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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装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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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五在云泽湖边购置的这一处宅院,是原本东临国的一个海商在云泽购置的一处房产,算是在南朝的一个落脚之处。
海上做营生的人最信这些海神、河神一类的传说,听说云泽县有河神娶亲一事,这户海商便打算卖了这座宅院,搬离京都再近一些的地方去。这便被初五捡到了篓子,不仅低价买进了一处风景不错的宅子,还白得了宅中没有被带走的古玩摆件。
南梁潇与谢宝宁由北边的小门进了宅子,在后罩房和管事萧伯及一众丫鬟、小厮等人打了个照面。
南梁潇自然是住在正房,谢宝宁又在东西耳房分别见到了从初四到初十这七人。一一打过招呼认过脸熟,谢宝宁选定了东厢房暂住,白梨和黄芪都住在外间。
因为黄芪见到彭定义时扮的是初三一般的马夫模样,又会些武艺,如今恢复了女儿身,便跟在了同样恢复了女装的谢宝宁身边随行。被彭定义等人见过的白梨则留在院中。
谢宝宁许久没穿女装,听了南梁潇说要换上自己的衣服,想着他应该是有自己的安排,就没有多想,开开心心地拉着白梨和黄芪挑起了衣裳。平日里这都是绿柳的活,白梨还好,黄芪对这些事情是最为头疼。谢宝宁指着哪件衣服来问她她都说好看,还惹得谢宝宁说了她两句。
最后还是白梨给谢宝宁换上了一套团锦百花纹的杏红色襦裙,面上是用云雾绡作的底,配上谢宝宁特意让白梨梳上飞仙髻给配上的红翡翠头面,显得小姑娘娇俏可人。
“小姐还是这副模样好看。”白梨给谢宝宁戴上最后一只耳钏,再想到前两日谢宝宁每天早上起来裹胸时疼得泪水直掉的模样,只觉得自家小姐这一趟出门真是遭罪。“前几日日日晨起小姐都要遭那样一番罪,奴婢听着都心疼,要是让老爷夫人与大少爷、大小姐她们知道了......”
“白梨,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殿下从未逼我。”谢宝宁回头牵住白梨的袖子轻轻扯了扯,一副小女孩撒娇的模样,“我虽是奉旨与殿下同行,却难保不会有人用龌龊想法看我。哪怕不想着我自己的名声,我也不能不为祝国公府考虑。”
“奴婢不如小姐懂事。”白梨更觉难过,看着如今换回女装娇艳动人的谢宝宁,白梨心里又觉得这一趟出行真是让太子殿下占了大便宜,开口便说:“小姐这样出门,可真要记得老爷的话,离太子殿下远些才好。”
谢宝宁此时已转回身去在擦口脂,听了这话,看着镜子里的白梨冲她笑了笑,“说什么呢,太子殿下被你说得和猛狼恶虎似的。”
“奴婢可没有这么说过。”白梨伸手扶起谢宝宁往门口走,刚刚初五才来催过,说南梁潇已到前厅等着了。
太子殿下有令,白梨不能离开谢宝宁住的厢房,白梨只好在房门口将谢宝宁交给黄芪,到底还是不放心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小姐出门在外可一定记得把面纱戴好。”
“知道啦。”谢宝宁一边应着一边冲黄芪眨眼,看着白梨应该听不见了,转头对黄芪说:“你家小姐才没有那么国色天香,招人惦记。”
黄芪平常不大注意这些,这次却忽然脑子一转,问道:“奴婢就只觉得小姐好看,要让小姐说,谁才是国色天香、招人惦记之人呢?”
谢宝宁嘻嘻笑了两声,“那当属本小姐的亲姑母,当今关雎宫贤妃娘娘了。”
黄芪看着得意洋洋的谢宝宁,忽然觉得这次在外头要单独看护着小姐的自己可真是任重而道远。眼看着正厅就要到了,黄芪赶紧问:“小姐可记得老太爷还在时曾夸过谁长得最像贤妃娘娘?”
谢宝宁点点头,“说到长得像姑母的,那向来都是爹爹啊。”看着黄芪惊讶的眼神,谢宝宁又想了想,确实印象中祖父说的是自己的亲爹谢荣昌和谢荣玥最像。可黄芪这样子明显不是,谢宝宁有些懵,胡乱指了指自己问道:“不会是我吧?”
黄芪赶紧点头道:“正是小姐您啊。”趁着谢宝宁正在回忆往事,黄芪赶紧又加了一句:“所以小姐啊,您可千万记得白梨的话,这袖笼里的面纱——”黄芪干脆直接把谢宝宁的面纱给她戴上了,“小姐,奴婢已经给你戴好了,您可千万千万,千千万万,不要嫌麻烦给取了,成吗?”
谢宝宁被黄芪这一通乱折腾,原本出门的热情依旧被打消了三成,听了黄芪的话,也只好点点头,说了声:“那成吧。”
这头南梁潇等人在屋里早已等急了,却迟迟不见人来,初五赶着要出门干活,便主动说要和南梁潇一同去看看谢六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南梁潇叫初六摁住初五,自己背起手往去东厢房那头的抄手游廊走,拐角处恰恰好看到主仆二人的这么一出。
本来没注意,被黄芪这么一通话说出来,南梁潇反倒仔细端详了一番谢宝宁今日的打扮。
虽然比谢宝宁大上不少,南梁潇始终是小辈,贤妃当年未出阁时的姿容南梁潇并不知晓。贤妃娘娘在太子殿下的印象中,向来是一身繁复华贵的宫装配上沉重精巧的首饰,贤妃娘娘最照顾自己的皮面,就连在病中也必要梳妆,若是被旁的嫔妃问上一句——
南梁潇至今记得那年,明帝偏宠新入宫的婕妤温氏,头一回冷落了关雎宫,连贤妃感染了风寒也只去探望了一次,彼时还是嫔位的如今六皇子生母宋贵嫔特意跑去关雎宫想看贤妃的笑话。却只看到贤妃娘娘妆容精巧,坐在院子里看明娇公主踢毽子。
“皇上如今一整月也不踏进娘娘寝宫一次,娘娘这般打扮要给谁看?”
宋贵嫔这一句话问出来,贤妃笑得弯了腰,反问道:“给谁看?本宫自己开心便是天大的事,做什么偏要打扮给他人看?”
南梁潇转而又想到贤妃所出的那位皇妹。明娇公主自幼爱穿鲜艳的正红色,明明比谢宝宁还小上一些,却惯是一副傲气模样。南梁潇极少看到她穿得像今天的谢宝宁这样。
小姑娘本来长得就白,水红色的料子衬得谢宝宁气色又好,女子衣裳的样式南梁潇说不上来,却只觉得谢宝宁今天这条裙子被她穿起来活泼又漂亮。红翡翠的耳坠子在脸侧晃上一晃,南梁潇眼中忍不住浮出些笑意。
可真是招人惦记的很。
一直到初五把车赶远了许久,谢宝宁才忍不住开口问南梁潇:“殿下来了怎么不出声,藏在柱子后面听女孩子说话算什么?”
南梁潇一边收了手里的书,一边回道:“打断别人说话不礼貌,况且今日也不赶时间,自然要让六小姐和身边人聊个尽兴。”谢宝宁不再好说什么,哼了一声瞥过头去独自生闷气。南梁潇这一路上看谢宝宁脸色的时候多了,如今遇到,也早已学会了转移换题的法子,摇着折扇说:“今日带你出来,算得上是暗查,不能打草惊蛇。如今在外可不好再喊公子了。”
谢宝宁装作没听见的样子,轻轻吹了口气,面纱往上扬了扬,露出小巧精致的下巴。南梁潇知道她闷得慌,伸出手去摊开手掌,给谢宝宁递了一包鱼糖。
这是云泽县特产,不过就是普通的酥糖,做成了鱼的形状,五颜六色的,颇得小孩儿喜欢,谢宝宁在到云泽之前也念叨了一阵子,刚刚等她出门的功夫南梁潇特意找人去买来的。
得了好处,谢宝宁自然就肯好好说话了,含了颗蓝色的鱼糖在嘴里,含含糊糊地问:“原来殿下府上小厮在外头能唤殿下作公子,换做是丫鬟就不行了?”
丫鬟?南梁潇挑眉看着谢宝宁,问:“谢六小姐觉得自己今天扮的是丫鬟模样?祝国公府上的丫鬟的从简打扮,就是带着一整套北边去年进贡来的红翡翠打的头面,本宫今日真是受教了。”
“殿下说要民女换了自己的衣服,好好收拾一番再出门,也没和民女说今日是要扮作丫鬟模样啊。那民女自然是,平日里怎么打扮,今日就怎么打扮咯。”谢宝宁摇了摇脑袋,自知理亏,便卖乖似的又把糖往南梁潇面前递:“不过一切还是殿下说了算。殿下今天说了要民女怎么叫,民女就怎么叫。”
南梁潇简直想用手里扇子狠敲谢宝宁的脑袋一顿,这种话也能随便往外说。若是换了老二他们几个不正经又存了坏心的,今日要她叫夫君、相公一类不能随便叫的,谢宝宁是不是也要殿下为大?
心里劝着自己说这是祝国公家的宝贝小姐,南梁潇才好声好气地告诫道:“就算是有要事在身,也不能乱叫。”又说:“特殊情况,你就跟着你兄长一样称呼吧。”
谢宝宁刚想问一句“我哥哥不是叫您殿下吗”,忽然想起来谢振泽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平日里唤殿下都是叫的殿下表字。谢宝宁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回了一句:“哥哥是哥哥,民女哪敢乱叫殿下的字啊。”
南梁潇颇有深意地哦了一声,“不跟你哥哥一样叫的话,明娇唤本宫为皇兄,你想跟着明娇叫?”谢宝宁赶紧摇头,虽说明娇公主是她表妹,给她十八个胆子她也不敢随意攀扯太子殿下这门子亲戚啊。
南梁潇一副颇为无奈的样子,又说:“那只好跟着你兄长叫了。先叫来给我听听。”
谢宝宁的脸红了又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声“璟仪哥哥”。
南梁潇听了心情却好的不得了,伸手就揉了一把谢宝宁的脑袋,夸道:“宁娘乖。”
谢宝宁就奇了怪了,谢荣昌和谢振泽口中那个温文儒雅、谦逊有礼、才貌无双的太子殿下,怎么和平日里最爱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谢振熙一个德行?
宁娘?竟然喊她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