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华》晓中溪语

26、第二十六章

　　萧索的秋风带着淡淡的桂花香飘出院墙，向路人炫耀它的芬芳。

　　热闹的塘州城内，花团锦簇，引得路人驻足观赏，才子佳人吟诗作对，孩童嬉笑街头。

　　原来这几天正是塘州一年一度的菊花节，塘州以菊花闻名天下。

　　真不凑巧，云门的群贤宴遇上塘州的菊花节，拥挤的道路上不知堵了多少行人马车。一辆还算华丽的马车里，一只纤纤玉手挑起了车帘的一角，看到这人山人海，眉头皱了一下，对车夫道：“我们走着去云门，你等人群松散些再走，随后找个客栈先住下，少则三天多则五天，我们便回来了。”

　　车夫应道：“是。”

　　戚夫人扶着荷红先下了马车，她看了眼后面那辆马车，一名戴着白色帷帽的女子也下了马车，和戚夫人走到一起。

　　突然拥挤的人群一阵骚动，前面对骂声传得老远。

　　“哪里来的没教养的东西，不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吗？”

　　“你说谁没教养呢，你个鼻孔朝天的狗东西，知道你大爷我是谁吗？”

　　“呵，你大爷的是谁啊？我告诉你，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下来了他也得尊守人间的秩序，所以小子，识相的快把道让开，不然我让你好瞧。”

　　“我就不让开，你能把我怎地，别以为我怕你。”

　　“你给我站住，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躁动的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鞭子打到皮内上的声音，不一会儿，只听到一句：我跟你拼了，便听到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顿时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涌来。

　　戚夫人拧着眉，道：“我们赶紧离开。”

　　走着走着，一行五人还是被人群冲得七零八散，戚夫人的脸上没有现出一丝慌乱。

　　她沉默的往前走，弃了马车脚程果然快了些，过了一个时辰，她已经到了云门山前。她没有急着进云门，而是进了一个在山脚临时搭的茶棚里，过得一时半刻，荷红回来了，两名随侍的丫鬟也回来了，只有戴着帷帽的女子还没回来。

　　四人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看到戴着帷帽的女子回来，裙角竟带着几丝血迹。

　　戚夫人喝了口茶，问道：“月棠，怎么耽搁这么久。”

　　那女子掀开帷帽，行了一礼道：“和他们打了一场。”

　　戚夫人点了点头，抛下一绽银子，道：“我们进云门。”

　　云门的山门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一个人影落到地上，那人薄唇挺鼻，眉眼坚毅，衣着华美，衣袖上绣有三朵祥云，行走间自带一股贵气，那人走到戚夫人面前，往她身后扫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突然被人从后面扯了一个趔趄，闪到了一旁。一名女子走上前，对戚夫人拱手道：“家父有请。”

　　这两人正是云阔和云心月。

　　云心月将人领到了前厅便退了出来，云阔见她出来，跑上前拦住她道：“姐，你为什么不让我问她们。”

　　云心月：“问她们什么？”

　　云阔：“当然是问她们把小青藏哪了，谁不知道玄鱼岛把小青掳走了。”

　　云心月：“这还用问吗？就算问了她就会告诉你吗？”

　　云阔又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云心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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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在一个荒草丛生的山谷中，一头大黄牛正俯着头，吭哧吭哧的啃着地上的青草，一名老婆婆坐在不远处的石头上，一脸慈祥的看着披着玉兰斗篷的女子蹲地上拿着谷莠子戳大黄牛的鼻子，惹得大黄牛时不时打几个响鼻。

　　老婆婆对蹲在地上的女子道：“过了这个山谷，就能看到云门的结界了，就可以见到你的小朋友们了，高兴吗？”

　　叶挽青扔了谷莠子，双手托住下巴道：“不高兴，有什么好见的。”

　　孙婆婆：“为什么不高兴。”

　　叶挽青：“这么多年，他们肯定都把我忘了，有什么好高兴。”

　　孙婆婆：“如果他们没有把你忘了，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找你呢。”

　　叶挽青：“哪有那么多如果，反观你们千方百计的要带我去云门到底是什么目的。”

　　孙婆婆叹气道：“傻丫头，哪有什么目的，只是老婆子老了，喜欢往人多的地方去罢了。”

　　叶挽青沉默。

　　戚夫人的船只刚离开玄鱼岛，就把叶挽青弄到了另一艘船上，从另一条路回中原。戚夫人刚上案就吸引所有人目光，同时，孙婆婆带着叶挽青神不知鬼不觉的走险路进云门。

　　孙婆婆递给她一张人皮面具道：“戴上吧，可以省很多麻烦。”

　　大黄牛吃够了草，在溪边喝足了水，驮着两人过了山谷，绕了一大圈才到山门。叶挽青头发凌乱的从黄牛背上下来时，才知道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被颠麻了，只能靠着黄牛才勉强站立。

　　人家孙婆婆比她好多了，头发衣服整整齐齐的好像刚梳理过一样。

　　云门山前不时有参加群贤宴的仙门中人持拜帖入内。孙婆婆拄着拐杖等叶挽青整理了一下仪容后，才不紧不慢的从黄牛的褡裢里掏出一张拜帖。

　　守门的弟子接过看了一下，把她俩连一头牛放了进去。

　　云门的群贤宴在宽阔的校场举行，一团团颜色各异的菊花布置在校场四周，人置身其中仿若回到了春天的百花齐放中。

　　叶挽青跟着孙婆婆在下席入座，远远的就看到高台之上云阔云心月分坐两边，云阔还是那副傻样，云心月也还是那副别人欠她钱的样子。

　　突然云心月往这边看了过来，叶挽青赶紧收回目光。孙婆婆转过身，手覆在她手上道：“不要乱看哦，被人惦记着可不是什么好事。”

　　叶挽青点了点头，低下了头。

　　不多时，一名弟子的高唱声盖过现场的喧哗声。

　　“妖族大皇子、二皇子到~”

　　叶挽青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得一紧，随后又松开。一丝淡淡的沉香绕过鼻尖后，消散在空气中。妖族皇子在高台入座后，身后嘈杂的议论声响起，叶挽青侧耳听了会儿。

　　“这妖族的两位皇子果然气宇非凡，令人见之不可谖兮。”

　　“真是想不到妖族两位皇子全来了，云门好大的面子，真不愧是仙家之首。”

　　“可不是吗，我听说啊，中原之事一般都是由大皇子出面交涉，这二皇子一般都是深居宫中，将养身体。”

　　“我还听说啊，这二皇子少时去溪城的一方斋治病时，轿帘被风吹起一角，只露出一个侧脸就把溪城的女孩子迷倒了一片。”

　　这话说完，一群人哄笑开来。

　　“你们说他这次来中原是为何？”

　　“难道是为了叶挽青。”

　　“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叶挽青，叶斋主对他有恩，如今叶斋主失踪，叶挽青被戚岛主带回了中原，有可能是找戚岛主要人的。”

　　“哼，叶挽青这妖女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若是他敢维护她，就别怪我们找妖族的麻烦。”

　　“你们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吧，如今连叶挽青的人影还没见着，一方斋也无人出席，这群贤宴恐怕不止是赏花喝酒论道那么简单啊。”

　　此话一出，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叶挽青惊讶的是，她爹竟然失踪了，为什么会失踪，失踪了多久，会不会是被她连累的……

　　“云掌门到~”

　　云掌门入场后，场上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云掌门站在高台上，风采不减当年，他举起酒杯，朗声道：“诸位能来参加群贤宴真是给我云某莫大的面子，在下不胜感激，在此我先敬诸位一杯。”

　　底下众人举起酒杯，嘴里纷纷道着：不敢，不敢。然后一饮而尽。

　　侍候在旁的弟子又纷纷给诸人倒满酒。云掌门接着道：“古人云：天地虽大，其化钧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但我华洲大陆百年盛世却是在座诸位万众一心合力开创，为此，敬诸位。”

　　几杯酒下肚，宴场的气氛顿时又活络了许多。

　　云掌门又道：“新老交替，沉浮俯仰，皆离不开一个道字。道有千万条，自然之道是道，正义之道亦是道。人人心中皆有一条道，今天我们不妨趁此机会各抒心中道义，切磋琢磨，取其精义，去其糟粕，诸位感觉如何？”

　　云掌门话音刚落，底下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正在此时，有人出席，朝云掌门揖礼后，说道：“云掌门所言极是，且夫待鉤绳规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今日我便先开这个口，略陈浅见，还望诸位莫要见笑。”

　　云掌门道：“余公子但说无妨。”

　　那人凝眉沉思了一下道：“在这之前，我想先给诸位讲个故事，我自己的故事。在下姓余名尺滉，少年时随门中长辈出门历练，途经迭岚关，去过迭岚关的都知道迭岚关三面环山，一面临海，群山层层叠叠状如宝塔，素有‘宝塔葬英雄’的称号，这迭岚关中孤魂野鬼、妖魔邪怪数不胜数。”

　　“当时我们一行五个人，在当地人的带领下，才在峡谷中找到那条过迭岚关的小径，那小径不足一尺，高悬于峭壁上。我们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两人在小径上比试，高空中，两人身轻如燕，如履平地。我们问那个当地人：‘这两人为何要在这险象环生的地方比试？’那当地人回道：‘这两人不是在比试，而是在厮杀。’”

　　“此话一出，我们都很是不解，是什么样的仇恨使两个人要在这绝壁上报。那当地人好像看出了我们的困惑，他解释道：‘这两人原是同门师兄弟，一年前当师兄的在这悬崖上杀死了师父，后来理所当然的继承了师父的一切，他师弟为报师仇，有天趁他不注意在茶水里下药，可惜没成功，反而被他师兄逮个正着，所以这两个人隔几天便会在这打上一场。’”

　　“正说话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我们往悬崖上看去，只见两人中一人掉落了悬崖，另一人手里的刀正滴着血，那当地人说：‘看来师弟被师兄暗算掉落悬崖了。’看到这结局，我们全都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