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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密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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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戏班子是谢荣玥做主请的,祝国谢氏起于东南,惯听南戏,除谢荣玥与谢宝宁能听懂这南言,座上也仅有出于临东的孙氏能听一听,其余众人都是兴致平平。好不容易一出戏唱罢,谢荣玥也懒得再扰人兴致,便对颜皇后说:“娘娘,既特意为殿下们请了几位小姐来,不如让他们各自到园子里去逛逛,也省得陪着我们扫兴。”
颜皇后也赞同,便对南梁潇说:“贤妃说的是,璟仪,你是长兄,当为弟弟们做个表率。”
南梁潇早已有和谢宝宁单独相处一会儿的想法,颜皇后话音刚落,他便径直走到了谢宝宁身边,冲她伸出了手,道:“东头石榴花开得正好,昭昭,我带你去看看。”
谢宝宁转头去看了一眼主席,只见颜皇后与谢荣玥都对自己点了点头,身后颜笃琼也正盯着自己,谢宝宁也不扭捏作态,便将自己的手放入南梁潇掌心任他握住将自己带起身,“娘娘,阿宁便先告退了。”颜皇后乐得如此,只叫他们快去,两人便这样握着手朝颜皇后行了礼离开了亭子。
有了南梁潇在前,其余两个便也有样学样地去请自己未来的妻子,靳言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见诚王来了,还畏畏缩缩不知如何是好。好在谢荣玥开口指点,只让她身旁带着两个丫鬟随南梁深去北面看看莲花池,靳言纯赶紧照做,得了张贵嫔几句叮嘱便也走了。
只有颜笃琼,心下仍记挂着南梁潇带着谢宝宁去看石榴花,未想起往那位置去正是东宫所在,竟抢在良王前开口道:“先表哥说东面石榴花好看,殿下不如也带阿琼去瞧瞧?总不能这美景被谢六小姐一人瞧去了不是?”
“哪有几人挤在一处看的道理,这院子大,花也多,难道只有石榴花好看么?”颜笃琼是自己请了定国公夫人出面去到孙氏这里来求嫁良王的,孙氏心中本想着这既是皇后颜家的侄女,也不失是一个向中宫与颜家示好的机会便替儿子应下了。谁想这颜笃琼明明与自己儿子订了亲,今日这眼珠子还放在太子身上,叫南梁潇就叫表哥,叫南梁源只叫殿下,心下便有不满了,颜笃琼竟然又说要与太子和谢宝宁到一处去看花,孙氏的语气一下便冷了下来,只叮嘱南梁源道:“宫中的好去处也不少,好生照顾着颜三小姐,也别去扰了你皇兄陪谢六小姐。”
南梁源自然应下,引着颜笃琼往别处去了。
这头谢宝宁跟着南梁潇一路往宫中的东南边走,路上穿过颜皇后的椒房宫,并未看见什么石榴花,反倒见着一处宽阔的宫殿,在这皇宫中像是一座小围城,谢宝宁走近了再看,只见宫门的匾额上写着“珽璋宫”。
谢宝宁抬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前半步的南梁潇,问:“殿下,这是——”
南梁潇点了点头,向她解释说:“已和父皇母后说过了,带你提前到家里看看。”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有话想问我?宫中人多口杂,还是此处最方便。”
谢宝宁站在东宫门前有些踌躇,不知是进去好还是拒绝好,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里头已有内侍迎了出来,见着南梁潇牵着位小姐的手站在门口,脑子里想了想便问:“殿下回来了?”又对谢宝宁行礼,高呼:“参见太子妃殿下。”
“我,我不……”谢宝宁想说自己还没和南梁潇成亲呢,但看他的动作,显然是之前被南梁潇叮嘱过的,只好急急忙忙地劝说:“公公快起来罢。”
“这是我宫中的总管德显,来福的干儿子,小时候在父皇书房里做事,前些年被我要到东宫来了,如今宫中大小事宜都是他在安排。”南梁潇向谢宝宁介绍完,又转身对德显吩咐道:“谢六小姐今儿第一回来家里,还不去好生安排招待着?若是谢六小姐觉得你办事不利索想给你换了,本宫可是全听她的。”
“你做什么在人家面前诋毁我?”谢宝宁悄悄在南梁潇身后揪了他一下,又对德显笑了笑说:“殿下就爱与我开玩笑,德显公公一看便是做事妥帖之人,哪有什么不利索的。只是今日未做准备便来了,身份也不对,等来年正式嫁来了,我再给公公补上见面礼。”
“六小姐客气了。”德显原本喊那一声太子妃是早上南梁潇特意说与他听的,只喊这么一遍便规规矩矩地又喊的是谢六小姐,他忽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弯了弯腰对谢宝宁道:“哎哟,怎么将六小姐拦在这宫门口了?六小姐赶紧进来吧,殿下一早便吩咐过了,说六小姐今日要来,奴才几个早已收拾妥帖了,就等着六小姐呢。”
平日里东宫的正宫门开得很少,南梁潇带着谢宝宁是从东侧门进的,南梁潇叫德显先去备茶点,自己带着谢宝宁在宫中逛。从东侧门进了东宫,右手边便是永云殿,是南梁潇外宫的寝殿,他平日多歇在此处。与永云殿相对的西侧是慎行殿,被改做了书房,正中是鉴明殿,平日里作会客与议事之用。外宫日后也是南梁潇住得更多,南梁潇只各自带着绕了一圈,便领着从正门近了中堂。
中堂堂中是一片小湖,谢宝宁刚刚已见了有水渠绕外宫流入内,正如含元殿前的龙首渠。中堂左侧是厨房、浣衣房等各处,右侧则是会客时用膳用的只许殿与留客暂住的云锦苑。
穿过中堂便是内宫,如后宫有太液池,内宫也对应着有一处南湖,中有楚洲岛与慕嘉亭。宫中正殿君慎殿乃是南梁潇寝宫,正殿左侧有书楼与东宫内库,东侧则另有三处寝殿,一处叫泽善殿,一处叫云逸苑,最后一处叫书惟殿。
“书惟殿已叫我改成了前后两院,前院现是德显他们一众内侍住着,后院则是初一等人的房间,初一到十五与在京中的暗卫都住在此处。云逸苑是近来改的名,大婚之前会将此处改成寝院。我宫中原先没有女侍,想你来后定要带好些丫鬟,母后这头也会派嬷嬷和宫中女官,此处宽敞,应当能住不少人。”南梁潇领着谢宝宁走到了离君慎殿最近的泽善殿前,贴近她的耳侧小声说:“次处虽不及君慎殿,但也很重要。今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不愿让他们与我们同住,便住在此处,离得既不太远,又不会扰你安睡。”
谢宝宁有些惊讶,转头问他:“殿下是不是想得太早了些?”南梁潇的表情却告诉她自己一点也不觉得早,谢宝宁又看了看四周,除了些小的阁楼并不见其余院落,想来南梁潇并未给侧妃预留空地,心中也不觉放松许多,对南梁深说:“今日我就不进殿下的君慎殿了,太不正式,下回殿下得身着太子婚服牵着我进来才行。”
“好。我带你去书房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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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显早已在慎行殿摆好了茶点,茶选的是谢宝宁最爱的正山小种,点心则是东宫厨房今日里新制的一款花饼。谢宝宁尝了一口,花饼甜度正好,还带着一丝蜜香,很合她的口味,便干脆将一整个都吃下了。南梁潇看出她喜欢,随手便赏了厨房。
德显谢过两位主子很合时宜地退下了,夏至、冬至与初五都留在书房中,德显知道有事要议,便关上了房门。
“殿下将宫中侍从管得倒是好,很会看人眼色。”
南梁潇饮了一口茶水,又给谢宝宁将茶添上,只说:“我也只会管管这些内侍,到时你带人来了,对着你那些丫鬟们,我可不知道怎么管。”
“我能带到殿下这里来的,自然是已管教好了的丫鬟。如红桃、绿柳、白梨、黄芪她们四个,都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比我更懂规矩,殿下大可放心。实在不行,我还有夏至与冬至在呢。”谢宝宁见了南梁潇宫中并无女侍,心下便决定了要将家中惯用的丫鬟嬷嬷全都带到东宫来,到时颜皇后定会再往她身边派人,自己熟悉的人手多些办事也方便些。
南梁潇点点头,很相信她的说法,便直接说:“你不是有事要问我?是关于西边的?”
“殿下哪里会不知道我想问什么?自从边首回来后我就只见过殿下一次,爹爹与哥哥整日早出晚归的,延西侯那头到底如何了,殿下竟一点也不告诉我,害我常常担心。”谢宝宁说到这件事便有些不满,“我知自己在此事上帮不到殿下多少忙,但是殿下好歹让我知道事情是否一切顺利。”
“我的错。”南梁潇向谢宝宁道歉,“总是下意识把你当成寻常娇气的公主小姐们,忘了我们昭昭是聪慧机警见得大场面的人。”
谢宝宁偏着头不说话,南梁潇便主动对她说:“上次阿泽到边首去,便是张越侨有了动静,但有事需要确定,我便没有及时告诉你。如今确定了。云泽事发后,母后又想法子定下了老四和靳家小姐的婚事,张越侨虽不知始终,但不是没有察觉,他一方面让张望孺在京中走动,另一方面自己也派人在联通可靠之人。一直到我们去边首,他的目标才显露出来:定北侯宋氏、平疆伯肖氏,还有保东侯孙氏。”
“定北宋氏是六殿下的母族,保东孙氏则是三皇子母族,颜三小姐又恰巧与三皇子有了婚约。”谢宝宁略微思索,还是对南梁潇说:“殿下,我觉得延西侯的目标应当还是六殿下。”
“与我一样。孙皇贵妃与我母后一同入宫,当是还是皇祖父在位,两人之间各自有过约定。孙家不会窥伺颜家的皇后之位,颜家也会善待孙家所出的皇子。其中细节我不清楚,此事知道的人也不少,所以张越侨往孙家跑,应当只是障眼法。他是想知道怀疑他的究竟是我,还是父皇。”
谢宝宁听出了南梁潇的意思:“殿下是说,按理说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的约定,殿下不应该知道?”
南梁潇点点头道:“一般这一类的事情,只会封存在长辈那里,像老三,他也仅是被教导要安心辅佐长兄而已。此事也不是母后告诉我的,是暗卫查到我才知道。”这话扯远了,南梁潇接着说:“老六年级小,宋家这一代虽仍是武将,但定北侯世子身上并无军工,很有可能会考虑进京为官,定北军如果易主绝不是好事。但如果老六登上皇位,定北侯便是皇亲,定北军无论如何都还在宋家手里,只不过可能会与镇国公相换来护守王城。”
“而且六殿下年纪很小,宋贵嫔虽是定北侯嫡妹,但在母族并没有什么威信,延西侯大可以胁天子以令诸侯,先稳坐国公之位,再将南朝改了姓。”历史上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谢宝宁想到这里都觉得张越侨着实阴险。“殿下近期处理好了?”
南梁潇点点头,向她解释道:“老师已协助我将张望孺看守在京郊的别院里,我另找了一个人在延西侯给张望孺派的院子里假扮张望孺。每一次延西侯所看到的张望孺去拜访孙家,其实都是我在通过这个途径向保东侯递话。”
“那定北侯与平疆伯那头呢?”
“平疆萧家只是张越侨的障眼法,定北侯那头,我动用了你的关系。”
“我?”谢宝宁愣了一下,转而反应过来,“殿下是说我大伯母?”
“正是,你大伯母与宋贵嫔是一母同胞的姐妹,两人出阁前关系就好,且祝国公夫人是嫡出的大小姐,又有祝国公世子这个儿子作为依仗,在母家地位不可撼动。如今说通了她,定北侯的动静也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谢宝宁细细咀嚼了一番刚刚获得的信息,想起之前谢振熙与自己说的事情,便开口问:“我听说殿下已经联通了我四叔,如今谢家军已有一队人马到了延西境内,此事是真的?”
南梁潇刚开始惊了一下,后来仔细想想,猜到她应当是通过谢振熙从南梁霂那里听来的,便点头确认了这件事,解释道:“如今我已寻过平西侯和保东侯,又盯住了定北侯和平疆伯,四国公的防军本就任父皇调动,我如今又有了谢家军相助,只差一个契机,让延西侯暴露出来将他一网打尽。”南梁潇伸手去敲了敲谢宝宁面前的桌面道:“昭昭,我很急的,想在你我大婚之前将此事解决干净,也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谢宝宁笑盈盈地点点头回道:“嗯,我信殿下。”
南梁潇心下一动,又说:“到时六侯十二伯空出一个爵位,我的想法是,让老师来坐这个位置。”
这下着实把谢宝宁吓到了,赶紧推脱道:“殿下,谢家已有祝国公了,如今爹爹在刑部做主官,殿下又叫爹爹一声老师,哥哥与殿下向来亲近,阿熙又陪着五殿下读书,谢家如今已是盛宠,实在不宜再进一步。”
“老师身上没有爵位,之后阿泽也无法承袭祝国公之位,还有谢振熙和你弟弟,他们两人日后也定会通过考试入朝为官成为南朝的栋梁之才。”南梁潇看着表情十分坚决地谢宝宁叹了口气,“此事还有得商量,你我都再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