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格密语》犹昔

8、第 8 章

　　还有三个月我就要离开布拉格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Alex的时候，他又骂了一句脏话。
　　“我们都解放了不是吗！你可以去美国毕业旅行，我也终于可以回国去跟我的家人团聚了。”
　　“为什么不留在布拉格呢？”
　　“我离开家太久了。”
　　“你撒谎，你想去找他，是吗？”
　　“没有，不会的……”我不太愿意在Alex面前承认我的懦弱。
　　Alex是整个布拉格唯一一个知道我失恋的人，原因是他发现了我的微博小号，看到了我在上面发的矫情巴拉的状态。
　　几个月前我知道这个事情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想找个下水道钻进去，并且立马辞职再也不要见到Alex，Alex抱着我的胳膊晃荡着撒娇说：“你不要走啊，我可不想我爸再给我找一堆四五十岁的台湾老太太教我中文了！”
　　而现在，我竟然可以坦然地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你还爱他吗？”
　　“不知道，就是不能释怀吧。”
　　“什么是释怀？”
　　“就是可以在心里把一个东西完全放下。”
　　“Shirley（他姑姑的名字）也是这样，她也不能释怀。”
　　“她怎么了？”
　　“她不能跟Leo结婚了，我觉得她很伤心。”
　　“为什么不能跟他结婚呢？”
　　“因为他是个杀人犯。”
　　“你知道吗，他不是一个杀人犯，他是一个英雄。”
　　“什么？”Alex的眼睛里闪着想听八卦的光芒……
　　我已经很多年不管闲事了。
　　但我打算破个例。
　　Shirley的地址是我问Alex要来的，我特地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给自己壮壮胆，跟着谷歌走到了布拉格最古老的街道，这是一条很贵的街道，这条街上的每一栋建筑都是上百年的历史。地图显示Shirley就住在这里，我不敢上前去按门铃，生怕这些人家巨大的花园里突然冲出一条猎狗什么的。
　　一个老太太在街上推着婴儿车。她看到我，热情地用英语问道：“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中国人？”
　　“是的。”我礼貌地笑着回答她。
　　“就是身后这栋！”说着她走向前，一直把我引到Shirley家门口，临走前她还告诉我，Shirley的车在门口停着，应该是在家的，
　　我被她的热情感动了几秒，道了谢，便开始按门铃。
　　肖小姐打开门的时候很惊讶，她并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清楚我的来意。
　　我告诉她我是Alex的老师，也是于苏扬的大学同学，我来是想告诉她于苏扬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
　　她请我坐下，饶有兴趣地看了看我，告诉我说：“我今晚六点的飞机去意大利，一会儿就要去机场了。我可能没有时间听太长的故事，不如你长话短说。”
　　“我从Alex那里听说，你和于苏扬的婚事因为前段时间谣言的事情推迟了。这其实本来也不关我的事，但，因为我自己最近也有些体验吧，感情这件事太难了，如果是因为这样的误会最后没能在一起，我会觉得很遗憾。是这样的，于苏扬很多年前的确因为过失杀人坐过牢，但事实完全不是大家想的那样，他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事实上，他是为了帮助一个快被□□的女孩子，才失手致人死亡的。于苏扬是个很善良的人，读书那会儿，他热情阳光，积极乐观，老师同学都很喜欢他，而且他弹得一手好钢琴，是很多人心中的白马王子……”说完我发现，我最后一句话有点偏题。
　　“这件事情我知道，”肖小姐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我着人去国内打探过他的底细。”
　　“既然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还是听说你们的婚事？”
　　“听着，这位，张——张小姐是吗？”
　　“陈……”
　　“OK，陈小姐。于苏扬家跟我家是世交，我从小就认识他。我爸爸很喜欢他，胜过我对他的喜欢。他知道于苏扬在国内的事情，却依然愿意提携他。他甚至告诉于苏扬，这里是一个新的国家，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所有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但是在这个圈子里，除了我爸爸，没有人关心真相。他到底是为了害人还是为了救人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杀了人，他坐了牢，这是事实，人们只会揪住这个点不放。Reputation，”她着重强调了一下这个词：“在这个圈子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中捷贸易的名声经不起这种打击。尽管我相信他，尽管我爱他，但我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
　　我觉得她是一个很清楚自己要什么的女孩子，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能在道别时礼貌地祝福了一句：“祝您有美好的一天。”
　　人在一定的高度的确有很多的无奈。我突然觉得做一个无名无籍的人也很幸福，起码，我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喜好。
　　我离开了她家，信步走在这条仿佛中世纪的街道上。下午三点的阳光太明艳了，照在某家某户阳台上盛开的蝴蝶兰上。
　　世界灵动地仿佛在跳跃。
　　天空高远，湛蓝的晴空下，人类的自私与愚蠢显得那么的渺小。
　　天空高远，湛蓝的晴空下，人类的自私与愚蠢显得那么的渺小。
　　于苏阳出现在下午三点的阳光里。一个颀长的身影走来。
　　他显得有点落寞，也是意料之中。
　　我出现在Shirley家门口，也是他意料之中。
　　“我刚从二哥家出来，我看到了Alex……”
　　“对不起，我多管闲事了。”
　　“不要管我的事，尽管我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他无奈地说，“如果你想好好毕业，开开心心离开布拉格，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当作不认识我。这一趟浑水，你不要搅合。”
　　“嗯，那再我彻底不认识你之前，有句话我还是想对你说。”
　　“什么？”
　　“我记得你说过，上帝把对人间的爱都洒向了布拉格。所以，你也是沐浴在爱中的，对吧。”
　　他缓缓地闭了下眼睛，然后微微地颔首。
　　大家都过得不太好，但布拉格的阳光却依旧明媚地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