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戏（极挑）》寒阖月

7、第 7 章

　　“这家茶社我很喜欢，”何辅仁看何辅堂终于回来了，他笑着道。

　　“你若是喜欢，我给你包个位置，每天都能来看。”何辅堂道，他四处看了一圈，总算是没有刚才的紧张感了。

　　“哥在看什么？有什么能让你这么紧张的？”何辅仁看出了面前人眼里若隐若现的警惕，“我一直没问你，你说你在天津开了一个药堂，这种敏感的时候，药堂你是怎么开起来的？”

　　“都是些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意思，你不会喜欢听的。”两人上了一辆黄包车。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何辅仁浅浅笑了一下，眼里划过一丝担忧。

　　“你啊，就当来我这里度假过年吧，等一开春，你就回长沙去，当你那名声显著、一票千金的长沙二月红去。”何辅堂不欲让何辅仁了解太多，只是揶揄道。

　　“一票千金怕是也比不过你何大老板在这儿与伪-政-府的‘好生意’。”何辅仁侧过脸，犀利的目光盯着何辅堂，似在分辨着什么。

　　何辅堂慢慢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你知道你跟伪-政-府的人做生意这件事是怎么一下子传出来的吗？”何辅仁皱紧眉头，“一个药店，却做那些卖大-烟的勾当，他们都说你的心是黑的，等你被那些个洒了热血的青年学生杀了，你以为伪-政-府的人会为你说话吗？”
　　“哥哥，我不信你想不通这些，现在他们还在利用你，都能随随便便把你暴露出来，那总有一天你对他们无利可图的时候，他们会亲手杀了你。”

　　何辅堂听着，面色不变，只是轻声道：“你想得太多了。我只是个再正经不过的普通商人，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这乱世里明哲保身，我不会为那些臭名昭著的伪-政-府做事，自然也不怕那些热血淋头的青年学生。”

　　“明哲保身？”何辅仁冷笑，“怕不是个两头倒的墙头草吧。”

　　黄包车忽然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停下来做什么？”何辅堂皱眉。

　　“我本以为你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但目前看来，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何辅仁翻身下了黄包车，隔着老远看向何辅堂，“父亲的家训，你忘了？”

　　“为国为民，不为小人之所为，利国利民，不为奸人利所诱。我记得一清二楚。”何辅堂的脸隐在宽檐帽下。

　　“兄长，既然你都记得，那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啊？”何辅仁摇摇头叹息，“你好好想想吧，年后初六我便离开天津了，若是你想清楚了，到时候南下的火车上总归有你一张车票。”说罢他转身离去。

　　何辅堂默默地看着弟弟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眉头紧皱起来。

　　做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天天真真，无忧无虑的富家少爷不好吗？有心情了就开了戏园子唱一宿，没心情了，就关着门在家里看看书，多好。
　　何必牵扯到这些不知生死、不知前途的事情里，让这个弥天的大赌局越发混乱，越发难以看清。

　　匆匆地赶回家，何辅堂闯进家门。

　　“哎哟，大少爷，这是怎么了？”周管家连忙凑过来，看着何辅堂阴沉的脸色问。

　　“帮我打电话给潘主任。”何辅堂脱下大衣，在沙发上坐下。

　　“好嘞。”周管家殷勤地拨着电话。

　　何辅堂则是微微打量起眼前这人，这人虽是他从外面雇的，但确实是潘主任的眼线，私下里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他汇报到潘主任那里。两边拿钱，做了笔好买卖。

　　电话拨通了，何辅堂接过话筒。

　　“喂？潘主任啊。是我，我是小何啊。对对对，何氏药堂的那个。”

　　“前些日子查得严，我手里头实在是没货啊！潘主任你也是知道的，我跟那个黄家二少爷磊哥儿有点生意，可是谁想到他跟那些反政-府组织有来往，断了好大一笔来源啊。”

　　“还有，潘主任，咱们之前可都说得清清楚楚，我给您东西、好处，您得保我做的事情没人知道，我们关起门来做生意。”

　　“如今，我何氏药堂与你们勾结的事情，怕是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这生意，潘主任是不做了？”

　　“潘主任，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也知道您一向光明磊落，不说假话，所以不怎么好跟手下的人解释，但是啊，您也不能真就把实话往下面说啊！”

　　“潘主任，您这御下之能真教何某汗颜啊。”

　　······

　　潘主任挂了电话，他被何辅堂一连串怼了一通，着实憋着一团火气，大晚上的，他打给高扬。
　　“给我马上滚到我面前来！”

　　他胖胖的身子在高扬面前徘徊了许久，终于道：“何辅堂跟我们有关系这件事，我只跟你说过，还让你收敛点，别往外处宣扬，你倒好，搞得现在人人都明白我们特委会与新政-府有不入流的交易！”

　　“哦对了，高大队长，您嘴巴可真是严实啊，”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夜访沈西林家时，沈西林也忽然提了一下，出言讽刺道，“我下午刚跟你说了这件事，一转眼到晚上，连沈西林都知道了！”

　　“潘主任！”高扬咬牙，“我对您的忠心真的是天地可鉴了！您说的哪一句话，我没放在心上？既然已经事先得了你的吩咐，我又怎么可能随意把消息放出去呢？”

　　“那沈西林又是怎么知道的？那外面随手抓一个都知道的老百姓是怎么知道的？”潘主任不欲听他辩解，只是甩甩手让他下去。

　　“有些事我不得不和你说清楚，我们特委会可没有看上去那么风光，我们上要捧着伪-政-府求他们办事，下要求着那些大商户打点，大体上还是看RI本人脸色，在外面还遭人仇恨！我潘某的人头在黑市悬赏都有几千大洋了！”

　　“你给我谨慎点，别给我出什么乱子！”潘主任低声威胁，“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是。”高扬低下头，他眼神里都是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