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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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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天庄锦瑟没有去将军府,反倒是庄勤急匆匆一大早跑来霖王府看望,生怕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惊了庄锦瑟的胎气。
等看到一个面色红润眼睛闪亮只比以往更精神的妹妹后他才感觉自己之前的种种设想略显多余,但临走时仍是忍不住嘱咐,“一有消息千万派人到将军府来知会我,必须第一个知会我。”
“好。”
“还有,”庄勤压低声音,“我已经和太医院打好了招呼,若万一真的出了意外,务必保大。这也是父亲母亲的意思。”
“...哥哥觉得,这事能瞒过王爷?”
“父亲说了,就是要让王爷知晓,这就是咱们骠骑将军府的态度。”
“......”
“不过,”庄勤道,“我看父亲母亲是多此一举,这王爷都把你宠成这幅样子,若不是实在不能,怕是孩子都要自己生了。”
“...那你还按父亲母亲说的做。”
“傻丫头,”庄勤摸摸她的头,“我们必得保你万无一失。”
“你快走,我不想哭。”
“......”
庄勤迈出门还在回头叮嘱,“第一个,第一个通知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第一个就让红萤去知会你。”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庄勤霎时毫无留恋的选择了离开。
转眼到了正月初七。
这天一早庄锦瑟仍照常起床梳洗,吃午饭时亦没有任何异常,但在准备横卧浅眠时却感觉小腹在阵阵发紧,她一开始只当自己是姿势不佳所致,可换了个姿势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间或有针扎之感。
而在旁看着的司玉暖早已是一脸凝重。
庄锦瑟:“......”
还未待庄锦瑟开口,司玉暖便一个箭步冲出去,“秦管家,准备。”
一声令下,话音刚落,整个王府一下从午后懒散的氛围中挣脱出来,每人各司其职,快速而平稳的在王府各处奔跑,庄锦瑟听着窗外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霎时有了幼时和父亲看三军将士演练的感觉。
莫不成他们预先排演了很多次?为何自己全无觉察?还没待庄锦瑟细想,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庄锦瑟忍不住大叫一声,握住一直守在旁边的司玉暖的手。
此时稳婆一路小跑过来,“小人来迟了,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剪子热水白布都备好了,需要什么只管说,快些。”
被司玉暖抢了话的稳婆一时愣住,但马上反应过来,“产房晦气,还请王爷...”
“莫说废话,快来看顾王妃。”
再一次被司玉暖抢了话的稳婆稳稳心神,专心做起事来。
庄锦瑟看着稳婆那像塞了一颗鸡蛋的表情,不住好笑,可谁知一笑反而更疼起来,霎时豆大的汗珠铺满整个额头。
“王妃,您这会可不能笑,泄了力可是要受大苦的。”
司玉暖听了这话面色阴沉,紧紧握住她的手,“别笑。”
庄锦瑟看着如临大敌的司玉暖,觉得即使兵临城下他的表情也不能比这再凝重了,一下忍不住又笑起来。
“哎呦,王妃,您这是怎么回事,小人还是第一次看见生孩子像您这么一直笑的。”
庄锦瑟强忍的下腹密密麻麻的疼痛,咬牙对司玉暖道,“你还是快点出去吧,我一见你就想笑。”
“不走。”
“我说真的,”庄锦瑟额头的汗更多了。
稳婆见状也劝道,“王爷还是在屋外等着吧,您在这里王妃既要分心注意您,又要顾念着腹中胎儿,这样会大大耽搁时辰啊。”
司玉暖听了这话才松开庄锦瑟的手,一步步向外挪,终于将自己挪到了屏风外,“我就在这里,你随时喊我。”
“啊,疼。”
这次的疼痛来得更猛烈,庄锦瑟丝毫没听到司玉暖的话,只当他已经出去了,“疼疼疼,啊。”
“王妃忍住,这才是阵痛,您要这么疼上一会的。”
司玉暖听了这话险些支撑不住将屏风推倒,他想过去陪着她,却又怕像方才那样碍了她的事,想出声安慰安慰她,又怕分了她的心,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世上竟真的有自己束手无策之事,以往无论是什么境地,即便是宫染霜将一切都告诉他的那天,即便是知道自己从小敬爱珍视自己的父皇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平衡朝局为自己心中早已属意好的儿子的棋子的那刻他都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因为他知道,即便如此,总有那些夺不走的东西不会被夺走,向前走就是了,他司玉暖甘愿因天下苍生为棋。而且,他要做那颗不服从主人生杀予夺可独自横扫千军的棋子。
他做到了。
可此刻他依然束手无策。只能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妻子忍受疼痛,只能冰冷冷听着她不断传来的呻吟,他一时间恨透了自己。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一阵疼痛过去后的庄锦瑟终于能说了句整话。
“王妃,别说话,保存气力,存的气力越多孩子生的越快,您就能少受点苦。”
庄锦瑟没回答她,肚子又开始痛了。
她咬紧嘴唇,迎接再一次的撕心裂肺。
两个时辰后。
“王妃,用力啊,马上,马上了。”
庄勤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转圈,“这怎么只有稳婆的声音,锦瑟呢,锦瑟为何毫无动静。”
秦凉在旁安慰道,“将军稍安,若出事屋内肯定会派人来知会,这说明王妃此刻应该无恙。”
“对对,定然无恙,定然无恙,”庄勤重复着秦凉的话,步伐更有力了。
正当庄将军的步伐一步比一步有力时,一声啼哭哇的传来,庄勤一个激灵,迈出的步子一下打了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秦凉:“......”
“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个小世子,是个小世子,”稳婆将清洗干净的小世子抱出来正要给众人看,这才发现了站在屏风处一动不动面色惨白的司玉暖。
稳婆骇了一下,接着马上将孩子抱向司玉暖,笑眯眯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个小世子呢。”
但司玉暖却跟失了魂似的,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王妃呢?”
“王妃一切安好,王爷放心,”稳婆有些不放心,“王爷,产房血腥气重,等下人收拾妥帖您再来吧。”
司玉暖没应答,绕过屏风走向庄锦瑟。
庄锦瑟全身湿透躺在榻上,整个人仿佛水洗了一般,可那、嘴唇却起了干裂的白纹,中间似乎还露着血丝,青瓷和红萤小心翼翼的唤着闭上双眼的庄锦瑟,“王妃,等奴婢给您擦擦身子再睡,免得身上不舒服着了凉。”
“我来。”
一缕墨香冲淡了房中的血腥气。
庄锦瑟听到这话睁开了眼睛,对来人笑了笑又缓缓闭上,但嘴角的笑意未变,“是温煦。”
“嗯。”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人生如烟,滴滴泣血,但遇见你,便拥抱了整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