道:“好你个繁霜,你是不是也想把我给杀了,好给你姐姐正名!”
繁霜一边卷着鞭子一边道:“繁霜自知罪孽深重,不必任何人动手。”
“你这话什么意思,打算自裁以谢天下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之前,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繁霜:“滴血结盟,我死后以往所有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准再找云门和叶挽青寻仇,就不知道你们敢不敢?”
“我有什么不敢,在场的人有谁敢不同意的,便是和我芳菲司作对。”余夫人说完,当即以手为刀在手掌上划了一下,一滴血便浮在掌心。
天空中的血滴从一滴慢慢壮大为一团,每一滴鲜血融入到空中的血团中时,皆可以听到有人说道:“我发誓,繁霜女侠死后,绝不找云门和叶挽青报仇,和云门、南嫣的所有恩怨一笔勾销。”
待所有人都发过誓后,繁霜将所有人放血托在掌心,推进望仙峰里,只见望仙峰整座仙峰红光一闪,每个人的手腕处都被点上了一点毫不起眼的红痣,表示盟约已结成,若有人想毁约,那么必定被吸进望仙峰的献祭大阵中。
此时飞燕谷的风有些轻,轻的像是精灵的翅膀划过脸颊。云心月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叫海棠的剑把师叔祖的心脏捅了个大窟窿,她想,那样一定很疼,可是她的师叔祖却笑了,那一刻,她突然闻到了海棠花淡淡的清香夹着一丝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