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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刮了一夜的风,树梢一夜之间便跟拔了毛的鸡一般,徐岩的心也跟着树梢一起在寒风中左摆右晃,迷迷糊糊中,他又梦到了那日秦哲屠杀土匪的情景。只不过这次的主角是自己,漆黑的四周布满浓重的血腥味,他反而有一种浓浓的兴奋感,徐岩梦见自己就坐在尸堆上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儿,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首曲调怪异的曲子。
      他在梦中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不停的追问自己:“那个怪人是的是我吗?我来到这里不过短短月余,就被周围的环境同化成这般模样了吗?”只可惜,千转百回,没有一个人能给出他答案。
      惊醒他的是屋外打碎的瓦罐的声音——“哐当”一声,很响亮。他起身,就着朦胧的月光想起身去倒点水。这时,屋外闪过两个人影,正当徐岩以为自己眼花的时候,其中一人低声的责骂道:“艹你娘个球嘞,你他娘的就不能慢点?”
      另一个略显年轻的嗓音低声诺诺道:“对不起,俺,俺实在是太紧张了。”
      “你除了吃还能干点啥?走走,赶紧走,一会有人醒来就麻烦了。”
      “那,那我下次一定少、少吃点”年轻人小心翼翼讨好的道,但显然没说到点子上,被那人当屁股踢了一脚,“艹,能不能长点心眼,老子说的是那事儿吗?”
      门外传来重物扑倒在地的声音,和两声微弱的女子的闷哼。
      “怎么还在动?让你放的药你放了多少?”
      “都……都放了。”年轻一点的道。
      “算了,赶紧走。先出城再说。”年轻人手忙脚乱的扛起那装在麻袋里的少女——正是掌柜的那即将出阁的女儿。
      脚步声很轻,显然是可以隐藏,但落地时踩在干枯的落叶上,总有扑簌簌的声响,徐岩基本断定,这是两个贼,而且是身手一般的两个贼,他跟秦哲混迹的这大半个月里,见过多次他的身形步伐,即便是急速落地,也是毫无声息。
      徐岩不禁想起来,昨日里掌柜的特地来嘱咐自己没事不要出去乱走,镇上已经连续丢失了五个年轻人,有男有女。
      徐岩站在门后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打开房门偷偷追了出去。
      他有一种奇异的兴奋感又夹杂了一丝丝的紧张感,作为良民中的楷模,他从来没有跟踪的经验,防止被发现,他只能大老远的偷偷尾随着。还好今夜的绑匪搭档不是很默契,年轻的背着一个大麻袋走的气喘吁吁,看样子和形状应该装的十个人,年轻人时不时的要停下来喘口气,另一个人有些嘴碎,不时的骂骂咧咧,这大大的方便了徐岩拙劣的跟踪,即使有些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也被掩盖在队友的骂声中。
      “这怎么感觉跟偷情似的。”徐岩躲在街角里暗暗嘀咕,夜晚的寒风格外的冷,他出门急没来得及披件衣裳,此刻有些瑟瑟发抖。
      这一走便直接出了镇,他们没有走大路,而是从一片荒地里直线穿过去。
      出城向北约十里的树林里,有十几个人等在那里,举起的火把在黑夜里十分明亮,徐岩躲在灌木丛后面,看着那两个人背着麻袋走到人群里。
      其中一人道:“怎么这么长时间?”
      “别提了,这小子,草包大肚汉,能吃不能干,让他娘的背点货都背不动,真不知道老大招他来是看上他那点了。”碎嘴的队友跟上了膛的机关枪一样。
      年轻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只是一个劲儿的赔笑。
      “行了,老张你少说两句,小李子,你也去歇息一下,今儿晚上辛苦了,回去主子有赏,咱们等沐堂主回来就出发。”
      “是是,那小的去、去方便一下。”年轻人点头哈腰的道,领头的摆了摆手示意他随便,年轻人便快步离开,朝着徐岩藏身的地方跑去。
      “小结巴……”老张看着小李子的背影,不屑的道。

      徐岩看那人越来越近,心里不禁犯嘀咕,“不会被发现了吧?”他尽量把身子放低,贴近地面,手在地面上四处摸索,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徐岩把石头抓紧手里,小心翼翼的看着来人。
      那人走到距离徐岩十来步的时候停止了脚步,徐岩长吁了一口气,戒备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一边比划着,在最糟糕的情况下,自己得用多大的劲儿才能把人一石头砸晕过去。
      “公子,公子,公子。”年轻人轻声喊道。
      “我靠,这附近还有别人?”徐岩出了一身冷汗,僵硬麻木的双腿有些颤抖,今夜他确实莽撞了。
      “公子,我知道你在这,既然来了,就别看热闹了,帮把手吧。”
      不对,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徐岩小心翼翼的抬头,血液瞬间涌上头,差点没气晕过去,原来那小年轻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里混吃混喝的还诅咒他有血光之灾的神棍——年轻的小道士青阳子。
      徐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他气得一阵哆嗦,当时就觉得不对劲,那破罐子早不摔晚不摔怎么刚好就倒在自己房门口?
      “你这神棍,你是故意的,我就说不对劲,那有绑匪像你这么笨的。艹,你往那尿呢?你这混蛋!”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群人恶贯满盈,多少无辜命丧他们之手,小道苦追此事无果,今日好不容易打进敌人内部,眼看着就能一网打尽,公子难道就不想看到这群恶徒受到应有的惩罚吗?”
      “少给老子戴高帽,我要是会武功,早冲上去把他们灭了。”
      “咦,你真的不会?”
      “废话,这你都看不出来,眼瞎啊!”
      “不应该啊!”青阳子一脸困惑,低声道。
      “有什么不应该,你找错人了,我帮不了你,我艹,你尿完没有?尿不尽吗?”徐岩听着耳畔那断断续续的水声,实在忍无可忍的低吼道。
      “哦,对不起,小道想事情太入神了。”
      “我靠!”
      徐岩头疼的看着青阳子和眼前的土匪,有一瞬间他不是没有冲上去把他们都咔擦了的冲动,但实力不允许。打架这个事儿,他也没什么经验。
      这些人堂而皇之的闯进别人家里把人迷晕了带走,轻车熟路,显然应该是一群惯犯,这样一个没有法律制度贫苦落后的地方,一般人家碰上这等事儿除了喊声倒霉外,基本素手无策。
      徐岩暗暗琢磨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也是束手无策,他看看那些魁梧大汉,个个膀大腰圆,胳膊几乎比他的大腿也不细什么,一个他都打不过,况且还是一窝。
      “公子,那就劳烦你跑一趟,太和山上玄英真教是我的师门,劳累公子帮我把这封信送给家师,看在这么多条人命的份儿上,还请公子万万不要拒绝。”
      “你说这事我本不该拒绝,只是你,你这赶鸭子上架也得讲究个机缘不是,我在这等一个重要的朋友,实在走不开。神——道长你找错人了。”
      从来都是反派死于话多,没想到史上第一对倒霉卧底死于废话多,青阳子忍无可忍的怒吼‘就让你送个信,又没让你送命,怎么那么多话’的时候,被赶来汇合的沐堂主听了个分明,沐堂主当即表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快速,一把薅住两个人的脖领子,一手一个从荒草丛扔了出去。
      徐岩尚且挣扎在山一般的痛楚的时候,青阳子却一个驴打滚翻滚起来,脚步不停歇飞奔起来,以“千里追风”的速度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人跑路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追!”其中一人道。
      沐堂主阴沉的脸色像要滴出水来,他摆了摆手道:“算了,尹堂主,恐怕已经给他逃了,我们不要被他钻了空子,还是赶紧回去向主子交代。”
      “嗨,真他娘的晦气……”尹堂主怒道,转而踹了徐岩几脚,解解气。
      “我靠,这个死神棍,老子要被你害死了。”徐岩吐了两口酸水,看着四周逼近的人群一个个恶狠狠的瞪着他。
      往后的事徐岩也记不清了,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监狱模样的牢房里,森冷潮湿,冰凉的土地上仿佛能沁出水来,不时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各种昆虫的叫声。
      “这是什么地方?”徐岩痛苦的捂着胸口,挣扎着起了身,屋子很小,像是特意建造出来的,四周都是土墙,没有灯,黑漆漆的,只门上留了一个门洞,微弱的灯光从那里倾斜进来,打在没有反射功能的土墙上,很快消散殆尽,整个屋内黑的可怕。
      徐岩踮起脚从门洞往外往,昏黄色的烛火下,长长的通道,什么也看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因为判断不出来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他蹲在墙角,一边默默的计算时间,一边默默的骂了青阳子九百八十遍。后天便是与秦哲约定的时间,不知他老大能不能顺利找到自己?
      他又觉得不能抱太大的希望,逮到空子还是要想办法自救;又想起青阳子的那番话,心里禁不住的盼望,青阳子那货儿是去搬救兵了,没准不多久就会被救出去云云……
      天冷的有点过分,徐岩站起来活动身体,冰凉僵硬的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他试着蹦跶了两下,只觉得五脏内都是疼的,没奈何,继续把自己缩成一个球,蹲在角落的一小撮干草上。
      “这比在山洞里,还来的惨!早知道还不如在山上当野人来的痛快,好歹,还是个自由之身。”徐岩悲戚戚的拿着一根较硬的干草在地上哗啦,“友谊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顾,二者皆可抛啊,不知道是被打死,砍死,还是活活饿死,冻死?既然费这劲儿把人扛回来,应该总是有些用处的,不然当时就一刀砍死算了,还省得来回搬。”
      事实证明他总结的是完全正确的,他先是被抽了个半死——虽然他已经把小道士出卖了个一干二净,但其实他能提供的信息还不足以让审讯他的人平息怒火,因而他们觉得他是在狡辩,于是抽起来更卖力了——因为徐岩提供基本都是些废话,诸如:“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他说他是什么玄英教的人,想让我去送信,可我没答应他”、“我真的不认识他,就是你们掳人的那客栈里,我住在那里,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面”、“什么?狡辩?我真的没有……”、“真的就只见了一面而已!你看我这样的也不像个有骨气的,长官行行好,绕了我吧……”之类的车轱辘话,审讯他的正是那日的沐堂主,他生的高大,五官也算不上丑,剑眉横竖,颇有些英雄之姿,只是他脸色很沉,总带些挥散不去的阴郁,因而显得有些凶恶。
      徐岩生生的被打出来一身傲骨,刚开始还是嗷嗷叫,到后来他强迫自己闭上嘴,一个字也不喊了——死也是要脸的!
      徐岩虽然想到了,这只是地狱之门的开始,却没想到是十万般的痛楚,在这里他真正的尝到了痛也分很多种的真谛!
      那些被抓来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当然男的只有一个作用,试药!而姑娘们,则更悲惨些,她们都被糟蹋的不成人样了,依然要求死的有价值!
      这里是一个毒药的生产基地!依山而建,就在太和山脉的一个小山坳里,大大小小的地牢有上百个,地形崎岖复杂。此刻一半以上,都关押着一个人,都是从当地或抢或虏甚至还有买卖的人口。他们大量的抓捕活人只有一个原因,用来试药,记录他们从药效起的时间以及各种反应还有死状!在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时刻,会被记录者灌一碗解药,能救回来最好——休养几天等待下一次的试药,不幸没救活的,直接拉出去仍在荒山上暴尸荒野!
      徐岩被抓的第三天,青阳子便被人押了进来。
      徐岩看着鼻青脸肿的人,还以为自己余毒未清,出现了幻觉,当他确认是事实的时候真想一头撞死在这石墙上,好过于受这份活罪。
      狭窄的不见天日的走廊里,短暂的碰面之后,青阳子被押往更高规格的牢房,等待着接见。临走之前,青阳子用那肿的都快睁不开的眼睛,给他递了个眼色,徐岩整个人昏昏沉沉半死不活的也没接受到信号,只说了一句:“这下真没指望了!”便昏了过去。
      土匪窝,不,严格来说应该是毒枭窝的正殿,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比寻常房屋宽大上一些的五间瓦房。
      这是独立的庭院,配东西厢房,除了正殿外,东厢房俨然是一个小型的藏书阁,里边密密麻麻的堆满了书籍,只两个童子,正伏在案几上整理近日的报告。
      西厢房做了个套间,里间堆满了药材,浓重的药味充斥在这个屋内,有些呛人,外间则是摆了三组书架,靠墙而立。不过不是书,而是数不清的大小瓷瓶,各种颜色,各个瓶子前还打着标签,分门别类整整齐齐的收纳在架子上,
      最近的天气越发冷起来,朦胧的月光只有到正上方的时候整个庭院才能接受到一点光照,其他时间都处在,四面的阴影之中,呼啸的北风在这里总是逗留的格外久一些,长长像吹口哨一般的风一刮就是一夜。
      整个土匪窝只有这么一个像样的院子,是供他们的主人江崎川居住,弄武的领导层都住在山脚负责外层的守卫和安全,除了定期的汇报工作外基本很少上山,抢来的金银珠宝只需挑些贵重的上交一成,剩下的自行处理,不必上报。山上除了少数轮流值班的守卫外基本都是普通人,除了会些拳脚功夫外,连修炼的门槛都没迈进去,他们大部分都是负责日常的生活,杂事,煎药制药。
      院子的后门,便是通向个牢房的山道,太和山脉到山脚下基本都是土山,地势平而且缓,山顶上树林茂密,没有猛兽,天然的隐蔽之地。
      山道里修建扩建了至少十条通道,第一条最宽敞,主要解决内部人员住宿问题,第二条是最大的,里边没有别的,全是药鼎,这是毒枭的主子江崎川平时炼药的地方,也称为炼药室。剩余全部是监狱区,通道冗长杂乱,而且互通,一不小心就会迷路。
      监狱区内为了防止塌陷,每个十米便设置一对石柱,用来巩固顶面。这些石柱后来被当做装饰品,上边吊着烛台,不分昼夜的照亮这个险恶的地道。
      青阳子此刻正在炼药室被主人请喝茶,只是喝茶的方式古怪了些,他看主人喝!倒是受到了些基本的礼遇,最起码还没来的及给他灌两碗黑漆漆冒着腥气的毒药。
      “好久不见,小师叔,真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更没想到,这丧心病狂的背后主人竟然是你!”青阳子被绑在石柱上惊讶的道,肿的老高的脸颊让他看起来胖了一圈,说起话来嘴皮子也有点跑风。
      江崎川盘坐在矮几前,这是这个山洞里除了放满药材的药架子外唯一一个像样的家具,精致瓷白的茶具上阵阵清香,在这药味缭绕的地方真是难得。
      “小师叔——道长严重了,在下担不起,他们回来给我描述跟踪者的身形的时候,我就想到了是你,所以,我吩咐他们一定要活捉。”氤氲的水汽中,江崎川清瘦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些红晕,他抬起眼正视眼前的人——这个被誉为玄英教百年来最有慧根的年轻弟子,掌门师兄的关门弟子。
      江崎川的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旧道袍,洗的有些发白,配上他苍白无害的脸颊,像一个终年缠绵病榻的落魄的中年男子,不能想象,就是这样一个人建立了这样一个令人胆寒的地下毒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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