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38、泛舟

　　应该是如今镇国公的曾祖辈的一位人物，因为是嫡出幼子，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喜欢与人谈论书画又爱游山玩水，便将自己的院子全部推翻，挖了一片湖，在湖上建楼阁，自己就住在湖上。从哪里引来的水，镇国公府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人记得了，但是这位先人去世之后，镇国公府也依旧将这个院子保留了下来，取名叫瑶台阁，平日里就当作府中的一片消闲之地。

　　姜羡的竹芜苑离瑶台阁很近，又是个活泼好动之人，每每到了夏天便老想到湖上去划船采莲，到了冬天又想在湖面上冰嬉。

　　这片湖据说还挺深的，原先还常有小丫鬟胡闹落水之事发生，镇国公与文熙长公主便对姜羡看得很紧，平日里只有镇国公在时才许姜羡跟着父亲到湖上去玩一遭。后来姜韫日渐长大，身手也还算不错，姜羡才又多跟哥哥去玩过几次。

　　姜羡拉着谢宝宁往湖边走，因为莲叶还跟在身边，姜羡便只和谢宝宁说：“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家人太多了，再大的宅子也住不舒展。正好，现在安姐姐要嫁给我哥哥了，你便趁着这个机会来和我住一阵子好了，就住我边上那个院子。”

　　“我姐姐和姜韫哥哥结婚，我跟着住过来像什么话？”谢宝宁装作生气的样子拍了一下姜羡的胳膊，又说：“再说了，你边上那个院子，比惜姐姐出阁前住的那个院子还大些，知道你不喜欢芍药居那两位，羡娘，你不必在我跟前说气话。”

　　芍药居住着的是镇国公的侧室何氏与何氏所出的四少爷姜童，姜童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却一直与何氏住在一起，其中多半也有姜羡在中间闹腾的原因。更别说在何氏所出的四小姐姜信出嫁之前，谢宝宁见着了多少场姜羡与姜信的争吵。

　　姜羡哼了一声，又说：“姜信老觉得她比我与姐姐差不到哪里去，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姐姐嫁给慎行表哥那是门当户对、两情相悦的，她竟然还想钻到中间去当侧妃。”

　　谢宝宁忍不住看了南梁潇一眼，又对姜羡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好了，这种事情别再说了，她现在嫁得远远的，也不会再到你跟前讨骂了。”

　　南梁潇听着这段对话却忽然明白了京中这么多位小姐，谢宝宁为何就和姜羡关系最好。一个府中嫡出与庶出关系不好、水火不容的也有，但是嫡出的子女们往往从小被训诫着要有大家风范，还会维持着起码的表面和平。像姜羡和谢宝宁这样，当着外人的面直接表现出自己对庶出兄弟姐妹的厌恶与对父亲再纳妾室的不满的，实在少有。

　　南梁潇没有出声，跟在一旁的初二却一直忍不住看自家主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南梁潇瞟了他一眼，开口道：“看着做什么？去扶表小姐上船。”

　　“诶！”初二应着，还推了一把初一，意思是让初一去扶谢宝宁，没想到初一一动不动，初二还忍不住瞪了初一一下。初一觉得实在无言以对，便让初二看看南梁潇，自己去扶姜羡了。初二转头一看，却见南梁潇已经走到了谢宝宁身边，正架着胳膊让谢宝宁扶着。

　　因为只用了一条小画舫，船上便只留了撑船的初二、守在船尾的初一和跟着谢宝宁来的冬至。姜羡这会儿才对南梁潇说：“璟仪表哥也太不够意思了，天底下这么多好姑娘，您怎么偏偏就要把我们宁娘骗走呢？”

　　南梁潇失笑，看向谢宝宁问道：“怎么就成了我骗走的？”

　　谢宝宁故意不去看他，抱着姜羡的胳膊讨她手里的糖吃，吃到了一块还要第二块。南梁潇干脆直接打量起了坐在自己对面的小姑娘。谢宝宁今天穿着一套十样锦配浅杏色的对襟襦裙，长发挽成了双丫髻，她好像跟两个兄长在一起的时候又攒了点肉，脸颊看起来柔软粉嫩。

　　“阿宁。”南梁潇伸手在谢宝宁眼前的桌面上敲了敲，笑道：“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姜羡和谢宝宁一起眨了眨眼睛，姜羡见谢宝宁没有说话，便也像刚刚在文熙长公主面前一样把手摊开朝南梁潇伸过去说：“阿娘是长公主，表哥是太子，表哥送的礼物可不能比阿娘送的差哦。”姜羡乖巧地笑着，嘴角也是弯弯的，她思考了一下又说：“不过那条珍珠链子是二舅娘送给宁娘的，那应该算是三表哥的心意吧？”

　　“哦？莨洲有什么心意？”南梁潇此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倒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姜羡便不敢再说话了，低着脑袋要往谢宝宁身后钻。

　　谢宝宁也觉得自己后颈冷飕飕的一片，转头看看姜羡，忽然觉得这人不大靠谱，便抬头对着南梁潇笑了一下说：“羡娘这头晃得厉害，璟仪哥哥，阿宁能到你那边坐吗？”

　　姜羡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宝宁，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胳膊，骂道：“谢宝宁你太过分了！”

　　南梁潇对谢宝宁这一套该低头时就弯腰的做法已经熟悉了，也不好意思再揪着小姑娘什么地方不放，再说，清河王府想让谢宝宁去做世子妃，这件事情南莨洲或许知情，南梁潇相信谢宝宁是半点都不知道的。

　　谢宝宁读懂了南梁潇默许的意思，三两下就从姜羡那头挪到了南梁潇这头来坐，还颇为乖巧地为南梁潇的杯子里添了点茶水，一边把杯子端给南梁潇一边说：“其实我真的不记得王妃娘娘何时与我见过面了，苑姨送我礼物我不好拒绝，但是王妃娘娘这条链子我是万万不敢自己收下的。”谢宝宁示意冬至将匣子给自己，转头又放到了南梁潇的面前，“不如璟仪哥哥来保管吧？”

　　“我？”南梁潇用手指敲了敲这个做工精致的木匣子，挑眉问道：“二皇婶托姑姑送给谢六小姐的，我有什么理由帮谢六小姐保管？”

　　谢宝宁心里叹了口气，还是说道：“若是殿下真的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对我，其一呢，我和殿下今后异体同心，我的就是殿下的。其二呢，交给殿下，不管殿下怎么处置，都可以委婉地让王妃娘娘知道，我已经心许东宫，也不会让王妃娘娘为难。”

　　“心许东宫？”姜羡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谢宝宁，你也太恶心了。”

　　却没想到南梁潇抬手就将匣子收了起来，然后又拍了拍谢宝宁的头顶，笑道：“我知道了。”又说：“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向父皇母后说过了，半月后母后会与孙皇贵妃和肖贵妃二人一同在信王府设花宴，名义上是为老三和老四选妃。”

　　花宴一事谢宝宁并不惊讶，但是南梁潇说的是父皇母后，谢宝宁忍不住问道：“陛下连这件事儿也答应您了？”南梁潇点头，谢宝宁这下真的被吓到了，南梁潇办事的速度也太快了，又问：“陛下生气了吧？陛下不会怪我吧？”

　　“稍微生了一点小气。”南梁潇没想瞒着谢宝宁明帝的态度，不过这种事情，谢宝宁知道一半就够了，便说：“不过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父皇挑起来的，你就当他是有点生自己的气了。”

　　“啊？那岂不是更吓人了。”谢宝宁装作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瞬间坐得离南梁潇远了一些，又捂着心口问南梁潇：“殿下，其实，这也不算是特别特别特别过分的要求，是吧？”

　　姜羡听得晕头晕脑的，便直接问了一句：“什么要求啊，你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对暗号，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嘛。”

　　谢宝宁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说了，便伸手去扯了一下南梁潇的袖子，南梁潇觉得好笑，反问谢宝宁说：“有求于我，还坐得那么远，是不是不太合适？”看着谢宝宁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还是慢慢挪回自己身边，南梁潇也不再多为难她，转头对姜羡解释道：“作为娶阿宁的条件，我答应阿宁和老师东宫不会有侧妃、选侍，以圣旨为证。”

　　姜羡瞪圆了眼睛看向谢宝宁，“宁娘，你说，到底是谁胆子比较大？”

　　谢宝宁“唔”了一声，试探性地答道：“如果非要比较的话，那应该是太子殿下的胆子比较大吧？”

　　姜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唉声叹气地像饮酒一样喝掉了碗里的莲子羹，然后对谢宝宁说：“宁娘，我今天终于搞明白了什么样的人能把你收走。”姜羡双手合十朝南梁潇拜了一下，又托起手心像捧着什么东西一样，对南梁潇说：“那一定得是像璟仪表哥这样，处事不惊、宽宏大度、愿意超度众生的活神仙啊。”

　　谢宝宁听完气呼呼地拍了一下姜羡的掌心道：“什么意思啊？说得我像话本里的什么妖怪一样。”

　　“你可不就是吗？”姜羡也毫不客气地回了谢宝宁一下，还不忘补充道：“你等着吧，等这事儿被那些言官知道了，你就会变成各种妖魔鬼怪的转世，给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下了七七四十九种蛊，要不然自幼严于律己恪守礼法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做出这种承诺。”

　　谢宝宁一时有些沮丧，便转身拍了一下南梁潇的肩膀说：“你看，连羡娘都觉得过分，要不还是算了吧，你就跟陛下说那是开玩笑的，就当是想试试你的诚心。”

　　“我的什么诚心？”南梁潇看到谢宝宁的眼眶有点红，也就顾不得姜羡还在场，示意冬至去捂住姜羡的眼睛，自己便牵住了谢宝宁的手说：“若是要试试我娶你的诚心，半途放弃算什么？若是要试试我对你的诚心，阿宁，若是我真的也纳了侧妃、纳了选侍，你是不是就真的要每天窝在自己殿中算些所谓的得失盈亏来了却余生，就算我把你从东宫接到椒房也不会再给我一个笑脸？”

　　“也没有那么过分啦。”谢宝宁想把手抽出来却没有抽动，只好就以这样的姿势和南梁潇说话：“殿下对我本来就没有感情，作为太子以大局为重、以南朝为先，选侧妃也好、选侍也好，都不算殿下的过错，我又凭什么责怪殿下呢？”

　　“那你就会像现在这样，每天对我说些客套话是不是？”南梁潇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气从何处起，最后只能说：“谢宝宁，我不是因为你是祝国公府上的六小姐才要娶你的，若是以大局为重、以南朝为先，京中贵女比你合适的，没有十人也有五人，你明不明白？”

　　“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呢？”谢宝宁脑子里嗡嗡的，觉得什么都想不明白，干脆就问：“殿下是想说，殿下娶我是真的喜欢我吗？”

　　南梁潇只觉得心口憋着一股闷气，听谢宝宁这样问，反倒是豁然开朗，他的表情渐渐柔和下来，用一只手扣住谢宝宁的手腕，空出来的那只手去擦谢宝宁脸上挂着的眼泪。

　　南梁潇叹了一口气，轻轻将谢宝宁搂进怀里，“阿宁，我是真的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