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叔叔短篇小说集》猩叔

4、谈情说爱（中）

　　4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我打开电脑开始继续补习我的神盾局，沉浸在超能力人物的世界里。眼看中午快到了，不知道午饭怎么着落，实在不想吃外卖了，小区周边的外卖我几乎吃遍了。可是外面的太阳那么大，出去跑一趟是要晒秃噜皮的，我左右为难。打开微信，看到高中同学的群里，有人来了北京，就在人民大学，想中午约着吃个饭。我就回了一句，说我在北京，离人大还不算远，要是愿意等，我可以请吃饭。

　　就这样，我迅速地洗了一个澡，然后挑了一件还比较休闲的连衣裙，简单化了一个妆。在一个半小时之后，我和那位同学会面了，那是一位从青岛来的男同学。那同学说行啊，顾盼，你在北京都扎根儿啦，混得不错呀。我是有点虚荣心的，但是这种没有温度的寒暄，我还是听不进去的，我脸上堆着不那么真诚的笑容，说你也不错呀，你看你现在都长得那么帅了。

　　那位同学说，打算请我吃什么好吃的呀，这回可要宰你一顿，好多年不见了，回青岛也不说参加我们的聚会。我打着呵呵说，别介，我可不是大款，不过老同学来北京，请你吃顿饭还是可以。

　　我带他去了三义庙一家看上去门面还不错的新疆餐馆，让他看着菜单子点了一桌子菜，我的心里鄙视着他，有点后悔应承了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不过我的脸上还是一直笑着的。为了吃一顿不是外卖的午饭，这就是代价呀，我真是呵呵了。其实我并不是多抠搜，我只是觉得我们不是那么熟，你至于那么宰我么？

　　其实这样的想法，也完全暴露了我的思维定式，我的那点束缚，我是不能突破的。遇到事情，我首先就是那样想的，这是固化的东西。这或许就是我不愿意跟董旭有太多交集的原因吧，换句话说，那就是我没那么多心思陪你玩儿，我也没那么多钱去陪你玩儿。

　　就在我们边吃边聊，说着某些同学发达啦，某些同学进入了体制内啦，某些同学结婚生娃啦，等等这些同学聚会常见的套路。就在我们“痛说革命家史”的时候，我的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我回过头看，原来是董旭，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真是阴魂不散呀。

　　董旭说这么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吃饭啊，这位男同学是谁呀，你男朋友吗？介绍一下呗，我是董旭。说着话他就向那位同学伸出了手，那位同学也站了起来跟他握手了。董旭说，就你们俩人，点这么一桌子菜，吃得完吗？介不介意加一双筷子呀？那位男同学还没有表示的时候，董旭已经招呼服务员加一套餐具了。

　　我低着头，用勺子扒拉自己面前的那杯老酸奶，完全不愿意去看董旭。董旭很热情地跟那位男同学谈天说地，似乎同一个性别的人沟通起来更容易些吧。董旭张口闭口他们家顾盼，让我听着很不舒服，但是我懒得抬头去反驳，于是我找了一个借口，打算离开。我说我的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吧。

　　是有些矫情吧，对，我也承认，可是我就是不愿意在那样的氛围里，我怕自己尴尬。我结账之后，走出了那家餐馆，就在我往公交站方向走的时候，那位男同学喊住了我，他说董旭要带他去水上公园玩一玩，让我也一起。我刚想要拒绝，那位同学就开始拉我，说董旭这小伙子不错呀，不要跟人家搞冷战嘛。

　　于是我们就上了董旭的车，这一次是一辆路虎，我看到那个同学眼里羡慕的目光，他说顾盼你太行了，找了董旭这么好的男朋友。我也懒得解释，并不是因为那点虚荣，而是我觉得反正我们之间没什么交集，我没必要跟你掰扯我到底过得怎么样。

　　那一天下午，水上公园的清水荡涤了地面的热浪，我从来没去过那里，好玩儿的地方让我心情很舒畅，我开始笑，我们一起划船，一起打水仗，一起玩水枪。驾驶汽艇的董旭真是范儿到了家，水花四溅的时候，我竟然那么欢乐。

　　董旭像个热情的东道主，欢迎着来自青岛的那位同学，晚上还带他去吃了烧烤大餐，晚餐后还送他回了人大附近的酒店。那位同学进了酒店之后，我说我的表演结束了，谢谢你的热情招待。董旭说，你行不行啊，好歹说句温暖体贴的话儿啊。我说你为什么来招惹我董旭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漂亮？我说你想约炮的话，对不起，我不奉陪。

　　董旭拉住我的手，他说你的大无畏呢？头一次见你可不是这样儿啊。我说头一次见你，那是因为不了解，所以才会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才会闲聊扯淡。董旭马上说，那你现在了解我吗？我摇摇头，我说不是很了解，但是从一些表象上，我看出来，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我不可能跨越阶层去迎合你，也希望你不要放下身段来招惹我。

　　董旭说，妹子啊，你怎么想的那么复杂？不就是谈谈情说说爱吗？干嘛非要打上那么多烙印，贴上那么多标签啊。我说我快三十了，我不想玩儿。董旭说，你不会就想找个男人嫁了吧？我说是这么想的。董旭说，盼盼啊，青春是什么喝最烈的酒，爱最美的姑娘。你就是我要恋的那个姑娘啊。我说才见过几次面，你就恋了，也太轻浮了吧。

　　董旭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拧巴？你不是说要请我吃日本料理呢吗？还算不算数？我说算数啊。董旭说，那行吧，我加你微信了，你通过一下，我知道你下周考试，你好好考，考完试给我消息，我先请你吃顿饭，等你考过了，好好请我吃顿日料，怎么样？咱们吃货交情，你也不用多想，我真受不了你那副样子。

　　我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微信号的？董旭说，你的电话号码我也知道了，都是你那个好同学告诉我的呀，今天的偶遇算是没白费。我白了他一眼，董旭把我拽过去，说今天别闹了，我送你回家去，不许推辞。说着就把我塞进了车里，有一种霸道总裁的即视感。

　　或许是董旭的那番话开解了我，我不再骄矜，放开了许多。董旭问做什么的，要喝那么多酒，我说做广告的啊。董旭说你们老板真黑心，让一个女员工喝那么多酒，不会你们的单子都在酒桌上签吧。我说你想哪儿去了，只是那天拿下了一个大的客户，老板带大家去庆功，我碰巧多喝了几杯冰茶。

　　5 我就是想跟你套近乎

　　我们一路说笑着，很快就到了清河。董旭说不请我上去喝一杯吗？今天为了陪你那个同学，我可是热情周到呀，因为开着车，一口酒都没敢喝。我说我家没有酒，只有白开水，而且我家的出租屋不比你那大house。董旭说，你看你，又来了，怎么那么矫情呢？

　　我斜看着他，我说董旭呀，你不要以为你的外貌就是硬通货，也不要以为会做个龙虾就了不起，姑奶奶我也是见过男人的。董旭笑呵呵地看着我，他说没觉得自己多了不起啊。然后董旭说他去停车，让我微信告诉他我的门牌号。

　　下车之后，我迅速地上楼，打开空调，然后把那个小客厅的东西迅速地归置了一下，把卧室的床单被子迅速地铺陈整齐。在我觉得一切都看上去还比较说得过去的时候，我接到了董旭的电话，他说我怎么那么磨蹭，他都把车停好了。

　　我说我很紧张，董旭说又不跟你滚床单，你紧张个什么劲呀。我说那好吧，于是我告诉了他我的门牌号，不到五分钟，我家的门铃就响了。

　　董旭进屋后，环视了一下那个小客厅，他说还可以呀，小虽小了些，可是很温馨，他说他有点饿，让我帮他煮碗面吃吧。我说不是吧，咱们一个小时前才吃过烤全羊啊。董旭说，光看着你和你那个同学享受美食了，我几乎没吃什么。我说你是不是傻，为啥不吃啊？董旭说，要是吃了，哪有机会跟你套近乎啊。这句话说完，我感觉到我的心里吧嗒那么一下子，那是我的所谓自尊掉在地上的声音。

　　我愣了一下，说家里只有挂面，我去楼下买点青菜。然后我就让他在楼上看电视，自己跑到楼下的小超市，采购了几包零食，几只鸡蛋，几根火腿，顺便还买了半个西瓜。我拎着东西进家门的时候，我发现董旭正在聚精会神地看我的神盾局，我说你过来搭把手啊，我拎着这么多东西。董旭赶忙过来接地线，说神盾局太好看了，怪不得我那么喜欢。

　　他帮我把东西归置到那么小小的厨房，我们有过几次肢体的接触，每一次都带着暧昧的感觉，每一次有意无意地触碰都让人怦然心动。董旭说要不要他帮忙，我说不用了，下个挂面而已。

　　几分钟后，热腾腾的挂面就放在了那个兼饭桌兼书桌的茶几上了。董旭说真香啊，然后他开始呼噜呼噜吃面，我说你吃慢点，别烫着。董旭说，怎么我说话这语气，好像他妈啊。我说你要是认我当干妈，我倒是不嫌你岁数大。董旭说你不怕折寿呀，我哈哈大笑，是你说我像你妈的。

　　董旭说他妈在美国，他也是美籍华人，只是在北京这边有事业，所以一直不愿意去美帝国主义的水深火热。我说我跟你不一样，一直在社会主义的春风里茁壮成长。我跟他讲了我的父母，他们是青岛最普通的小市民，经营着一家社区小超市。我来北京之后，他们每年都会来北京陪我一段时间，准确地说，是来给我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董旭说他好羡慕我，父母都还在，他的父亲已经离开他们很久了，是母亲一个人带他长大。我说那你们母子感情应该很深厚，为什么不住在一起呢？董旭说，他妈有自己的事业啊，她也很喜欢在那边的生活。我说你妈是不是每年都会给哈佛这样的名校捐款啊？董旭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猜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说说笑笑的，电视里的剧情几乎没看几眼。跟董旭聊着，我深切地感受到了我们之间的鸿沟，家庭背景，教育体验，甚至是生活轨道，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过后来我想，不就是谈个恋爱吗？想那么多多累，又不一定能结婚。将来跟自己的下一任说起来，有个这么优秀的前任，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啊。

　　6 他说，他是一个认真的流氓

　　我问董旭真想跟我恋爱么？董旭说是呀，要不也不回眼巴巴地讨好我。我说那咱们试试吧，跟你这样的男人谈一次恋爱，我不吃亏，将来说起来，也是不错的谈资。董旭说，这就对了嘛，心态要好，那明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我说你不是有事业吗？董旭说，事业也不能阻止他泡妞呀。

　　董旭走后，我来了好奇心，把他的名字输入了百度的对话框，原来他是某风投公司的，百度百科说他有卓越的投资眼光，还说他是某著名美食节目主持人的座上宾。于是我赶紧去找了那个美食节目的视频，我真的看到了董旭像个chef一样，他认真地调理那些食材，在规定的时间内做出了让那些苛刻的嘉宾惊叹的美食。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一个人，就在半小时前，就坐在我的旁边，吃我煮的清汤挂面，还说要跟我恋爱。我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到脸的热度，空调开得那么大，脸居然一直热着。我告诉自己，就算他只是想猎艳，只是想跟我约炮，我也认了，我的三观就是这么不正，前几日还正襟危坐地端着，现在居然想主动投怀送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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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想到自己再过一周就要考试了，于是我发了个微信给董旭，我说等我考试完，我们再试爱吧，这几天我自己去上班。董旭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他说有点后悔没把我给办了。我说你这么流氓，什么玩笑都开。董旭说，他是一个认真的流氓。

　　接下来的一周，董旭每天早晨会有一个morning call，傍晚会有一个晚餐提醒，还会有不定时的天气预报。虽然我们没有走进恋爱，但是那个小甜蜜，我已经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考完PMP出来，我的心情有些凝重，因为听说有25道题不计分，我不知道自己记忆最牢固的那几道是不是都不计分。从考场走出去之后，我看到了董旭戴着墨镜，他旁边又换了一辆车，那是一辆奔驰。我说你这是办私人车展吗，每次见你都是不同的车，你这样炫富我的压力很大。董旭哈哈大笑，说这都是合伙人的车，他自己的车会让我压力更大。

　　董旭问我感觉怎么样，他的日本料理还有没有门儿。我说当然有啊，现在就走起吧。董旭说靠谱，局气，然后他带我去了那家叫葲的日本料理店。我们一边吃着，董旭问我，是不是恋爱模式可以启动了。我说of course，不过我下午要去上班，项目很紧，今年能不能涨工资发奖金，全靠这个项目了。董旭说你认真的样子真美，我呵呵一声，开始吃我惺惺念念的三文鱼。

　　董旭说，咱们是不是应该买一套情侣装啊，宣誓一下主权。我说晕死，什么年代了，再说咱们身边没有共同认识的人，宣誓主权有什么用啊？董旭说，以后就有啦，我经常接你上下班，不就认识你的同事啦，你跟我常常去别墅，不就认识我的朋友啦？

　　我很认真地问董旭，到底我的哪一点吸引了他？董旭说，你特别自我的样子。我脑子里面打了一个问号，什么是自我的样子？他喝了一杯清酒，说就是在没有任何人关注的时候，依然可以我行我素，但是被关注之后，又自尊心较强。我说这也是优点吗？他说除了这些，你的样子很美，身材很好，胸很大。我说这才是重点吧，董旭说男人首先是视觉动物，只有看过了外貌之后，才会想要不要探究内心。

　　吃完饭，我们去了世贸天阶，买了一套看上很搭的情侣装，董旭送了我一支唇膏，他说那是定情信物，我哭笑不得，但还是收下了那唇膏，并且在第一次使用之后，在他的脖子里印了一个，董旭说他很受用这种感觉。

　　那天晚上，我收到了一条微信，是那个婚礼的新娘发来的，她问我是不是跟董旭在一起了？我说消息怎么传得这么快？新娘说，董旭发朋友圈了，说他找到了想为之燃烧的姑娘。我赶紧打开了朋友圈，果然，里面是我的照片，是在商场的时候照的，照片里的我看上去还挺漂亮的。新娘说，董旭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换得很勤。我说我管不了那么多，就算他只是想跟我谈个恋爱，我也认了，我不想错过一个我梦中情人样子的男人。那个新娘发了一句好自为之吧，我没有回复，拿着手机在那里发呆。

　　第二天早晨，董旭的morning call响起，他说他这次带了他自己的座驾来接我，让我惊艳一把。我没太在意，梳妆之后，拎了包就下楼了。一辆银色法拉利，还有一身正装的董旭，我真的被惊艳到了。我特别清晰地记得那天在单位楼下，几个同事投来羡慕的目光，还有茶水间里，他们八卦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