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杈儿的窝》解耦

2、第 2 章

　　木板车的车轮在不那么平整的路面上突然遭遇了一个格外大的坑，整个车身上下一蹦，直接把头昏脑胀的白承撂倒了。

　　谢策被她一砸，直接一脑门磕在了了铁护栏的边缘，痛得她嗷一声惨叫。白承见状赶忙把她拉起来，唯恐前辈磕傻了：“您……没事吧？”

　　白承才开口，车子再度“咯噔”一下随后疯狂加速，驾车的小青年惊得噼里啪啦爆脏话。

　　谢策顾不得额头上的钝痛，一手抓栏杆一手按白承——她甚至照顾到了白承的胖鸟，隔空取物似的把它掏下来塞进了白承的兜帽里。

　　白承：“谢谢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平板车减震效果差强人意，山地里撒腿狂奔显得尤其吓人——特别是最终停在悬崖前的时候。

　　白承直接滚下车吐了。

　　小青年也下了车，先是四处看了看，然后终于松了口气，跟谢策比划道：“到了。”

　　谢策一挑眉。

　　他们正站在山崖边上，往下看去就是群山环抱中的一小块平地，稀稀拉拉建着几栋砖房。

　　还挺安详。

　　小青年给她指了指崖边一条斜着抄下去的土路，没什么遮挡，直直的通到村口：“这里可以下去。”

　　他解释道：“其实这里不是很高，大路车也可以走，平时打柴火也在这里。”

　　谢策往悬崖底下看了一眼——这其实就是半山腰支出来的一个角，地势说险峻也算不得如何险。

　　谢策：“好，我知道了，麻烦带我们下去。”

　　接着她回忆了一下，加了点“诚意”：“我们会多给钱。”

　　小青年忙憨笑着摆摆手，说：“不了不了，这里路不好，走下去吧。”

　　谢策点点头，转过身去把抱树呕吐的白承薅起来：“能走吗？”

　　白承艰难的伸手比了个“没问题”，摇摇晃晃的站直了开始往山下走。

　　谢策摇摇头，示意小青年带好牛跟上。

　　这次两个人运气比较好，也可能是就两步路不方便做什么手脚，白·病号·承顺利的在半小时后得到了民宿里的一张床。

　　然而单人单铺并没能躺多久，谢策就撩开门帘进来了。

　　谢组长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把手里的碗哐一声搁在床边的小木桌上招呼白承：“来吃。”

　　白承在短短两天里已经隐隐约约领会到了跟这位呛火药前辈相处的正确方法——不要听她讲话。

　　白承：“谢谢大佬。”

　　谢策：“……”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白承端起碗闷了一口，好家伙，白粥。然后她伸长脖子往谢组长碗里看了一眼，不平衡了：“……你有肉。”

　　谢策：“……你看看你刚才吐的那个样子再说话。”

　　白承：：“……”

　　白承无精打采地端起碗干了，迅速转移话题：“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走？”

　　谢策：“今晚。”

　　白承：“……？？？”

　　谢策从晚饭里抬起头来：“这就是个刷过八百次的本，还是新手本，你想开个动员大会还是怎样？”

　　白承条件反射怼回去：“谢组长打算大半夜的动员谁？”

　　谢策：“……”

　　白承刚刚那一下完全就是顺嘴，反击完就没下文了，于是两个人面对面干瞪眼好不尴尬。

　　谢策：“……你记得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

　　白承秒答：“激流勇进。”

　　谢策：“……”

　　概括过于到位。

　　谢策：“我们速度特别快的那一段在信号区内，所以我开的定位轨迹是可以用的，我用来算了一下落差。”

　　白承：“比小土坡还高？”

　　谢策转过头看着她：“差不多高，普通导航软件不够精确，单看图差个几十米都有可能，但是……”

　　但是差得太巧了。

　　白承：“然后你就换了个APP？”

　　谢策：“不，我找了个人。”

　　白承马上反应过来：“对，你的手机有定位。”

　　“对，然后我问他要了‘调查报告’……没有灌水的版本。”谢策顿了顿接道，“包括手机端用地形及建筑物3D建模以及实时监测北山模式安装包等等。”

　　白承心说难怪自己之前看的那个版本可以直接放在网上给人随便下载，感情是废话版。

　　白承双目无神：“然后？”

　　谢策：“比实际高度高了一点，但是跟北山老宅的高度也不符，所以我就对比了一下——正好高出一座大殿。”

　　白承的手机“叮”地一声，接收文件成功。她大概的扫了一眼标注：“总391.7减去380.2，宗祠？……不对，是‘懿行宫’。”

　　谢策点点头：“而且路线也能对得上……这条。”

　　屏幕上用红线标注了一条线路，走向朝下，旁边的数据是负数——一个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历史最为悠久的祖屋竟然在地下，并且几乎掏空了整座山。

　　不见天日。

　　白承：“……这就很吓人了啊姐。”

　　谢策打一棒子给颗糖：“没事，半夜出发，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白承再度双目无神，随即一个后仰躺倒：“晚安——”

　　谢策：“……”

　　谢策：“……起来洗碗啊！！饭是我煮的！！喂！！”

　　最终两位女性咸鱼谁也没洗碗，碗是民宿老板娘洗的——谢策背着一个竖起来比她人还高的长条形背包，到住处了也没有摘下来，只是把捆绑的带子松了斜背着，结果到处碍事，被老板娘赶出了厨房门。

　　谢策把背包解下来抱着，从小餐桌底下掏了一张瘸腿的板凳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大妈找话聊：“阿姨，刚刚送我们过来的那个人是你儿子吗？”

　　“你话白仔？”大妈看起来挺好说话，“佢唔嗨我嘚里度嘎。（他不是我们这里的）”

　　“姓白，”谢策试探着问了一下，“白什么？”

　　大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白……嘉言。”

　　其实无论“jia”还是“ga”都有好几个同音字，有的翻译成普通话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问了也基本等于白问。况且“怪力乱神”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谢策基本都有了解，并没有相近的人——无论是“白嘉言”还是操着粤普的下乡青年。

　　据大妈说他们这里虽然在山里，但是也会时不时有登山队或者旅游团经过，不算特别封闭，所以当这个人说母亲托自己回来收拾老屋的时候，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问题——特别是在“背家谱”考试之后。

　　这位白先生在这里待的时间不长，平时除了白天上山弄点山货草药、偶尔出去一趟以外，基本没有什么特殊的习惯。

　　大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对了，他没事还去‘老爷山’那边转一圈，好像是说那边挖出了个什么东西，要建个……建个什么房子罩起来。”

　　谢策：“老爷山……是北边那个山头吧？”

　　大妈一拍手：“哎，对，说是以前有个大官得罪了人，跑到山里头躲着，就占了一个山头建房子。”

　　谢策十分配合：“一座山都盖满了？”

　　大妈挺遗憾：“……没吧？反正现在就剩几块砖，我小时候还看到过几根柱子，整得倒是很靓，画了些很大的鸟啊鱼啊，现在也没有了。”

　　谢策眯眼睛：“啊，我们还打算去那边看看。”

　　大妈手麻脚利地收拾好了一家人的碗筷，一边还劝她：“别去啦，那边路不好走。”

　　谢策：“……不打紧。”

　　毕竟已经排练过了。

　　谢组长突然有点阴谋论——要么北山的先遣队都是废物，要么是有人坑自己，总之谢家的地下庄园绝对不简单。

　　“我还跟萌新说是新手本，”谢策悲从中来，“现在我要把自己坑进去了。”

　　萌新一点也不紧张，在房间里睡得四仰八叉，那只肥鸟蹲在她肚皮上缩成一团。

　　谢策欣赏了一会儿这双份的没心没肺，也懒得挪她，自己在墙边占了块地方把灯一关，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然而眼睛刚闭上，谢策就看见自己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白承：，

　　谢策：“……”

　　隔着一张床发信息？

　　没毛病。

　　白承：老白好像有点土

　　谢策：我竟然知道你说的是谁。

　　白承：假设，老白真的在针对我们，并且特意弄来了演习副本，那他为什么不干脆弄复杂一点

　　白承：方便我们端他老巢吗

　　谢策：所以你就“时尚的”给我发信息？

　　白承：。

　　白承：动动手，不碍事，要是真的土不就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策：……

　　谢组长突然恶向胆边生，心说我看你挺淡定的，不如就在这里把全“档案局”的马甲给一鼓作气脱了，然后想跑还来得及。

　　于是在被窝里闷头打字的白承就听谢策叫了她一声。

　　谢策说：“白承，抬头。”

　　白承鬼使神差地照做了——

　　很久以后这两个人一起去爬山，在民宿里睡一张床的时候，谢策突然想起这个事，还特别采访了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谢策：“有没有一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的感觉？”

　　白承秒答：“没有。”

　　然后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呃……一开始是觉得挺好看的。”

　　“然后就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会见到你了。”

　　黑暗里谢策的眼睛微微的发着光，她把刘海捋了上去，露出的额角上有一片血管一样跳动的金线，在临近发际的位置飘出了两根支脉，看起来像一对角。

　　白承受惊之下突然变二，当时就坐起来“啪啪啪”鼓掌：“好！再来一个！”

　　谢策：“……”

　　谢策：“闭嘴。”

　　白承呆滞了一会儿问道：“我可以撸一把吗？”

　　谢策：“……□□。”

　　白承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策，然后从床的另一边往谢策这头层了一步。

　　木板床被她带得“嘎——吱——”一声。

　　白承：“……”

　　她瞬间僵住了。

　　谢策的眼睛本来就颜色不深，这会儿变得更浅了，背着光熠熠生辉——现在那双眼睛正直直地盯着她。

　　谢策靠着这双眼睛高超的夜视能力准确的从滚成一团的被子里摸出树杈鸟丢在一边防止它一不小心被压成鸟饼，接着简单粗暴地抓起白承的手摁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白承撑着身体的手突然被抽走，整个人就顺势挂在了谢策身上，一抬头就是那双发着光的漂亮眼睛。

　　白承：“哇，好看。”

　　白承：“我自己亮眼睛都没这么好看。”

　　在谢策的视野里白承的眼睛随着话音慢慢变亮，在夜视状态下甚至有点刺眼。

　　白承笑得龇牙咧嘴：“自己人啊组长，多多指教啦。”