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52、心计

　　茉莉是祝国公府的家生子，年纪并不大，但因为父母都是在老夫人身边做事的人，才能得了温氏的信任，想法子留了在谢宝乐身边做大丫鬟。为的也就是能帮衬帮衬谢宝乐，让她在谢老夫人面前能够多些露脸的机会。

　　温氏原本以为，茉莉在她母亲身边学到的多，对府中人事也还算摸得清，谢宝乐从小心气就高，有时候办事糊涂，茉莉能看着她一些。却没想到，茉莉学的再多，也不过是一年纪轻轻的大丫鬟，算不得什么管事的人，也只晓得听主子的话做事，这才会在今日栽在大房手里。

　　平日里谢宝乐是见不到温氏的，想见她的时候，也只能按照温氏告诉她的法子，从月例里支出些银子，再写个条子，让茉莉借着去厨房问菜的机会，把东西交给一个与温氏关系还算好的厨娘，温氏若是有回话，也会安排这人借着给三房少爷小姐们送点心的由头重新再递给谢宝乐。

　　今日谢宝乐这条子上写的便是柳如是为她选亲的事。茉莉照常将银子带给这厨娘，叮嘱她万事小心，按理说也出不了什么差错，但谢宝乐与茉莉都忘了，如今谢振东已迎娶了世子夫人游瑜入府，大夫人宋氏对这个儿媳可是满意得不得了，两人正是婆媳和睦的时候，宋氏也已按照祝国公府里的惯例，将谢振东院里的内务与府上一些杂事一并交由游氏主持，这大厨房就是其中之一。

　　游瑜是荣国公府长房的唯一的嫡小姐，这名门中的嫡出小姐们哪个不是被当家主母们自幼带着就学这治理家宅之事。游瑜新夫人上任，早已盯上了安插自己人手的机会，打通了厨房，其实也算是打通了后院，除了几个带自己小厨房的院子，哪里的消息探不到？对于正妻来说，尤其重要的院中姨娘们的伙食，也就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厨房原本管事的是二爷谢荣衽给安排的老厨子，向来不管这些内院杂事，只管把自己的菜品做好，让主子们吃得好就行。本身二房是庶出，三房是文官，四房长子七少爷谢振平年纪还小。正因为这个，游瑜安排新的管事婆子进去，也没分掉谁手里的羹，不论是婆婆宋氏还是其余各房的夫人们，对此事都没有太大的异议，谢宝乐这一个庶出小姐自然也就不知道这事儿。

　　游瑜安排的管事婆子这阵子就专门盯着私底下有小动作的人，得了消息的院子这阵子都尽量躲着厨房走，只有这不知情的谢宝乐，和专听小姐话的茉莉，偏挑了安排晚膳的时候往厨房撞。那厨娘哪敢接茉莉的东西，偏偏茉莉还急了，非要给她塞银子，就被管事婆子逮个正着。

　　荣国公府世子妃娘家虽是颜家，游瑜未出阁时却被父母耳提面命要与三房交好，谢振泽在太子身边做事前途不可估量。如今谢宝宁又被选为太子妃，未来便是南朝的皇后，若是能和谢宝宁有了好的交情，谢振东的世子之位还怕坐不稳吗？这么简单的道理游瑜心里当然明白，连带着身边的人对三房的事也格外注意。

　　这管事婆子一看茉莉递来的纸条提到谢宝宁，也没管上头写的到底是什么，便压了茉莉去见游瑜。说来也巧，平日里谢宝乐给温氏的条子写得都还算隐晦，偏偏今日里像是被逼急了，竟然把自己想的都直接给温氏写了下来。游瑜一看，全是些说谢宝宁与柳氏不好的话，句里句外皆是让温氏想办法，给自己谋个好亲事，让太子不愿娶谢宝宁。

　　其中最要命的一句话是：若是姨娘有法子，让那谢宝宁失了贞洁，使我代替这臭丫头嫁给太子殿下才好！

　　游瑜看了这条子，一边让婆子悄悄押了谢宝乐来，一边让厨娘照常把条子送去给温氏，不多时，温氏的条子果然递回来了。温氏先是劝谢宝乐勿要心急，“寒门庶子岂是我儿良配？老爷被夫人骗糊涂了，此事娘会想办法。”

　　提到谢宝宁，温氏则说：“六小姐年纪尚小，与殿下应当并不相熟，想来按照她那骄蛮的性子是不愿嫁的，你先想想办法，劝劝六小姐，最好使她厌恶了殿下。若是行不通，你信中所说之事，娘再考虑考虑。”

　　事关谢宝宁清誉与祝国公府的名声，游瑜不敢私自处理此事，又不方便拉着这些人去谢老夫人面前对峙，只好叫手底下的人去看好温氏，自己带着两张条子去找了谢振东。

　　“岂有此理！”谢振东果然大怒，“三叔与叔母仁善，便是庶女也未曾苛待，为了她的亲事，找了我与父亲，甚至求到太子殿下哪里，她谢宝乐竟然在背后说叔母处处难为她，故意怠慢振仁，还想着要坏宁娘清白，实在是岂有此理！”

　　游瑜见谢振东这个态度，也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三房虽然不得谢老夫人喜欢，但到底是嫡出，又因为谢三爷又时便弃武从文，和长末两房的关系向来不错。这也是祝国公府中鲜少会有兄弟相争的原因，三房如此以大局为重，算是谢老夫人的福气。

　　“世子，我虽私自做主将这传话的茉莉和厨娘并乐娘一同押在院中，但乐娘毕竟是三房的人，而且事关宁娘清誉，世子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你说的我明白。”谢振东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最终叫了身边的小厮只去请谢宝宁和谢振泽来。他见游瑜面露不解便解释道：“三叔母一向不愿管三房几位姨娘的事，此事先不便打搅到叔母那儿去。你应该知道，三叔对自己几个姨娘也很不满，此次温氏做出这样的事情，三叔难免会借此机会跟祖母撒气。我先叫宁娘与崇璟来，到时与三叔说时他们也能帮着劝劝，莫要因为这事伤了家里的和气。”

　　游瑜却不敢苟同：“世子心是好的，但妾身怕世子弄巧成拙。”

　　谢振东皱了皱眉头，他和游瑜虽算不上是恩爱夫妻，但总体来说想法还算契合，游瑜很少有与自己意见不同的时候，“你说说你的想法。”

　　“妾身以为，以三叔与叔母对宁娘的看重，定是不希望宁娘知道自家姐妹在身后对她有如此算计。恐怕还是别让宁娘知道，只叫三少爷来，交与他们来处理最好。”游瑜说到这里，谢振东的表情已不太好看了，游瑜只以为是谢振东后悔自己的做法，便接着说：“而且三叔与叔母感情再好，再不满房中姨娘，与祖母总归是亲生母子，怎么会因为宁娘怪到祖母头上。世子还是快叫人去拦住之前去叫三少爷与宁娘的人，只叫三少爷来就好。”

　　“你平日里处事机敏，我还当你真的在短短时日里便摸清楚了府中上下的脾性。”谢振东叹了口气，“你今日没有私自做主处理此事是对的，往后遇到与三房相关的事情，还是都先和我说吧。”

　　游瑜不明白他的意思，只问：“世子的意思是？”

　　“你不了解宁娘，她在你面前或许温和知礼，你却不知府中上下她的性子最烈，自从长大知事了，三房庶出的那几个弟妹就没有过过什么安生日子。常人，如你我，都觉得府中有庶子庶女再正常不过，有嫡就会有庶，但在宁娘眼中庶子庶女就是她最大的敌人，从不给乐娘、雯娘什么好脸色看。阿熙也是如此，对振仁可以说是处处针对。”谢振东见游瑜表情十分惊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又道：“所以宁娘怎么会因为乐娘算计她难过，她巴不得把此事捅到祖母那里去，让三叔顺心顺意地把几个姨娘都赶出府去才好。”

　　“那三叔难道真的会因为叔母与宁娘惹得祖母不快？”游瑜头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赶紧追问。

　　这个谢振东也不确定，谢荣昌在谢老夫人的算计下纳温氏入房时他年纪尚小，只隐隐约约听说向来尊敬祖母的三叔与祖母大吵了一架。再到后来的两位姨娘，三房已不怎么闹腾了，只是记得三叔与叔母与祖母不太亲近，只有规定了要到祖母处请安的时候才能见到，平日里鲜少来往。

　　“总之——”谢振东叮嘱游瑜：“宁娘心思多，家里人都由着她去，日后她还要入主东宫。你遇到宁娘的事情多上心是对的，但是千万记得要告知我，若我不在府中一时无法决断，就直接告诉崇璟。”

　　“妾身明白了。”嘴上说着是明白了，但是游瑜心里实在搞不懂谢宝宁的想法，也想不明白太子殿下如何就会看上谢宝宁了。

　　*

　　谢振东的梵如院与谢宝宁的院子离得很远，现下天气渐渐热了起来，谢宝宁与谢振泽走到梵如院门口时已觉得身上有些发汗，便随口对谢振泽说了一句：“之前羡娘还说咱们府上住的人多不够宽敞，要我搬到她那里去与她和阿姐一起住几天。要我说，咱们府上哪里不够宽敞，光是走到大哥这里来，就已经能把我累个半死。”

　　谢振泽摸了摸她的额头，触及之处确实有些湿润，便调侃说：“小舅平日里要阿熙带你一起去练武场，算是强身健体，你却总不愿意去，如今不过是走过一个院子就累成这样，你与殿下大婚那日可是要穿着太子妃的婚服顶着凤冠走到大殿上去，如何是好？”

　　谢宝宁一下子泄气了，往身后的冬至身上一靠就对谢振泽说：“我不嫁了。”

　　带路的小厮浑身冒冷汗，这样的话哪是能随便说出口的，若是被旁人听到可是杀头的罪名。正要回头去劝府上这无法无天的六小姐，却听三少爷说：“你若真决定不嫁了，改天写封信给我，我帮你带给殿下去，你们亲自算账，别让他把这事儿怪在我头上。”小厮更害怕了，还要写信给太子殿下！这还得了？

　　“算了算了。”谢宝宁摆摆手，“都答应嫁他了，总不能跟街上那些花心大少爷似的始乱终弃。但是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哥哥，你就和殿下说说，能不能想办法那天不走路，坐轿子进去也挺好的。”

　　得，还讨价还价起来了。小厮实在忍不住了，回头对谢宝宁与谢振泽说：“三少爷，六小姐，世子爷就在里头等着您二位呢，还请快些与小的一起进屋里去说吧。”

　　谢宝宁皱了皱鼻子，还是没有靠着冬至，乖乖自己走进屋里去了。

　　“三少爷与宁娘来了。”游瑜听见脚步声，早已走到门口，见到谢宝宁的时候便拉住了她的手往里头带，“世子也真是的，你那芾棠苑离得这么远，怎么也不安排轿子去？累着了吧？”见谢宝宁点点头，游瑜便笑着说：“就知道把我们宁娘累着了，给你备上了绿豆汤，先吃一点解解渴？三少爷也一起用一些吧。”说罢便喊了身边的丫鬟到盛绿豆汤去了。

　　谢振泽看游瑜这样，知道事情不简单，但还是先不动声色地给谢振东行了礼，“大哥。”谢振东点点头，让谢振泽先坐，谢振泽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谢振东说：“大哥叫我和宁娘前来说事关乐娘，想来此事并不简单，大哥还是直说吧。”

　　谢振泽叹了口气，指了游瑜说：“事情经过还是让你们大嫂说吧。”

　　游瑜听了这话，看了看谢振泽，又看了看谢宝宁，一时不知从何说起。谢宝宁大概猜到会是些什么事儿了，也理解他们左右为难，便主动说：“不着急，先喝了绿豆汤再说吧。”她对游瑜笑了笑，“大嫂可以再想想事情经过，待会儿一次性说了。”

　　一碗绿豆汤耽误不了什么时间，待谢宝宁用完，游瑜看了看谢振东，从这厨娘的身份开始，一路说到谢宝乐和温氏此次传信的内容，都说的很仔细。谢宝宁听了，心中虽然已有猜测，但还是觉得好笑，又见游瑜的表情可谓是忧心忡忡，便安慰她道：“大嫂放心，我与谢宝乐的关系并不好，她有这样的决定，我并不觉得难过。”

　　游瑜这才相信谢振东之前说的是实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听了此事后沉默不语的谢振泽。

　　“此事——”谢振泽又站起来对谢振东行了一礼，“多谢大哥大嫂拦下，若是宁娘因我的疏忽出了大事，我实在不知如何向爹娘与殿下交代。”

　　“这是你们房里的事，我虽因她想加害宁娘十分生气，却不好直接处理。又担心三叔因此事发脾气，只好先和你们说。”谢振东这样说谢振泽明白，虽然府上人平日里不说，大家比起两个有脾气直出的武将大老爷与四老爷，心里其实更怕绵里藏针的三老爷。

　　但是比起这更重要的事，谢宝乐如何处置，“大哥大嫂，如今她们都在何处？”

　　“乐娘与她身边的那个茉莉，还有那厨娘，都已被我押在院中一个杂房里。温氏我只叫人看着她的动向，还在她自己院中。”谢振东作为长兄处置谢宝乐可以，但温氏毕竟是谢荣昌的姨娘，谢振东与游瑜不能逾矩。

　　“此事我知道了，一会儿我让寒塘到大哥这里来，将乐娘等人带走，温氏那边，还请大嫂先多加照看。”谢振泽觉得还是要和谢振东讲明白，便说：“大哥，此事我不仅需要告诉父亲与母亲，我现在就要入宫一趟。”

　　“你要告诉太子殿下？”谢振东没想到谢振泽会有如此决定，“崇璟，这不妥当，这是祝国公府上的家事，再说，殿下与宁娘还未成亲，怕是不会愿意多管宁娘的事情吧？宁娘，你劝劝你哥哥。”

　　“大哥不用劝哥哥。”谢宝宁笑了笑，“若是哥哥与爹爹自己处理了此事不告诉殿下，殿下才要怪他呢。再说了，都是他惹的麻烦事，若是不愿意管，那就不要娶我好了。”

　　“宁娘。”谢振泽有点生气，谢振东正以为他要怪谢宝宁胡乱说话，却没想到谢振泽只是说：“这话你一会儿殿下来了你自己和他说，别想着让我传话。大哥，你不知道，南璟仪坏的很，舍不得怪宁娘，便专整我。”

　　谢振东很是尴尬地笑了两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