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末日party[无限]》米粥清淡

8、ta不甘心

　　僵硬死板的石膏双臂灵活圈住胖鱼并不算矮小瘦弱的身躯，猛的看过去像是情侣间的亲密紧拥抱，诡异的亲昵，朝一侧疾行而去，片刻后飘进一间敞开的房门内。
　　这一切发生之突然，速度之快，根本由不得胖鱼和曾蔚反应，只从房门关上前溢出的惨叫中听出胖鱼的恐惧。

　　“回答错误。”黑布后女孩的声音添了冷感，“还剩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
　　听起来有点古怪，按照日常对话，数目达到一定量的时候才会用“最后几个”这种说法，如果只有两个，通常会用“另一个”“这个那个”之类。
　　但曾蔚随即想到，以他们五名玩家为样本，倒是能说得通。

　　眉毛轻轻拢向中间又飞快散开、扬起，曾蔚为自己的猜测震惊。

　　“你在想什么？”
　　黑布后的相框，相框里年轻的脸，脸上漆黑的眸子，透过黑布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
　　曾蔚不敢再做什么表情，也不敢注视黑布，轻轻一扬脑袋，拽住甩到眼前的马尾辫，小声道：“我在思考答案。”

　　“想到了么？”
　　曾蔚：“您的问题，答案是唯一的吗？”
　　那个问题像是试卷中的阅读理解，答案仅供参考，只要不偏离核心，怎么答都能得分，这给了她一定发挥空间，但同时，也给了提问者一定的“作弊”余地。

　　女孩似乎笑了一声：“唯不唯一我不知道，但有个共同点。”
　　“什么？”
　　“要让我高兴。”笑意更加浓厚，但其中还夹着别的东西，“你的时间不多了。”

　　缓缓放下眼皮摒除所有杂念，将包括自己在内的五个人放到预先打好的表格之中，开始寻找突破点。

　　【霍岩粉丝的曾蔚】
　　——这一关里，粉丝身份自带死亡buff，多次的攻击都是奔着置她于死地而来，但她运气好躲过了。
　　【第一个死亡的知了在第二个提示中的形容为‘自以为是’】
　　——他和细细最先发现抽屉里的合照，认为曾蔚就是本轮剧本中的死者，不听劝的嘲笑后很快死亡，为他的“自以为是”付出了最严重的代价。
　　【‘心怀鬼胎’大龙】
　　——最开始想跟曾蔚合作也许就怀着异样的心思，也许在单独行动中他做过更为出格的“心怀鬼胎”之事，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看过明星电影’的胖鱼】
　　——这个角色算是普通观众，既不喜欢明星本人，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在那个提示里，他其实是个置身事外的角色，目前安全。
　　【‘从不落人后’的细细】
　　——一路过来，她的言行举止无时不刻不透着“不认输”的气质，但运气很不错，没被知了的死波及到，跟曾蔚一块遭受攻击也侥幸被救，最后吊在洗手间吊灯上，貌似也没生命危险。

　　每个玩家的性格和遭遇恰好吻合第二个提示的选项，也就是说，现在她不是曾蔚，而是选项里的A——那个明星的粉丝。
　　而根据女孩先前的讲述以及对霍岩情况的了解，她所提出的问题就显得十分意味深长了。

　　能拥有那么多死忠粉，霍岩之前的人气应当很高，但后来家暴、耍大牌、欺骗粉丝等一系列负面新闻，口碑断崖式下滑，随之而来的是戏约骤减，被前仆后继的新人压的翻不起身。
　　根据报纸报道和女孩父亲透露的信息，霍岩忽然失踪前已经许久没在头版头条出现过。
　　观众是现实的，粉丝们亦然，能捧一个人上天，亦能将其打落悬崖。

　　她身为霍岩的粉丝，见证霍岩的登高跌重，会有何感想？如果再次见到霍岩，她应该怎么做？
　　真的很难说吧……

　　女孩的声音再次透过黑布纹理挤出来：“你该给我答案了。”
　　“是。”曾蔚使劲睁眼，用刚才分析的一点信息打着腹稿，极慢的往外吐字，“曾经很喜欢的人，一定投注了真情实感，心里清楚每个人都有缺点，没人十全十美，可我依然觉得他是完美的。”

　　她没有追过星，但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大抵相似，她只需改换立场，竭力催眠自己真的非常喜欢霍岩，也能将A的心理分析个七八。
　　“他爆出负面新闻，我先是不信，觉得有对头陷害他，很生气，觉得他运气不好，很可怜，所有人都针对他。”

　　“可是□□越来越多，各种证据出现，包括视频、录音和照片，我又怀疑是不是有人造假，P图录假音合成视频，这个时候我还是绝得自己没有喜欢错人。”
　　女孩出声打断她：“你没想过那些都可能是真的吗？”
　　“至少一开始的时候不信。”
　　“为什么？”
　　曾蔚的睫毛轻轻一颤：“自己那么喜欢崇拜的人完美无缺，证明我的眼光很好；反过来，如果我承认他是个垃圾，等于也间接承认自己眼光不佳，谁会乐意呢？”

　　黑布后头有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再开口时语速慢了好几分：“你继续说。”

　　“我所认为的栽赃陷害一一被证实都是事实，所有证据都告诉我，你所喜欢的人不好，这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我很失望，觉得自己过去那么久的追逐喜爱付诸流水成为泡影，很难过，觉得房子塌了。”
　　讲到这里，最关键的问题要来了——A会怎么办？

　　气氛有丝凝重，胶质状在黑布和曾蔚中间来回缓缓波动，拉扯的曾蔚好不容易平静的思绪再次绷紧。
　　她不清楚怎么能让对方满意，心里没谱，实在不安心，又想停下来思考。
　　可对方不打算再给她时间：“继续，你还有五分钟时间。”
　　好吧，豁出去了。

　　右手背在身后用力一抓，感受到如意刀坚硬冰凉的质地后，曾蔚稍稍安心，清了清嗓子释放掉部分紧张：“我会扔掉他所有的东西，比如杂志、海报，以后大概也不会再看他的电影广告，嗯……会难过一段时间吧。”
　　“然后呢？”
　　“啊？”曾蔚用力挺直脊背，抓如意刀的劲更大了几分，“就没有了吧。”

　　“就这样吗？”
　　曾蔚满头问号，要不然呢？说到底，喜欢过的艺人失格这件事并不会影响她的生活，除了难过之外，她还能做什么？又应该做什么？
　　女孩：“你不恨他么？不会回踩么？恨不得他死么？”
　　“……”极端的词汇惊的曾蔚身体发凉，“他如果犯法的话，会有法律制裁的……我，我没想这些。”

　　“很多人不是你这样的。”
　　曾蔚不解：“什么？”
　　“一旦发现不符合心中所想，恨不得他去死。”
　　谩骂、侮辱、恶意揣测，各种各样的言论充斥着周边，曾经笑靥如花的粉丝们用文字语言做武器，狠狠戳向曾经真心喜欢的人，只怕他真的死了，还会落一句“这种人，就该去死”。

　　“还有观众们，他们根本不了解那个明星，可看到别人都在夸，他们也跟着夸；出事了，他们依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人在骂，他们不甘心屈居人后，追上去跟着骂。”
　　女孩的声音陡然提高了N个分贝，隐隐透出冷笑的嘲讽，“他们不分是非不问缘由，什么事都要凑热闹，在他们眼里，这些都不是事，只要满足他们内心疯狂的倾诉欲望。”

　　仿佛积攒了几百年的污水终于找到宣泄口，不甘和怨愤隔着厚厚的黑布倾巢而出。
　　女孩又冷笑：“喜欢时恨不得捧上天的是他们，不喜欢时恨不能置人于死地的也是他们，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粉丝——曾蔚，和照片里的那些人；
　　观众——知了、大龙和细细，还有个从头到尾游离在外的胖鱼，也许还有别人。
　　设身处地的想，明星也许是有愤怒的理由，一步上天下一步入地狱的感觉肯定不好受，但是……

　　“你的答案我不满意。”带笑的语气里满是宣告死讯的冷酷，“时间到了，你也该……”
　　深刻感觉自己被耍了一顿的曾蔚猛的火大，冲黑布喊道：“难道明星自己没责任吗？”

　　不知从哪卷来一阵很细的风，吹的黑布微微抖动，女孩的声音更加清晰：“明星只是个职业，他有什么责任？”
　　“那他平时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模样是百分百真实的吗？”曾蔚反问，分出一半心思关注着手里的如意刀，如果对方要动手，她就只能拼一把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束手就擒，“他没有刻意立人设给粉丝给观众吗？他家暴是突然开始的吗？难道被粉丝爱着的时候没有？是粉丝观众让他家暴的吗？他爱耍大牌，是忽然的吗？有粉丝们在的时候，他有没有特意表现的和蔼可亲？还有用替身、不敬业、和粉丝约|炮，这些都是事实的话，难道不是他自主自愿的？”

　　她气的够呛，说话夹枪带棒的，反正她不乐意放过自己，也不用再瑟瑟缩缩的，“他用‘演’出来的样子博得了喜爱，名利双收，后来被发现真面目，他不自省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去责怪粉丝，那曾经真情实感喜欢过他的粉丝发现吃了这么大一坨……难道不惨吗？他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所有事都是他做的，谁逼他了吗？”

　　现实里实在算不上能言善辩，极少一次性冒出如此多话，说到后来她都有点气愤了，嗓门越提越高，震的自己喉咙干燥发疼，“那么大人总得有点逼数，不能拿了好处却什么都不想付出啊！”

　　专注于表达自己的愤慨之中，直到左手被一道冰凉的坚硬物质触碰，她才猛的闭嘴。
　　渐渐绕到前面的声音分外耳熟，磕在手部肌肤上的冷硬触感一下把她拉回被石膏脸掐中脖子的窒息感。
　　可怕的记忆历历在目，而这次，没人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