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极挑）》寒阖月

9、第 9 章

　　等到第二天天明的时候，全天津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件“好”事了：特委委员会的头儿，换了！新上任管事的，还是天津最有名的商人之一——沈西林。

　　何辅堂家里

　　阿香递来今天的报纸：“先生，这是今天的报纸，您不知道，今个儿外面可热闹了，都在说——东华洋行的老板是个有本事的，就连特委会都是他的呢！”

　　何辅堂放下手里的肉包子，抓起桌子一旁的眼镜戴上：“拿来给我看看！”

　　“您看。”阿香把报纸翻到相应的一面送到何辅堂手里。

　　何辅堂看着手里的报纸良久，一向装傻充愣温和的面上，浮起一丝狠戾，但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他翘起嘴角，颇为不在意地把手里的报纸扔到一边，笑着问阿香。
　　“阿香，你自我来津就跟在我身边，在我何氏大药堂从小长到大，是认得字的，你说说，这篇报道写得怎么样？”

　　阿香接到手里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先生，我不懂外面的事情，但这文章的风格我是懂一点的，”
　　“这篇文章跟原本的天津的日报风格很不一样，文笔间，很是洒脱肆意。”

　　“你再看这作者是谁。”何辅堂沉声道。

　　“磊——磊二少？”阿香露出欣喜的神情，“这么说，黄家磊二少身上的污点被洗干净了？”
　　“太好了先生！这样别人也不会再害怕，和我们做生意会被特委会盯上了！”
　　“我就说嘛，磊少爷文采非凡，家世显赫，他怎么可能会去做不好的勾当呢！这下好了，磊少爷洗脱了冤屈，连着先生生意上也没了忧虑了！”

　　何辅堂喝了口碗里的稀粥：“不好的勾当？你为什么觉得他做的都是——不好的勾当呢？”

　　“嗯？难道不是吗？”阿香一开始听不懂何辅堂的意思，但她一向聪慧，一下子相通了，“啊！我懂先生的意思了，这特委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说别人有罪，说不定还真没罪呢！”
　　“嗐，先生您看，这特委会前两天还抓磊少爷呢，今天就能让磊少爷的文章上了报纸，怎么好的、坏的都让他们说去了！”

　　何辅堂微抿着唇，心里却划过另一层忧虑：磊少爷，该不会是被软禁起来了吧？

　　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徘徊了很久，终于他有点坐不住：“我去外面转转。”

　　可能是领导忽然换了的缘故，特委会盯梢的人都调回去了，何辅堂在街边兜了好几圈，终于消除了心里的忧虑，敲开了一个门。

　　来开门的是小宝，他看着何辅堂一愣：“大少爷来了？您等等吧，现在二少爷正在书呢。”

　　何辅堂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了瞧，终究没看到里面的何辅仁，他微微叹气，盯上了小宝：“我是知道你的，听说你手脚比较利索，人也机灵，也是个生面孔。”
　　“你帮我个忙，拿着这个东西去找东巷最里面的一个门，不要上门，只要远远听着，听里面有什么动静。小心点，别让太多人看到。”

　　小宝为难：“大少爷，这事我也为难啊，您看，我才来天津，哪里都不认识，万一出去迷路了回不来怎么办？”

　　何辅堂拍了拍小宝的肩：“年轻人，我相信你！你能行！”
　　他帮小宝理了理歪歪扭扭的纽扣：“你看你，这个年纪就能跟在长沙名角二月红二爷身边做事，周身一股你们家二爷的气度，难道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
　　话说到这里，他猛地拍了下小宝的背，严肃道：“能不能行？”

　　小宝一挺腰，忍不住大喊出来：“能行！”

　　“唉，能行就好，去吧。”何辅堂随手塞了点钱到小宝手里，摆了摆手让他赶紧出发。

　　小宝捧着钱，喜得合不拢嘴，连跑带跳得冲了出去。

　　何辅堂则轻轻进了房门，蹑手蹑脚撩开了珠帘走到何辅仁身后。

　　“你打发小宝去给你做事，就没问过我的意见？”二月红翻着手里的书，冷不叮发问。

　　何辅堂被弟弟忽然出声下了一跳，他捂住受惊的心脏：“你怎么突然出声吓人啊！”

　　二月红浅浅笑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收敛起来，颇为冷漠道：“之前的事情，你想通了？”

　　何辅堂装听不懂：“什么事？”

　　二月红微微皱起眉，眼神里带着很重的疑虑：“兄长，我本不欲管你的事情，”
　　“可是眼下是什么情况？这里是什么地方？”
　　“还是和我一起回去吧，天津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总不能为了钱把命都丢了吧？那都是些不义之财！”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人，我们过好我们的生活就好了，别插手那些政-治上的东西，我们受不起——”

　　“行了，”何辅堂打断何辅仁的话，竖起一根手指嘘声，看到面前的人真的安静下了，他才说，“辅仁，你信任我吗？”

　　二月红，哦，他现在是何辅仁了，何辅仁有些气闷，他不喜欢兄长这样哄孩子一样哄人。

　　“你信我吗？辅仁？”何辅堂再次发问，“你不要想别的什么东西，你就回答我，你信我吗？”

　　何辅仁挣扎了许久，到底是没有赌气，老实地道：“信——”

　　“那就够了！”何辅堂一拍桌子再次打断何辅仁的话，“既然你相信我，那你就不要再为我担心这些了，我能把所有东西都处理好，我有这个能力，不会被这些政-治上的争纷卷进去，”
　　“这样就好了，因为你信任我啊！所以我也不会做那些不好、不对的事情对不对？”

　　“你信我嘛！”

　　何辅仁思索了一番，觉得没什么毛病，他顺着兄长的话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我药店里还有点事，先走啦。”何辅堂点到为止，脚底抹油地溜走了。

　　何辅仁心里一阵发闷，他喝尽了杯子里的茶，又想了很久，到底是忍不住骂了出来：“又被他骗了！这个——”混蛋！
　　又把我当小孩子哄呢！

　　----
　　磊少爷家。

　　磊二少躺在床上很久了，直到日上三竿都不愿从床下下来——他这些日子着实担惊受怕了好几天，眼下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不过想起沈西林“老奸巨猾”的嘴脸，他到底还是有点犯迷糊。

　　那个沈西林到底是想找个听他指挥的“笔杆子”，还是想利用自己做些什么“文章”？

　　想不通想不通。
　　但他听到门口有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他一惊，连忙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