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赏》肉炒肉

13、漩涡

　　“彭大人刚刚讲到，李二娘子被放在竹筏上到了水中央，然后呢？李老爹就这么留下女儿走了？”谢宝宁决定换一条思路。

　　彭定义点点头，说：“女孩儿嘛，李老爹觉得送出去能躲个灾祸，送就送了。把李二娘子推到河心就拉着儿子走了。”又补充道：“这天是除夕，外头连个乞丐都没有。第二天一早，李大娘去河边一看，女儿和竹筏早就一起消失了。”

　　谢宝宁心有不悦。本来就因为李家人看不起女儿很生气了，另一边，原本以为彭定义此人是个头脑清醒能干实事的好官，却没想到只是查一个神神鬼鬼的传闻，费了这么久的功夫，竟也只查出了这些地方志上原本就有的东西，对查案毫无帮助。

　　谢宝宁这样想着，转头去看了一眼南梁潇。

　　南梁潇只觉得，谢家这个六小姐在京中没有什么传说，想来一定是因为年龄尚小，未曾进入名门大家那些个贵妇人的眼中遭人品评，不然南朝应是要处处流传着这人的故事。也不知道谢荣昌是怎么养的女儿。

　　这样正义，又任性。

　　不过谢宝宁这样一眼看过来，南梁潇倒是得了空接着向彭定义了解情况，略微思索，南梁潇开口问道：“田家小姐被河神下了聘礼却没有被娶走，不知如今何在？”

　　要说到田家后来的事，彭定义心里可有许多话想说：“萧大人不知道，这田家是云泽县有名的富商，田老爷虽然家中姬妾众多，却只有正室所出的田小姐这一个女儿，身下没有男丁。田小姐被河神下过聘礼之后，纵使田家给的嫁妆再多，云泽县可没有人家敢给儿子娶被河神看中的的女子做媳妇。可是田家有钱啊，不知道从哪里招了一个入赘的女婿，田家家业在此，田老爷一家带着田小姐和夫婿现在都还住在田家的宅子里。”

　　“入赘的女婿？”谢宝宁有些惊讶，果然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有钱好办事。“彭大人，田家拒嫁河神之后田小姐可曾遇到什么危险？”

　　提到这个问题，彭定义显得很生气，“下官知道，作为云泽县令，乡民无碍，下官应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可是下官心里实在是过不去这个坎。”

　　眼看着彭定义的眼眶红了，谢宝宁心里也有点难受。南梁潇心里叹了口气，开口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彭大人不如先回县衙。在下与谢宁收拾一番，在官驿用过午饭后再出去探查一二。”

　　“大人不需要下官同行？”彭定义有些不满，觉得萧梁与谢宁是嫌他麻烦。

　　“彭大人不要误会。”南梁潇摇摇头，“彭大人在云泽可谓家喻户晓，有彭大人同行，或许是方便了一些，但未免有些打草惊蛇。这两天，在下也只是想多方面了解一些情况，彭大人忙自己的事就好，如果需要帮助，在下会第一时间让初二联系大人。”

　　“那好吧，下官也不和大人客气了。”彭定义拂袖起身，朝南梁潇和谢宝宁各鞠一躬，“ 此案就拜托二位大人了，有任何需要下官的地方，大人随时吩咐。”

　　“一定。”

　　谢宝宁吃了两口白梨端来给她的鱼羹，还是忍不住放下了勺子，“公子，我们下午去田家吗？”

　　南梁潇一言不发地伸手拿开了谢宝宁面前的碗，又收了谢宝宁的筷子，最后甚至把这一桌上谢宝宁唯一喜欢吃的四喜丸子挪到了自己这边。

　　“公子，我还没吃完呢。”谢宝宁瞪大了眼睛，又不敢去抢南梁潇手里的碟子，只能小声抗议。

　　南梁潇咽下嘴里饭菜，也放下碗筷转头去看谢宝宁，“没吃完？从彭大人离开到现在你的话就没停过，我还以为你不饿呢。”

　　谢宝宁一时哽住，缓缓低下了头，嘟囔了一句：“哪有您这样欺负人的啊。”

　　南梁潇忍不住挑眉，小姑娘看起来委屈又可怜，好像自己真怎么苛待了她一样。想到前几日里自己堂堂东宫太子回房休息也要等着小姑娘洗漱完毕，南梁潇觉得最委屈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小姑娘的肩膀又耸了耸，南梁潇只好把鱼羹和餐具又放回谢宝宁面前，还给谢宝宁碗里多夹了两颗丸子，“一会儿出门，把你自己的衣服带上。”

　　谢宝宁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公子想让阿宁办事，两颗丸子就把阿宁打发了？”

　　南梁潇失笑，从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搁到了谢宝宁手边。“以此为证，等结案回到京城后，算我欠你三个愿望。”

　　谢宝宁伸头过去看，玉质莹润，上头雕出来的镂空龙纹也是栩栩如生，一看便是私藏。谢宝宁伸出一根手指把玉往南梁潇那边推了推：“公子私物可太贵重了，阿宁可不敢随便收。谁知道公子会不会和老爷似的，挖了个坑等着别人往里跳。”

　　南梁潇心中忽然一动，问了一句：“我挖的这坑你不愿意跳？”

　　谢宝宁看着躺在两人中间的玉佩没动，只轻声说：“公子挖的坑太大太深，一看便不是适合我的坑。公子没听哥哥说过吗？我胆子小，这么深的坑，我是万万不敢往下跳的。”

　　“好了，和你开玩笑。”南梁潇干脆伸手直接把玉佩放到了谢宝宁手里，“答应你的，许你三个愿望，凭此物找我兑现。放在自己身上不放心就交给阿泽保管。但是有一点，不许转让给阿泽用。”

　　谢宝宁盯着手中玉佩看了一会儿。这是南梁潇随身戴着的东西，饶是谢宝宁手是暖的，也还是能感受到南梁潇浸润在玉上的温度。

　　太子殿下这样说，谢宝宁不好再推脱，可手心里的这块玉实在烫手。谢宝宁又眨眨眼，抬头问道：“不能给哥哥用，能给姐姐和二哥用吗？”

　　南梁潇有些头痛，小姑娘怎么这么爱钻他话的空子。“当然不行，只能你自己用，不然就作废。”

　　“知道啦。”谢宝宁乖乖把玉佩收好，转头又对坐在后头那一桌的初一说：“公子真小气，阿邺顶多找他要个点心、玩具什么的，他也不让给。”

　　初一打着哈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能用眼神询问南梁潇。好在南梁潇并没有生气，敲了敲桌子让谢宝宁好好吃饭，便喊了初一和初三到房里说话。

　　“宅子买下了吗？”南梁潇站在彭定义安排好的房中，房里却没有一件行李，想来是初三办的事，全都放在车上还没放下。

　　“主子放心，都办妥了。”初一从袖中拿出一张地契递给南梁潇，“初五出面购了云泽湖边一座三进的宅子，萧伯等人也已从临郡望海县的别院赶到，宅子里的都是自己人。昨日，初五已扮作了主子的模样，带着扮作六小姐模样的一个丫鬟走大路进了府。”

　　南梁潇点点头，又把地契交还给初一收好，转头叮嘱初三说：“让初二和初四都来帮你，想法子在入夜前把行李都送到宅子里去。六小姐的院子，等会儿会带她去自己挑，你记得把东西交给那个叫白梨的。”

　　初三应下，转身出去安排送行李事宜。初一又问道：“主子，属下三人都已和彭县令打过照面，主子这回带谁进院子？”

　　“初五随身，初四带人待在官驿，你三人就住在这里，随机应变。”南梁潇思索了一会儿，转而又道：“要你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刚要跟主子说这个。十五那头回报，近几年来延西侯确和梦泽县令张岳保有联系，张岳保下放至梦泽一事中也有延西侯手笔。现吏部尚书董文知之妹是延西侯府上贵妾，鼎文十九年张岳保顺利到了梦泽县后，董文知于鼎文二十一年升任吏部侍郎。”

　　“鼎文二十一年，董文知升任吏部侍郎之时吏部尚书是柳相？”

　　初一点点头，回道：“正是因为柳大人当年升至尚书，侍郎之位空缺，才有了董文知。不过外派到各县为官者品级不会超过六品，依例，吏部司员外郎率司中官员一一考察合格即可，不会经由侍郎之手。董文知在升任侍郎之前，任的就是这吏部司员外郎一职。”

　　官场交易，就算此事柳如青知道，也不会过多阻挠。南梁潇深呼了一口气，又问：“延西侯这几年可曾到过洛水？”

　　“延西侯不曾出过保栾郡，但张岳保之子张望孺却常常到暨西延西侯府小住。”初一顿了顿，又说了一句：“据十五说，张望孺前往暨西时带的人不多，但一旦迈入保栾境内，必有延西侯府兵前去接应。就在去年，延西侯因西边战事滞留边境之时，还曾请过平栾伯派人去接张望孺。”

　　“张望孺现在何处？”

　　初一走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张望孺参加了今年的春闱，眼下留在京中。十五说，张望孺想考庶吉士，先住在延西侯在京郊的宅子里，已经在盯着了。”

　　“嗯。仔细看着张望孺都和谁有接触。尤其是福仁宫那位。”

　　福仁宫住的是娴贵嫔，初一明白了南梁潇意有所指，轻声应下。

　　“你刚刚说，张望孺备考庶吉士？”初一称是，南梁潇冷哼一声，“延西侯表面上看起来听从圣令，驻守西疆半步不离保栾，实际上手伸的可真是长啊。一个旁系庶子，庶吉士。初一，你说，如今柳家是哪一派？”

　　“老太师民间出身，是陛下的老师，柳大人为位居正相，柳家在朝中向来被视作孤臣。”

　　南梁潇伸手指了指楼下，“那可是师祖的亲外孙女。”

　　初一愣了愣，不大理解南梁潇的意思，“主子，柳太傅和谢三爷看着主子长大，想来如何也是主子这一派的。祝国公谢家向来中立，贤妃娘娘名下并无皇子，三房又与主子向来亲近。柳大人能让小柳大人与小谢大人同进吏部，柳家总不会站在主子的对面。”

　　“柳家可不是孤臣。”南梁潇笑着低头摸了摸腰间玉佩，黑玉雕的群狼式样，看起来普普通通一块玉，一点也不打眼。“柳家有父皇在，怎么能叫孤臣，柳相也好，老师也好，都叫忠臣。”

　　“那主子刚刚提起谢六小姐的意思是？”

　　南梁潇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为难，“父皇自己找到了最心仪的人选，却留了道大难题给本宫。”想想柳如青，再想想谢荣昌，南梁潇有些头疼，“往左走得罪柳家，往右走得罪谢家，往后走两家都要得罪。你说是不是大麻烦。”

　　初一脑子转了转，问到：“殿下，那往前走呢？”

　　“往前走最难。”南梁潇无奈，“得罪楼下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