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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时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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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初五喊南梁潇的声音。谢宝宁偏头去往门口看去,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提神,这才发现手心已经出了不少汗,南梁潇出声让初五进门时还下意识往一旁退,一不留神刚好撞到身后的香炉上。
南梁潇这间书房里一直点着香,虽说不是明火,但金属经过熏烧后难免温度偏高。此时谢宝宁穿的衣物不算厚,香炉刚刚好撞到她的腰间,不至于灼伤,但娇养出来的小姑娘皮肤娇嫩,谢宝宁还被烫得往边上一缩,掉落了两滴泪珠。
南梁潇也被吓了一跳,哪里想到好好的在书房里也能出这种事,见谢宝宁落泪,赶紧从案后绕出来直接伸手扶住了谢宝宁的肩,又用衣袖为她擦眼泪,问道:“有没有事?让黄芪进来给你看看?”
这温度其实不算什么,谢宝宁自己估计腰上应该只是有些泛红,没什么影响,余光正好瞄到初五已经带着两个人快走到眼前了,还觉得有些尴尬,便推开了南梁潇说自己没事。南梁潇没看刚进来的人,反倒是上下打量了谢宝宁一眼,又伸手把谢宝宁拉到了自己身后。
初五这才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主子,夏至和冬至来了。”
南梁潇点点头,问他:“惊蛰出发了吗?”初五称是,南梁潇才给谢宝宁指了指初五身后站着的两名女子:“穿银衫的是夏至,白衣是冬至,你认认脸。”
这两人都穿着窄袖短衣,没有像谢宝宁这样挽姑娘家的发髻,反而是像谢振泽他们平日里骑马练武时一般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束起,碎发也被打理得干净利落。两人长相都很英气,隐约中还有些相似。谢宝宁仔细看了一会儿,便回了一句:“记住了。”
南梁潇像是很满意,又对夏至和冬至说:“这是祝国公府上的六小姐谢宝宁,是谢振泽的嫡亲妹妹。从此刻开始,你们两人就跟着六小姐,保护六小姐的安全,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撤离,记住了?”
夏至和冬至对视一眼,都抱拳回道:“属下记住了。”
谢宝宁却被南梁潇这一从未和她商量过的安排吓了一跳,赶忙推脱说:“不用了不用了,黄芪会武,就不用麻烦两位了。”见夏至与冬至满脸为难,谢宝宁又凑近了南梁潇一些,劝道:“阿宁与璟仪哥哥一道,本就已经麻烦各位分神了,还是算了吧?”
南梁潇瞟了一眼还不到他肩膀高,却惦着脚想要凑到自己耳边说话的谢宝宁,不动声色地弯了弯腿,“君子一言都驷马难追,更何况是太子。”南梁潇侧过身子拂了拂谢宝宁的肩膀,“我已将夏至与冬至安排给你了,你就算不要她们跟着,没我的命令他们也回不了东宫,只能流浪在祝国公府门口墙头。虽说是东宫暗卫,但到底是女子,六小姐忍心?”
谢宝宁既没想到南梁潇会拿自己之前损他的话来堵自己,又没想到他会这样威胁自己,一时瞪着眼睛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谢宝宁此时已换了一条齐胸襦裙,外头配的是竹月色大袖罩衫,耳垂上银丝掐花的耳钏连着两颗钴蓝色的弯月形坠子,随着谢宝宁偏头时便独自轻轻晃荡起来。
这块竹月色的料子南梁潇记得除了到了祝国公府和关雎宫,长春宫里也被赏了一些,孙皇贵妃都送给了自己所出的二公主南梁恬。谢贤妃因为这绸子摸起来柔软舒适,便用来给南梁卿做了一套小衣。
后来南梁卿不知怎么的,在一日给颜皇后问过早安后问了南梁恬一句。南梁恬便颇为沮丧地说这颜色看着好看,但是太不衬肤色,又说孙皇贵妃给她做了一套裙衫,自己穿着难看,都压在柜子最底下了。
竹月色究竟衬不衬南梁恬的肤色南梁潇不清楚,但是确实衬得谢宝宁明眸皓齿、肤白如雪。从前总听身边人讨论这家女子长得好看,那家小姐生得标致,南梁潇从来只是一眼掠过,如今却总是免不得要盯着谢宝宁多看几眼。南梁潇想到自己和谢振泽说过三皇子贪慕女色、不成大器,现在看来,自己也不是什么能免俗之人。
两位主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初五便有些着急,帮着南梁潇对谢宝宁说:“属下听初二提起过,六小姐平日里在府上都是四位一等丫鬟、六位二等丫鬟、八位三等丫鬟,还有两位嬷嬷并不少杂使丫鬟与婆子一起伺候着的。这一路是为了方便咱们主子办事才只带了白梨与黄芪两位姑娘同行,如今住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怕坏事,六小姐平日里还是多两个能使唤的好,还能帮白梨和黄芪搭把手。”
见谢宝宁还要拒绝,初五又赶紧念叨道:“六小姐不知道,是主子不愿意说,这都是泽少爷问起的,若是主子不安排,或是六小姐不收,等泽少爷到了临都接到六小姐,保准要来怪主子。六小姐就当为了主子好,把夏至与冬至带走吧。”
谢宝宁听了此话眼前一亮,问道:“哥哥到时要出城去临都接我?”
南梁潇看了一眼初五,截过话头道:“是柳老夫人的安排,返程时你两个哥哥会以带你出门游玩为名先到临都,接上你之后,我先行回京,你们兄妹三人在临都多待一阵子。”
“外祖母?”谢宝宁愣了一下,想通了之后噗嗤一声笑了,“怕是晗表哥和我舅舅的安排才对。”
南梁潇闻言皱了皱眉,问说:“你跟柳江晗关系很好?”
谢宝宁坦坦荡荡地点了点头,回道:“当然啦,除了哥哥就是晗表哥对我最好了。”谢宝宁想到柳江晗这个主意都忍不住笑眯了眼,又说:“而且我常常去外公家小住,和晗表哥可比和大哥熟多了。”大哥指的是祝国公世子,谢家的长房大少爷谢振东。
“那夏至和冬至你收不收?”南梁潇下意识偏开了这个话题。
谢宝宁略微思索一番,侧身对夏至和冬至说:“那就暂且麻烦两位了。”又转向南梁潇道:“璟仪哥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带两位姑娘到东厢安置。”
南梁潇应下,“等初一办完事情回来我让初五去喊你。”
谢宝宁这桩心事也放下了,转头便带着夏至与冬至毫不犹豫地回自己房间去了。初五等到书房的门关上,又看了一眼站在香炉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太子,轻声道:“主子,小柳大人前年已娶了临东侯的嫡长女顾氏为正妻了。”
南梁潇忍不住回头去瞪他,“连你也看出来了?”
“主子,您心思太明显了。”初五被瞪得缩了缩头,“您以前见了姑娘不是这样的,属下都怕您哪天把六小姐给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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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谢宝宁将夏至和冬至一路带回东厢,转头刚准备让黄芪先带两人去耳房放行李,却发现这两人竟是一件包裹也没带,忍不住就站在门口问了一句:“两位姑娘都不用换洗衣物么?”
两人闻言对视了一眼,还是夏至先开口道:“属下二人既已跟了六小姐,便该改成和六小姐身边人一般用度,万万没有再照原本模样打扮的道理。”
谢宝宁其实一直没觉得这两位能在自己身边待很久,但既然夏至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让人家为难,点点头说:“既然这样,就委屈两位姑娘跟黄芪去换身衣裳,换好衣裳再到我房里来说话。”
两人应下,夏至又说:“小姐千万别再喊属下二人作姑娘了,平日里如何称呼黄芪姑娘便如何称呼属下二人即可。”
“好。”谢宝宁笑笑,叮嘱了黄芪好生照顾两人,自己进屋里去了。
白梨已听到门外动静泡了一盅花茶备好伺候谢宝宁,听她说了这事知道不好推脱却不免面露难色。
谢宝宁知道她心中顾虑,便宽慰道:“这两人的身份不是普通的宫中丫鬟,殿下敢把这两人放到我身边,想来能认出她们的人不多。别的不说,有她们在,你家小姐我也确实更安全一些,是不是?”
这话白梨没法反驳,便走到谢宝宁身后给她捏肩膀,轻声道:“奴婢是心疼小姐,京中与小姐一般大的世家小姐们哪个经受过这个出远门的苦。这会儿子这样的好时节,怕是都跑到京郊踏青,或是又聚到哪家园子里赏花吟诗。”
“我也可以踏青赏花吟诗作对呀。”谢宝宁伸出手反覆了两下,将原先戴在腕上的一个玉镯子取下来放到了桌上,又说:“而且陪着你家小姐赏花踏青的可是当今太子殿下,多少世家小姐都羡慕不来的,你说是不是?”
“小姐真是心大,殿下那明显对您意图不轨呢!”白梨手上不觉使上了些劲,听见谢宝宁哎哟一声,又赶紧从后头拉开谢宝宁的衣领仔细揉了揉她肩上的嫩肉,“小姐,殿下的意思连奴婢都看出来了,小姐难道看不出来么?”
“白梨,殿下的意思连你都看出来了,爹爹与哥哥难道看不出来么?”谢宝宁说着转过身去看着白梨,看见白梨眼中闪过一丝迷茫,谢宝宁忍不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心疼我,觉得殿下非我良人,只是为了拉拢谢家的权势,不会真心待我。可是,各世家相互结为姻亲,其中又有几个人的婚事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呢?”
“殿下现在是一人下万人上者,京中子弟论出身论尊贵谁能比得上殿下?爹爹和哥哥放心殿下为人,舅舅也从未说过殿下一句不好,足以见得殿下乃是难得的贤人,纵使今后殿下三宫六院,也应能与我相敬如宾,不会让人家欺辱了我。除了殿下外,京中世家又能挑出几个能做此保证的公子?”
谢宝宁拉住白梨的手,自幼白梨便跟在自己身边,从未做过重活,一双手也是玉指纤纤,“从前我一直觉得所嫁之人若是不能一心一意对我,那倒不如一辈子做个独来独往之人,左右有哥哥在,旁人欺负不到我头上。那天殿下说今后若有人逼哥哥纳妾他会帮着挡一挡,我忽然想明白一件事情,反正怎么也拿不准谁才是那个和叔叔一样愿意只守着四婶好好过日子的人,不如占一个大便宜。”
白梨听明白了,却还是不放心,又道:“小姐真能在殿下手里占到便宜么?”
谢宝宁想了想,笑着说:“殿下至尊,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若是这事成了,殿下今后还得喊谢振熙一声兄长,怎么想我都吃不到亏啊。”
白梨被谢宝宁这声感叹逗笑了,“小姐,您自己都不唤五少爷一声兄长呢。”
谢宝宁听了这话抬手就要去打白梨,黄芪却正在此时敲了敲门,想来是夏至与冬至已经收拾好了。谢宝宁便不再闹了,让白梨去开门,请那两人进屋里来。两人都挽上了简单的倭堕髻,戴着简单的银钗,夏至此时换了一身和白梨身上衣物差不多的浅粉色衣裙,冬至则是同样式样的冬青色。
黄芪领着两人进来向谢宝宁行过礼,谢宝宁又指着白梨向夏至与冬至介绍道:“黄芪你们应该已经熟悉了?这是这回跟在我身边的另一个一等丫鬟白梨,除了她们两个还有绿柳和红桃,都很好相处,等回京后你们见过面就知道了。”
夏至和冬至都笑着应下,谢宝宁接着说:“按照祝国公府的规矩,嫡出的小姐各等丫鬟分别是四人、六人和八人,刚刚在殿下那里初五讲过了,你们也应该知晓了,我身边的人其实是满了的。但是二位是殿下身边得力的人,我也不好委屈了你们,在我身边就都按一等丫鬟的待遇。”
听了这话,夏至和冬至忽的都跪了下来,齐声道:“请小姐赐名。”
谢宝宁原先没有这个意思,愣了一下,赶紧让黄芪将二人扶起,说道:“你们虽然到了我身边,身份却还是不变,不用这样的。再说了——”谢宝宁十分和善地弯了弯嘴角:“跟着殿下这么些天我也摸出了些门道,你们都是殿下近侍,按着时节取的名字,怕是和初一他们几个一样有排行,我也不好擅自改动。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初一他们是自行比武排行,你们呢?”
夏至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冬至便开口回道:“我们几个是……与长卫大人玩瞎子摸鱼,按输赢排序。”太子宫中四长卫便是分管四队暗卫之人。
谢宝宁才送进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咽下去。
瞎子摸鱼?太子殿下的东宫之中可真真都是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