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2、误杀 ...
-
谢宝宁出门时还是决定先去一趟平西侯府请沈峥嵘和他们同去。
谢振熙不解:“你要是想找一个西境人,咱们去一趟县衙就好了,找两个小官一起,既不碍事又好说话,显得我们两个名正言顺一点,干嘛非去找沈峥嵘?”
“这你就不懂了吧。”谢宝宁冲他扬了扬下巴,很得意地说:“我出门前问过舅妈了,平西侯为人刚正,又是武将出身,在平西声望极高,平西侯的名声可比边首县丞好使。可是我们为一个孙家就把侯爷请出来,未免太兴师动众。昨日我与殿下和世子一同去城华庵,可以看出,世子在边首百姓心中的形象也挺不错,而且这是人家的地盘,狐假虎威,咱们有这个虎,不用白不用。”
谢振熙想了想,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是今日殿下不在,咱们两个去找沈峥嵘,不合适吧?”
“平西侯世子是慧慧和阿赫的表哥,四舍五入就是你和我的表哥。他还是殿下未来的妹夫,四舍五入也是我未来的妹夫。我们去平西侯府找他有什么不合适的?”谢宝宁瞟了他一眼说:“谢振熙,我总觉得你脑子里在想一些不对劲的东西。”
“有吗?”谢振熙哈哈干笑了两声,转开话题问:“周生这件事情有点奇怪,假设凶手就是周生,他杀害的第一个人是自己的妻子多罗小姐,第二个人是我们都还不大清楚具体情况的渔女暂且不管,第五个人是曾经与自己不和的采办袁赵氏。多罗氏和袁赵氏都是与他有直接冲突的人,可是慧云和孙氏呢?一个是与自己关系暧昧的女尼的朋友,一个是与自己没有直接冲突的同窗的前未婚妻,他的作案动机在哪里?”
“慧云这个案子其中有一个问题,慧云会去多罗家帮办这场法事是慧深让给她的。昨日夏至拷问过慧深,多罗家从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提出过要让鸳鸯眼师父慧云去做法事,况且慧云如今在城华庵的辈份完全派不上自己单独做一场法事。”谢宝宁伸出手掰手指输给谢振熙听:“第一,前期的工作都是她们的师父妙德和慧深去办的,周生和多罗家并不知道是和妙德一起的人是慧云。第二,我和城华庵其他小师父确认过,那日多罗家来城华庵情人去府中时请的也是慧深。第三,关于慧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推给慧云,夏至得到的答案是,慧深不愿为周生的妻子超度。”
“那么我的下一个问题是,周生是如何认识慧深的?他们两人之间又怎么就暗生情愫了?”谢振熙昨日没有去城华庵,很多问题的答案都像是蒙在迷雾之中。
谢宝宁想了想说:“夏至说,慧深告诉他,是周生陪多罗氏到城华庵求子。”这件事情其实很巧,“周生和多罗氏成婚其实不算太久,多罗氏年纪不大,周生又是入赘到多罗家,没有子嗣其实倒没有人会责怪多罗小姐。但是周生却很着急,坚持要求多罗氏陪他去城华庵求子。”
“多罗家一家都是西境人,日月教信徒,周生却能劝得动他们倒城华庵来求子,看来嘴皮子不错。”
谢宝宁摇摇头说:“倒不是他嘴皮子厉害,而是日月教根本没有送子的神仙。周生也算是运气不错吧。”又说到周生和慧深的事上,“总之,周生就这样去了城华庵,那日带他们参观城华庵的正是慧深。周生到底和西境人说不上话,认识了慧深之后两人便常常有来往,后来周深向慧深倾诉,说自己在多罗家过得委屈,西境人看不上他,他又是入赘女婿,处处被家中刁奴使绊子,多罗老爷也不愿意正眼瞧他。周生和慧深皮相都不错,想来就是这样,两人之间心心相惜。”
“为什么我总觉得,其实周生是想杀害慧深,只是慧深不愿与多罗家打交道,让慧云替自己去了多罗家,这才让慧云当了她的替死鬼。”谢振熙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没想到谢宝宁也点头表示赞同,谢振熙便说:“这事儿估计只有想办法找到当初去城华庵找慧深去多罗家的人,或者找到杀害慧云的凶手才能知道了。”
“其实我们之前总认为凶手针对的就是慧云,其实还是因为慧云的眼睛被挖了出来。”谢宝宁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阿熙,你说,平西侯府上应该有西境人吧?”
谢振熙立马明白了谢宝宁的意思,反问道:“你是想问,平西侯府上应该有信日月教的西境人吧?”
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谢宝宁到平西侯府说明来意之后,立马就问了平西侯夫人,家中是否有信日月教的西境人,理由是自己到了边首之后遇到很多很陌生的习俗,想向了解的人学习学习,“总觉得随便问一个西境人不太礼貌,如果夫人能帮忙说明可能会顺利一些。不知道是否麻烦呢?”
“这个倒是不麻烦。”平西侯夫人原先就很喜欢谢宝安,之前还想着要让沈孝然帮忙把谢宝安介绍给沈峥嵘认识,谁知道最后是姜韫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看着谢宝宁也是怎么看怎么好,更别说南梁潇那日对谢宝宁的喜欢也是溢于言表,谁不愿意和未来的太子妃处好关系呢。“侯爷有一个妾室,原先就是西境人,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侯爷一命,平日里还经常自己在自己院中拜神呢。我这就带你去见见她?”
“那就麻烦夫人了。”谢宝宁拽了一把跟在自己身后的谢振熙,“阿熙也和我一起去听听。”
*
平西侯的这位妾室,府中人都叫她文姨娘,确实一看就是西境人,谢宝宁仔细看了几眼她的穿着,很喜欢她戴的首饰,便开口夸了两句。
文姨娘听她这样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回了一句:“府中只有我一个西境人,与大家穿着打扮都不同,倒是很久没有听见有人说这身衣裳好看了。”
“我很喜欢这些,很特别。”谢宝宁原先就喜欢这些闪闪亮亮的东西,便笑眯眯地说:“不知道这几日能不能借一些给我让我的丫鬟拿去记个式样,回京之后我也想自己做一些。”
“当然可以,能让六小姐看上眼,也是我的荣幸。”文姨娘只当谢宝宁是个好奇心重些的小姑娘,也不和她绕弯子,便问:“夫人刚刚说,六小姐是有一些关于日月教的事情想问我,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呢?”
“啊,是这样。”谢宝宁转过头去向谢振熙眨了眨眼,谢振熙赶紧走过来站到了她的身后,谢宝宁才又重新转过身来看着文姨娘说:“昨日我兄长去了一趟多罗府,文姨娘是西境人,应当知道多罗家的事吧?”
见文姨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谢宝宁接着说:“兄长其实也是跟着县衙的大人们去撑个场面,哪里听得懂那些破案不破案的事情。只不过他在多罗府的时候听那些家丁说了几个故事,其中一些情节以汉人的想法实在有些无法理解,便想着要找个可靠之人打听打听。”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西方几个郡县,西境之人颇多,也有不少南朝百姓被影响去信仰日月教。我虽不信任何教派,但毕竟未来也要协助太子殿下,为殿下分忧解难,也想多了解一些风土人情。”
这话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文姨娘虽是西境人,但这么多年跟着平西侯,也算是适应了南朝人这一套处事方式,没有多推辞便问:“不知道六小姐和五少爷想了解些什么呢?”
虽然是谢宝宁提出要问,但在常人眼中一个女子问些神神鬼鬼的总是不太好,谢宝宁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想谢振熙,谢振熙很默契地往前走了一步,问道:“不知道文姨娘可知道近日里边首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无头女尸。就是那位城华庵中鸳鸯眼的小师父。”文姨娘点了点头,谢振熙便接着说:“关于这具女尸,我昨日在多罗家听到了几个家丁在说,这小师父的死状极其惨烈,身首分离,双眼被挖出,是日月教内惩戒叛徒时才有的行事方式。我心里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样残暴的惩戒,但又不敢当着那几位家仆的面问,只好回来后再四处打听打听,不知是否属实?”
文姨娘好像仔细思索了一番,过了一会儿才答道:“我平日里出门不多,关于这位小师父的情况不太了解,但听五少爷刚刚所描述的,若是她的尸首确是身首分离,那并不是日月教内的惩戒,反而是对死者的尊重与安慰。我教信奉天父地母,唯有身体与头颅分别交还天地,按照你们南朝人常说的,死者的灵魂才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顺利往生。”
这个说法与南梁潇之前所说的没有什么出入,谢振熙点点头,又追问道:“那这眼睛呢?莫非眼睛也要交还给什么神父神母?”
“那倒不是,我教不曾有过这样的教条。不过您说这位小师父是鸳鸯眼,五少爷,您说的鸳鸯眼是不是指的是,两只眼睛的颜色不太一样?”谢振熙连连点头,文姨娘也像一下子想起什么似的,对谢振熙说:“那就可以理解了,日月教相信,人的身体各处应是一一相对的,若是不对城,那便是天父地母对你有不满。这种不满有大有小,眼睛的颜色不同,那便是最大的不满,若是此人带着这对眼睛死去,下辈子也不得安宁。”
“所以就会将这人的眼睛挖去?”谢振熙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人无完人,每一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特征,又怎么会处处对称呢?那不成假人了吗?”
谢宝宁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文姨娘道歉:“不好意思,家兄心直口快,也是因为慧云小师父的死状过于残忍,兄长才会这样为她抱不平。”
“五少爷性情中人,我不介意。”文姨娘也能理解谢振熙觉得这样的行事过于残忍,不过她还是解释道:“在日月教看来,这样的做法已经是最能维护死者颜面的了。不过,也许是我想太多,只听一些不打紧的细节就做这样的猜测,五少爷听一听就算了。关于这位小师父的死,以及死后的状况,我倒觉得行凶者并不是将她身首分离、眼睛取出的人,否则行凶者哪怕是日月教也不会注意到这些。谁会希望自己刚刚杀死的人带着上一世的记忆重新轮回来找自己复仇呢?”
这句话,谢宝宁和谢振熙一路都思考了很久,一直到马车重新停在沈家别院的门前,谢宝宁被谢振熙扶着下车的那一瞬间,她忽然看着谢振熙的眼睛说:“阿熙,是误杀没错吧?”
谢振熙愣了一下才说:“你还在想这事儿呢?”
谢宝宁点点头,神情有点低落:“如果慧云真的是当了慧深的替死鬼,原本那些人的目标其实是慧深,但是在动手后才知道,原来死的并不是自己要杀的那个人。这样的情况下,会不会心怀愧疚地按照自己的方式处理好慧云的尸体,好让慧云得以安息呢?”
“阿宁,你在为慧云感到难过吗?”谢振熙看着谢宝宁这个样子心里也不大好受,如果一切都和他们推测的一样,这完全就是慧云的无妄之灾。谢振熙摸了摸谢宝宁的头,凑近她小声说:“阿宁,逝者已逝,打起精神来,我们还慧云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